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这项提议让他心痛。“不太能了。也许再过几年吧。虽然我的指根关节还在,但还有点儿疼痛。膝盖也拖累我的速度。”
“太可惜了。你的右拳那么强劲。”
拳击其实是柯提斯在雅各布斯达尔失去的一切里最小的一部份。“其他人更倒霉呢。”他挤出一个微笑,“否则为了赌注我也该和你过几回合。”
“那还用说。不然你看,台球如何?是说如果你能打的话。”霍特脸红起来,“我的意思不是──请原谅我。我嘴笨。”
“我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我的确能打,而且我很乐意向你证明。”柯提斯是天生的左撇子。当然了,在学校时他已被打得将这习惯完全改了过来,但这也代表雅各布斯达尔还没将他的技巧掠夺一空。“不过我可能会先在庄园林地上伸展一番,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能和您同行吗,柯提斯先生,”芬内拉·卡鲁斯小姐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来,“我不会催促您的,别担心。帕特喜欢健行,但我更想慢慢散步。”
“那我先走一步,在塔楼等你。”莫顿小姐向她道。
柯提斯回以一个礼貌地微笑,试着隐藏他的焦虑。他需要和达希尔瓦谈话,而不是在这里社交,而且显然那家伙正在为了昨晚消耗的精力补眠。那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他和卡鲁斯小姐散步经过毕哥尔摩周围的矮林和花园。林木在庄园建造初期便已栽下,所以已在茁壮生长,步道的设计仔细而富巧思。
“这里真是了不起。”卡鲁斯小姐道,“惊喜层出不穷,等建设完成造景想必非常美丽。”
“一百年后?”
“没错。”她咯咯发笑,“您去过园林塔[1]了吗?”
柯提斯感觉和毕哥尔摩有关的一切本身就是海市蜃楼、荒谬愚蠢,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让卡鲁斯小姐带领他穿过庭园,在新生林中走了好几分钟,踩过一地的秋叶,终于来到一处隆起的空地上。柯提斯抬头望去,只见一座灰石圆塔出现在斜坡顶端,占据了整个视野。它的建筑风格显得比毕哥尔摩早出八个世纪,看来像一座防卫性要塞,但柯提斯用军人的目光审视了一番后,并没看出这片乱石斜坡有什么需要守望的。
他们逐步靠近塔楼时,他看见莫顿小姐抱着双臂笔直地站在那儿。天色灰亮,头一秒他以为她身旁背光而立的男人是霍特,但那道无精打采的身影完全不像霍特坚实、挺立的站姿,而后他明白过来,那是达希尔瓦,他纤细的身形严实地裹在一件厚重大衣里。
“喔噢,看起来事情不妙。嗨,帕特,”卡鲁斯小姐唤道,略为加快脚步走上斜坡。“我来晚了吗?”
“莫顿小姐和我刚进行了一场最愉快的谈心,”达希尔瓦笑道。柯提斯瞄了眼莫顿小姐僵硬的表情,便赶忙转头欣赏起景色。
“我们去好好走一走吧,芬,”莫顿小姐道,“我需要透透气。”
柯提斯抓住机会,“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女士了。我的膝盖恐怕已无法负荷更多,而且我还想再看看这座塔楼。”
“啊呀,我还想和我的缪斯女神独处呢,”达希尔瓦嘀咕着,“我还不如索性去皮卡迪利圆环[2]得了。”
对于达希尔瓦和他的缪斯女神,柯提斯在莫顿小姐眼中看到一瞬间真诚的同感。“再怎么说,我看我也不会打扰你很久的。晚点见,莫顿小姐,卡鲁斯小姐。”
等两位女士离开,达希尔瓦便去打开塔楼的橡木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柯提斯本已准备踏进去,突然一阵犹豫,他环视周围。
女士们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幽会,对吧?柯提斯和达希尔瓦这样的人悄悄溜进一个隐蔽之处……
他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开。没有人会用这种眼光看他,即使达希尔瓦就像干这种事的人,即使其他人真的如此揣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他踏进去,看了一眼达希尔瓦打开的厚重木门。虽然样式古老,但它本身也不像比旁边的石墙历经过更多风霜。
“这是休伯特爵士安设在这儿的吗?”达希尔瓦关起门将他俩关在石塔中时,柯提斯好奇地问道。塔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靠墙放着的几个笨重木箱,并且他很确定那些密闭的彩绘玻璃窗和建筑的外表不太相衬。墙边有几阶通往夹层的楼梯,使用的橡木看起来还很新。
“当然了。”达希尔瓦先一步踏上楼梯,“他坚持要将这里做成一座全新的古董,真是俗气得惊人。”
而这话出自一个穿着浮夸紫色外套和大胆紧身裤子的男人口中。柯提斯想知道为何一个男人会想以这种形象引人注目。“这方面你该是专家。”他回嘴。
“噢──这话多伤人啊。”达希尔瓦听起来满不在意。“让美景修复你的玻璃心吧。”他指向奔宁山脉壮丽的风景。“那是这栋可笑建筑的唯一优点了。身在此山中,也就不怕此山碍眼了。”
对建筑的讨论已经够多了,柯提斯想。“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我要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
“我还不准备告诉你。”
柯提斯深吸了一口气,“听着──”
达希尔瓦转身面对他,黑眼睛目光锋利,“你在为谁工作?”
“什么?”
“我说,你在为谁工作?这问题可不难。”
“我不为任何人工作。”
达希尔瓦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你是个绅士,不擅长计谋。你也不是鸡鸣狗盗之辈。而且你是外交部情报处处长莫里斯·维泽的外甥。是他派你来的吗?”
“什么?不,不是。你天杀的怎么知道他是我舅父?”
达希尔瓦皱起他完美的眉毛。“时间有限,别装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受维泽之托而来?因为那封恐吓信还是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