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抱住马脖子,那匹坐骑在原地窜跳,状似痛苦,无论如何安抚都不能消停。
而猛虎的攻势并未因此而受阻,只见眼前一道斑斓身影闪过,虎爪顷刻间就要招呼到周澜沧身上。
情急之间,周澜沧滚鞍落马,险险避过虎爪。
尖锐如刃的利爪在马腹上留下怵目惊心的血痕,马匹吃痛惨嘶,腾跃不已。
周澜沧在下马时扔了弓箭,此时手无寸铁,只余一柄贴身的短匕,与空手搏虎相差无几。
众侍卫眼看情况危急,想上前救援,偏又投鼠忌器,生怕错放弓矢,误伤了周澜沧,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望着李元胤等他示下。
李元胤却像是完全忽略了周围侍卫的存在。
打从那头白额虎袭击周澜沧的时刻开始,他的目光就紧锁在周澜沧身上,半寸不移。
周澜沧下了马之后,李元胤立刻催马上前,向周澜沧伸出手去。
周澜沧一见到李元胤,便立时会意,抓住他的手臂借力一跃,翻上马背,安坐在李元胤身后。
“陛下,恕微臣失礼,请借宝剑一用。”
周澜沧低声说着,抽出李元胤的腰间配剑,一剑贯穿了飞身扑来的猛虎心口。
长剑贯处如秋棠盛放,鲜血染红了浅色的皮毛。那头老虎犹不死心,几番挣扎怒吼,却都只是临死一搏,过不多时,便声气渐弱,抽搐着一动也不动了。
整个过程在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猛虎颓然倒地。
周澜沧取出手巾,将长剑上的血迹拭净,归还给李元胤,下了马单膝跪地,俯首称道:“微臣武艺不精,让猛兽惊动圣驾,请圣上恕罪。”
负有护驾之责的众侍卫见他跪地请罪,登时也跟着呼拉拉跪倒一片,齐声道:“请圣上恕罪。”
“都起来。朕说过春狩不过是图大家一乐,哪有什么动不动就怪罪的。”李元胤摆手道,语调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几尺开外,原先周澜沧所乘的坐骑受了伤,哀哀嘶鸣不绝。
凑上前一看,马腹上的伤口已经深入脏腑,无从医救。周澜沧不忍心见马儿痛苦挣扎,只得狠下心,掏出袖中匕首,一刀割断了坐骑的喉咙。
他将短刀纳回袖中时,指尖却触及一封薄纸。
抽出来一看,是张金粟花笺,一眼就认得出来是大内御制之物。
周澜沧直觉推断这张宫笺的来源应该是李元胤,兴许是方才拉他上马时一并塞入他袖中的。
李元胤有什么事非得透过笺纸传递,不能遣人送信,也不能私下传召?
他心中疑惑,回过身来想从李元胤的神情中找到端倪,不想对方也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李元胤轻抬了抬下巴,似乎在示意他看那匹坐骑的尸体。
周澜沧的坐骑即便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却也性情温顺,四蹄强健,称得上是难得的骏马。先前与猛虎相搏时不及细想,现在一经李元胤提点,周澜沧便察觉他的坐骑突然失常,或许有些蹊跷?
胆小的马匹一闻虎啸便立刻失控,他的坐骑既然没有被虎吼给惊动,便万没有中途又突然发狂的道理。
他仔细检视马尸,从喉部的刀痕到腹部的伤口,最后在前脚上发现了数枚铁蒺藜,深深扎进了马蹄子里面去。
周澜沧心中悚然一惊。
这铁蒺藜是两军交战时常用的陷阱,也是武林中人惯用的武器,目的无非是扎伤敌人或战马,让战马失蹄,连带着人仰马翻。他的坐骑想必就是踏中铁蒺藜,吃疼之下才会盲目奔跃不受控制。
可这里是皇家围场,怎么会无故出现铁蒺藜暗器?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暗中要害他性命,希望他死于猛虎口中,或伤于烈马蹄下。
他昂首四顾,只见周围百十张面孔,有兀自谈论惊险遭遇的青年贵胄,也有匆匆收拾猎物尸体的侍卫亲随。每一张脸都面目模糊,不可信任。
只有始终注视的他的李元胤,神情中透出了层层掩饰、却货真价实的关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扬子饿*6.小渣*4.C君*4.七谷.赛尼可.一移乙佚*2.一问三不吱.你好萌.胡双喜.不好好走路的丹先森的地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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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长官是腹黑心机少年天子5
周澜沧回到家中, 待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将那纸金笺展开。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他皱着眉反反覆覆看了几遍,还是摸不清李元胤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是在变相地拒绝他吗?果真如此, 为什么不当面向他说明?
况且如果真是在拐着弯子拒绝, 李元胤大可以遣人送信,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当那张笺纸上的日期越来越近,周澜沧还是琢磨不出李元胤的意思。
尽管怀着满腹疑问,他还是照着纸上所写的指示去做了。
廿月二十,京南运河畔。
时逢清明, 京城里的人家,无分贫富, 白日里都预备了果篮祭品,携儿带女去扫新坟。
上完了坟便顺道在郊外游玩,一时间游人如织,坊市络绎。沿途叫卖的贩子有卖酒的, 也有卖些糕饼吃食,以及野外游戏的玩具。
缀满杨柳繁花的坐轿从京里到京郊,络绎不绝。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日都趁着过节到野外郊游透气。从白天到黄昏, 一直到夜幕降临了才舍得回去。
公子哥儿则另有去处。京城内的数百间酒楼妓馆,都在大门前挂上了彩旗,鸨母站在门口招徕客人, 阳台雕窗间不时传来软语娇声。
随着夜色渐深,酒肆檐上悬挂的灯笼一一点亮,游人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