老人被抓走后江天决是亲自审问的,原本是以为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才恢复的如此之快,可谁知却偶然发现这老头新长出的头发竟是黑色的,这下江天决马上就将他带到万法门总部的地牢。
老头本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吃了一枚通体青碧的药丸病就全好了,紧接江天决再问,却是问不出什么了。老头后来知道这伙人是要找这救他命的人,也是半句话都不肯再说。
于是江天决就查到了这老头的义子身上,发现有不少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在明里暗里监视着老头一家,他按兵不动,偶然发现,这些人里头竟有几人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江天决震惊不已,当下便觉得事情不简单,慢慢的,他发现这屋子里头还有一人时常进出,此人容貌气度均异于常人,江天决注意到,外面这伙奇装异服的人正是来监视此人的。
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了么,江天决也是有野心的,当下便与外头这伙人勾结起来。便也知道了更多事情,这人是当界妖族的妖王,天生地养,生来不凡,本体乃是一株荷花……那这救人的神药,想必就是这精怪给老头吃的,江天决顺藤摸瓜,各方查探,得知这药名唤清莲,能起死回生,让人返老还童,于是便对这药丸心生觊觎……
出现这些事情,应该是这精怪化形没多久后的事情。
得知老头是被江天决抓走之后,这精怪便自己找上了江天决,江天决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把沾了返魂草的钥匙给了这精怪,返魂草人与妖皆不能碰,对人过量是丧失神智,犹如痴儿,对妖却是如万箭穿心,并且会在一段时间内丧失修为,这精怪被暗算,后被江天决打下雪山……”
听完这些,祁明心的内心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好像自己听到的是一个话本,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想起卞昱清给他讲的那个故事的开头,唯一让他露出笑容的便是碰到那个小孩……
可是知晓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祁明心宁愿这人从来没有碰到过前世的自己,这样会不会,这人就不会碰到这些事情了。
原来他在地底沉睡已经那么久了么,两百年……那是多久,不过就是一个人的三辈子而已……
三辈子……一个人从无知小儿到垂髫老人,也才不过七十几年,无数个日日夜夜,而那人三个这么长的光阴,却只能在那黑暗的地底沉睡么?
那么深的地底,他会不会觉得冷,冷了怎么办?
会不会做梦,还会梦到自己吗?
会不会觉得饿?
地底那么安静,没有人同他说话,他会不会寂寞?
他还……会不会继续爱自己?
他抱着心里最后一丝侥幸问道:“卞昱清,是那枝荷花吗?那个义子,是我……的前世?”问完后他甚至不敢看凤流野那张脸。
凤流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说道:“你看看你那左手的印记,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祁明心猛的把头扭了过去,说道:“这个印记又是怎么回事?”
凤流野说了这么久,口多说干了,不耐烦的说道:“你体内有他一抹魂魄,这是他当年用妖族禁术放在你体内的,在外就显示在你手上。老头被抓走后他担心你会出什么问题,一方面在查线索,一方面又怕这群人对你动手脚,才想出这个办法。
他的魂魄在你身体中,但凡你碰到剧烈疼痛,这魂魄便会成为媒介,将疼痛反噬到他身上,他便可以通过魂魄共鸣来感知你的大概位置,只是你这伤不好,他便也会这么一直疼下去。
其实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在你有难的时候找到你而已。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不仅仅是因为传导的感觉有所残缺,只能反噬痛感,而是会折损施术者的寿元……
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他能感知到你,那你是不是也能偶尔感知到他?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可以当我没说。”
祁明心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脑中闪过无数片段,悬崖下卞昱清苍白的脸,对决周晋后这人昏睡的脸庞,坐椅子的时候挺直的背,自己当时为了试探他,竟然还翻身故意压到痛处……
想到此处,他只想杀了自己才好,他除了给这人带来痛苦之外,还给这人带来过什么!
“魂魄不全,折损寿元,还有什么吗?”祁明心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看不出表情了,本能的觉得自己给那人带来的坏处远不止于此。
“方才这些都是江天决从卞昱清的手下那里打听来的,三魂七魄本来是相辅相成,互相调节情绪,也就是人们说的自我开导。这下缺了一魄,难免情绪难以控制,这就不好说了。”
凤流野说完这些话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旁边的人怎么这么安静了,他扭头一看,祁明心这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怎么看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样子。
他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劈晕了这人。
☆、第五十一章 过眼云烟
凤流野把祈明心丢给身后的手下背着,嫌弃的看了一眼,原本他还想指望这人帮他找人,这下也指望不上了。
他现在毫无头绪,现在想起来,方才朦胧中听到的那句对不起,真的就是平珺说的了。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这人到底对不起自己什么。
他心情烦躁,根本平静不下来,别的事情他可以在门内等消息,唯独平珺,他只觉连这半夜的风都分外扰人。
他和平珺是十六年前碰到的,那时候他十一岁。
在他九岁的时候,家中突逢巨变,双亲皆被奸人所害……
自此他孑然一身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报仇。现在的他已经记不清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唯一记得的就是平珺和婷姨。
初相遇时,平珺才十岁,婷姨也还在……
记得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阴着的,也没有风,他照例在大街上逡巡,物色下一个偷盗的目标——他没有别的办法,想要报仇,首先得活下去。
他看中了一个稍显瘦弱的女子,这女子身旁还有个小孩。故意急匆匆的朝她跑了过去,假意撞了她一下,手准确地抓住她的荷包,这些动作他早就在别人身上操练了百遍,早已是轻车熟路。就在他准备扯了荷包逃之夭夭时,却发现这荷包扯不动,那女子这下也反应过来,连忙护在自己的腰间。
计划失败,他撒手就想逃,谁知道这女子却反手拉住了他,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抬起头,他发现这女子的模样和他娘很像,他恍惚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愣愣的看着这女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滑下来的,像是两年里所有愤怒、委屈、无依无靠都找到了出口,瞬间就哭的歇斯底里,口中还不住的喊道:“娘,娘……”
这女子怕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的小偷,听到他喊自己娘也愣住了,直到周围的人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但是她没有辩解,也没有拉开他,反而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多少个夜里,他从梦中醒来,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场景,而是陌生冰冷的破庙;白天看到的不再是爹娘慈爱的脸,而是一张张疏离又冷漠的面孔……
而这女子的怀抱,怕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了。
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哭了多久,最后放开女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眼皮都肿了,当时他想的就是一走了之,可谁知跟在这女子身旁的小孩却开口了,自己比他高上不少,小孩只能扬起头,他看到小孩露出天真的表情朝他说道:“你是碰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给你吃糖好不好?可甜了~”
说完朝他伸出手,露出手心的冰糖核桃。
他看着小孩手心的糖,半天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半晌才说道:“骗人,一点都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