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汀一愣,直觉不好。就在这时,他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不祥的轰鸣声填填响彻大地。
七块巨石拔地而起,将褚寒汀完全困在其中。它们排布得错落有致、刀锋暗藏,俨然是个杀阵。宋东亭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这么蠢吗?抢了丹药又带不走,还要白白在你剑下丧命?”
“我的好师兄,这可不仅是个固魂的玩意。它在这阵中,可是免死金牌啊。”
看着褚寒汀不解的样子,宋东亭了然笑出声来:“破云果然没告诉过你。他在阵眼加了一片生生不息草的叶子,与丹药形成微妙的联系,除了持药人,其余任何人敢在这阵中妄动真元,一律会被阵法绞杀。大概破云自己作孽太多,怕有人伺机浑水摸鱼吧。他想得周到,却想不到你身边的人会出其不意,抢你的药——也对,原本陪你进来的应当是江潋阳,他怎么会对你不利?”
褚寒汀此时已被那区区七块石头逼得应接不暇,根本没空理他。宋东亭轻笑一声,带着丹药转身便走。阵中变故一生,外头的破云和江潋阳很快就会察觉到,等到他们进来,他再要跑可就晚了。
破云与江潋阳匆匆入阵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破云惊愕非常地看着被困在阵中杀阵里的褚寒汀,在江潋阳的催促下才手忙脚乱地把他放出来。江潋阳急道:“寒汀,你有没有受伤?你师弟呢?”
褚寒汀面沉似水:“我师弟……恐怕已经死了。”
宋东亭怎么会好端端地抢固魂丹?需要固魂丹的摆明了另有其人。褚寒汀想起陆仰山临死前说,他们师兄弟原本都是曲洵养来自己“用”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除了曲洵是怎么在他跟江潋阳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的。
江潋阳不太关心别人的生死,他确定了褚寒汀暂时没有受伤,又紧接着问道:“你的药呢,吃了吗?”
褚寒汀沉沉摇了摇头:“是曲洵,他趁我不备,抢了丹药跑了。”
破云冷笑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山林中渐渐动荡,不远处一丛惊鸟四散奔逃,破云猛地睁开眼:“跟我走!”
有些人机关算尽,可总有那么一两步没法尽善尽美,比如说,被困在一个半吊子修士的身体里的曲洵,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他拼死拼活地跑到半山腰,就被破云追上了。
“宋东亭”见大势已去,索性停下脚步。江潋阳拿剑指着他,沉声道:“把丹药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曲洵却笑了:“我记得陆仰山生前,江掌门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寒汀却把它当场当个屁放了。怎么,这一回江掌门就自信做得了主了?”
他压根没想等到江潋阳回话——曲洵说完,迅速将丹药塞进自己口中。江潋阳绝望地看着他喉结上下一动,那药已被他生吞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三年后。
天机山脚下,有座精巧的小院,看样子盖好不算久。这院子平常无人问津,偶尔有过路人看见,想进去歇个脚,便会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犹如海市蜃楼。
这一日,小院里迎来了两个大人物。
褚寒汀轻车熟路地推开门走进去,江潋阳则有点嫌弃地先在门口蹭了蹭鞋底。他一直不愿意上这来,因为这院子的布局跟芰荷苑实在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是,院子的正中央堆着一个浑圆的土丘。
褚寒汀先点了三炷香插在土丘前头,想了想,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便干脆转过脸来,对江潋阳道:“明年可以带东亭来看他了吧。”
宋东亭死后转过年来,他们找到了他的转世,带回身边来养,还叫宋东亭。可那孩子根骨不行,可能是真没有修仙的缘分,褚寒汀打算等他再长大点,送他去读书科举。
不过宋东亭能转世,他们俩真是花了大力气的。
宋东亭命不该绝,却被夺舍而死,魂魄无处着落,撞了大运才被牛头马面捡走,这才免于魂飞魄散。可他一个孤魂野鬼,到了下头说不清楚自己是谁——毕竟阳间那个“宋东亭”还好好活着呢。
要想让他好好投胎,就得先叫曲洵临死前,离开他的身体。
可是想也知道,曲洵怎么会答应?
为了叫他松口,褚寒汀跟江潋阳轮番上阵,威逼利诱讲道理,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收效甚微;破云看得兴致勃勃,最后将两人嘲讽一番后亲自出手,拿出压箱底的损招刑讯逼供,一度把人折腾得只剩一口气,依旧铩羽而归。
曲洵这样的人,大势已去、了无牵挂,最要紧的就是他自己。他自知落在江潋阳手里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趁他们投鼠忌器,讨要最大的好处。于是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月,曲洵吊着一口气,就是不肯松口。这一天,魔窟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曹相安正式做了毓秀山庄的庄主,于是他们整个山庄前段时间集体发的失心疯仿佛又都不作数了。毓秀山庄对天机山的态度又恢复了从前——起码萧长亭一封信,曹庄主二话没有,亲自就到了魔窟。
老实说,江潋阳看见他是有些意外的。
曹相安看着江潋阳一脸毫不掩饰的诧异,尴尬神色一闪而过,继而他就如同失忆了一般,拿出更盛十二分的热络,对江潋阳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已经听说了。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对不住了。”他装作没看见江潋阳那一脸的意味深长,道:“江掌门有什么要求,我去试试说服那孽障。”
江潋阳观曹相安同曲洵没多少情分,反倒积怨不少。他也没指望这人真能说服曲洵,但是这段时间折腾得狠了,想着能恶心恶心那人也是好的,于是没怎么思索便答应了。
可谁想到,曹相安竟真把曲洵给说通了。
事实证明,无论是以理服人还是以力服人,知己知彼总是必要的。
曹相安与曲洵谈了半日,出来对江潋阳说,曲洵松口了。
江潋阳惊喜异常:“当真?曹庄主如何做到?”
曹相安面上有几分赧然,道:“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他,待他身故之后,也不知死的是曲洵还是宋东亭,庄上难做,便不给他留名了;他们芰荷苑两个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传出去难听,便干脆除名了。”
据曹相安说,当时曲洵听完之后脸色难看极了。到底是日夜相伴的同门师兄弟,尽管不亲不睦,可曲洵在意什么,只有曹相安一刀戳得中他的软肋。
论阴谋诡计,曹相安自然比不上曲洵;可论起拿捏人心,曲洵拍马也赶不上他的大师兄。
曹相安轻飘飘地又道:“芰荷苑既然没了,陆庄主的出身就也没了。山庄不能有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庄主,传出去太难听,幸好陆师弟在位时间不长,抹去他的名字,也能瞒天过海。曲师弟,你可莫怪师兄们心狠。”
曲洵听完果然脸色大变,他恨恨地盯着曹相安,可他身形枯槁,进气少出气多,实在没法对曹相安做什么。曹相安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还坦然地喝了口茶,抱怨道:“魔尊也忒小气。”
曲洵绝望地闭上眼,半晌,哑声道:“告诉褚寒汀……我答应了。”
于是破云卜了个良辰吉时,宜离魂、宜出行,解决完曲洵就能欢天喜地地送走这群不速之客,一举多得。
曹相安手里托着个小瓶子,叹了口气:“师弟啊,待会儿你离了东亭师侄的身体,千万奔着这瓶子里来,否则你一个无主孤魂,太危险了。”
曲洵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少顷,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宋东亭的百汇穴处缓缓冒出一股白雾。白雾往曹相安那边飘,不过一尺来长的距离,却似乎飘得千难万险。江潋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破云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