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加三千”
“是”
小小的孩童枯燥地挥着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龙门山脉的云台真冷,东皋连手都酸软地抬不起来,可身子还是冰冷的。
这里真静,东皋放眼四顾,一个活物都没有。他不敢和师尊说话,也不敢离开云台。一下、一下,天地间静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把剑。
当时的他尚不明白师尊的用意,初学之时最忌三心二意。或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太心高气傲了。他自信自己可以面面俱到,博学广闻,样样精通。他开始阳奉阴违,用尽一切时间学习其他的东西。阵法、符箓、炼器……只要他能找到,他就会学习。
他决心向师尊证明,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自己是不同的。
事实上,随着他年岁渐长,修为愈深,他确实做到了。但令他失望的是,穆瀛桓开始闭关。十年、二十年,穆瀛桓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就清冷的人变得更加淡漠。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重云天阙不能,他这个徒弟也不能。
既然师尊不在意他这个弟子,那他又何必再有顾忌?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分心他顾,这个世界如此曼妙,仅仅剑之一道又如何能够满足得了他?长天师伯的小动作自以为隐藏地很好,实则早被他察觉。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不在乎人命,只在乎人命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长天的所有试验进度被他尽收眼底,他暗笑他的愚蠢,如果我来的话……是啊,我为什么不亲自动手主持呢?以人为剑灵,人剑合一,这是多奇妙的事情啊,只有他才能让这个设想成功。
东皋向长天摊牌,以此为要挟,让长天全权听他指挥。他重新推衍炼灵阵法,实验了一次又一次,寻找契合度最高的人和剑。不知多少性命丧于自己的手上,可他心中毫无波动,只有他的道,他的目标。
当他再次抓住一个修剑道的散修时,正碰上了那个人。那个人那时还不叫六爻,严格算来,他是他第二个师父。尽管东皋天资卓绝,可道法精妙高深,寻常人穷极一生也难研一道,何况天地万法?
重云天阙典籍不缺,可一门剑修少有人精研,无人指点,东皋又限于修为,至多粗通。难以修至大成,更不用说灵活运用了。
就是六爻的指点,真正让东皋打开了道法之门,从此触类旁通,各道信手拈来。可也同样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他终于将手伸向了同门。
那些鲜血,性命,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甚至他的师尊同样是一块踏脚的基石。
“东皋,为何不去追?”六爻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看着一片混乱的东海,空间裂痕蛛网般密布。
“明虚道尊就快来了,此时还不宜与圣地起正面冲突。”东皋收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皋”,离开的脚步一滞,“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本君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东皋以为自己可以把穆瀛桓视作等闲,如同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一样。可他知道不行,那是他的师尊啊!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师尊赞赏的微笑而已,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身不由己了呢?
一只冥冥中的手,推着他沿着既定的轨迹向前,不能回头,不能反抗。
终于他明白了,天地为棋盘,他这个棋子要想跳出棋盘,唯有一死。能让他死的只有齐云霄,于是他逼死了明虚道尊,又放出了妖皇,是要让齐云霄恨他。
却让萧潇逃出掌控,让齐云霄发现端倪,又放他全身而退,离开十万大山。因为他知道,时机未至,齐云霄还杀不死他,他也还不能死。
“齐云霄要渡换骨劫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六爻又来了,不用他多说,东皋也知道该怎么办。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时机。
他对齐天下了手,既是为了防止他的转世计划横生枝节,也是转移六爻的注意力,免得他一味盯着齐云霄。
后来的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着,唯一的冒险就在穆瀛桓身上。他在赌,赌师尊会不会顾念昔日之情放他转世。他告诉自己,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甘之如饴。至少他的开始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结束同样也握在自己的手上。
“师尊……”东皋站起身,掸去衣袍上的灰尘,问着身旁的男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