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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则铭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父母去世的那间林间小茅屋。
  那时他母亲的病已经很重了,他正熬着草药,母亲唤他过去,强打着精神又一次劝道:“铭儿,虽然咱们家落魄了,一份彩礼钱总还是有的,乘着娘还在,给你说一门亲事。”
  陈则铭低垂下眼帘,他既不想让母亲失望,也不能耽误哪个姑娘家一辈子,他顾左右而言他:“母亲别想这些了,我去把药端过来。”
  陈夫人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满脸的失望,责问道:“铭儿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娶亲呢?在京城中就如此,如今还是不愿。”
  突然她想到了,京城贵妇人之间隐秘流传的窃窃私语,小皇帝频繁地传召,陈则铭每次从宫中回来苍白的面色,无论多晚都让下人烧水洗澡。
  她突然明白了,是小皇帝,那些年流传的风言风语竟然是真的。
  她老来得子,陈则铭是家中老幺,孩子从小就稳重懂事,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养育教诲,如今那个在襁褓里小小的婴儿已经长成了英俊挺拔的年轻人。
  她到了这把年纪,本想着看陈则铭娶妻生子一生幸福,然后死也就瞑目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绝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如若她想的都是真的,那他只可能是被逼得。
  想到此处,不禁泪流满面,陈则铭被她吓了一跳,满心以为是自己忤逆气到了母亲。
  陈夫人一把抱住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问道:“是皇帝逼你的,铭儿?”
  陈则铭字字听得真切,心如刀绞,一时只觉得无地自容,心中的痛苦比被匈奴人看轻还要重上数倍,他颤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明白了,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背,一如小时候那样,即使他比小时候不知道长了多少倍,“我的铭儿受委屈了。”
  陈则铭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陈夫人恨极了,同样都是娘生的,小皇帝他凭什么作践她的儿子。
  她拿衣角轻轻擦去儿子面上的泪痕,“铭儿,你有你的难处,咱们家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是皇帝对不住你,不是你有负皇恩。为娘等到了地底下,会和你爹好好说的。”
  陈夫人笑了,释然道:“娘不逼你娶亲了,你以后一定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娘就放心了。”
  陈则铭哽咽着,羞愧地点了点头。
  慢慢地娘的身影慢慢淡化散去了,父亲一如既往严肃的拄着拐杖进屋了,荫荫笑着叫他表哥跑远了,杨梁身披银甲手握银枪在出征的队伍里越走越远,他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开了他。
  梦醒了,他仰躺在泡药浴的大木桶里,用力眨眨眼,水还温,睡着了一小会。
  他揉了揉额角,心里空落的厉害,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块,直透冷风。
  他环顾四周,萧定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章。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哗啦一声,木桶溢出淡红色的水来,萧定听见动静,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先去睡吧,朕还得一会。”
  等他抬手去蘸朱砂的时候,陈则铭已经走到他的身侧,赤着脚,光裸着上半个身子,只披了一块白巾。
  萧定看到水滴从他的下颌,流过修长的脖子,在锁骨处略作停留,最后顺着结实的胸膛滑下来。
  他需要点什么,好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主动俯**,给了萧定一个吻,“做吗?”他这样问道。
  萧定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他眸中的神色暗了暗,舔了舔嘴唇,摸了摸将军的下巴,“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陈则铭没有吭声,他伸手去解皇帝的腰带。
  省略297字,微博:贝克街的环卫工
  他赶紧扶起陈则铭,掏出手帕,“吐出来,”陈则铭低头照做了。
  萧定把衣服整理好,他脑袋里那近乎融化思绪的温度终于降了下去,陈则铭不太对劲。
  陈则铭少有主动的时候,对于床事并不热衷,他这样索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接过手帕,扔到地上,又把书案上的茶盏递给陈则铭,“漱漱口,吐了,乖啊。”这时他才看清陈则铭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
  他紧紧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眼睛里却没什么神采,明显是状态不对。
  萧定连推带抱的把人塞进被子里,柔声问道:“怎么了?梦魇了吗?”
  陈则铭摇了摇头,固执地扒萧定身上的衣服,“陛下不继续了吗?”
  萧定心口憋得厉害,陈则铭明显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用来发泄的物件,他怎么舍得那样对他。
  他紧紧地抱住他,“乖,咱们不做了,”他低头亲了亲陈则铭紧皱的眉心,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没事跟他置什么气,把人吓到了。
  他轻轻拍着陈则铭的肩背,“昨天是朕不好,不该跟你置气的。”
  陈则铭低声喃喃自语道:“是臣的过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使被人看到也无所谓的。
  陈则铭养伤的那一年多,渐渐放下了很多,比如说萧定、比如说曾经抹不去的伤害。正因为放下,他才对自己更加苛刻。
  如果说萧定没错,那错的就是他陈则铭,他不想承认但是必须承认,所有朝臣看不起他不仅仅是因为他与萧定暧昧的关系,更是因为他曾经叛上作乱。
  他收敛好情绪,闭上眼睛,“臣是叛臣,倾覆朝堂,引狼入室,使得中原五十万男儿命丧铁蹄,匈奴长驱直下,直取皇城。臣是罪人,大逆不道。”
  陈则铭神色黯然,内疚之情溢于言表。这些贬低自己的话说出口,也并不显得难堪,好似本该如此。平静的让萧定误以为,陈则铭此时正在刑部大牢签字画押。
  萧定一直知道陈则铭是个钻牛角尖、固执的,可他没想到,陈则铭会把这偌大的灾祸包揽在自己身上。
  说来谁没有错呢,若不是自己频频打压陈则铭,陈则铭会造反?若不是杜贼勾结匈奴,会引狼入室?若不是萧谨听信奸谗小人,五十万大军岂会覆灭?
  桩桩件件说起来,陈则铭只不过这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如今这人却自责的难以自已,他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他舍命追击,国家就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那时候一个亡国,谁对谁错,再去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定道:“陈则铭,若是没有你,天朝国将不国,那时一个亡国,谁有会在意谁对谁错呢。原是我从前不好,你犯的错是朕亲手种下的因,你我尚且还有时间弥补。”
  他握住陈则铭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你都不知道重新遇到你,是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陈则铭心力交瘁,迷迷糊糊快要入睡,萧定凑到他耳边哄道:“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陈则铭嘟囔了一句,“我只有你。”
  萧定手肘撑着床,衣不解带的静静看着陈则铭,直到半夜。灯烛的烛心因为太久没有修剪,啪的一声轻响,晃灭了。
  一片漆黑中,萧定似叹息又似许诺:“我也只有你。”
  第二天,朝堂之上,有人上奏枢密院的副使旧疾缠身,朝廷理应允准老臣致仕。
  由于苏大人今日不知为何并没有来上朝,更加坐实了这种说法。
  于是在上朝途中被人打晕拖走的苏大人被迫结束了他的为官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