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像是在劝自己一样。
“我觉得你并不在乎倾树,你只在乎泾汛。”小彩鱼道,“白泷,你不得不承认这点,只有泾汛,没有倾树,倾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一个死掉也满不在乎的人。”
倾树喝多了,此时只是木木地拿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泷也有点醉了,他抬头,看着倾树,眼泪忽然汹涌地掉下来。
“在你眼里,倾树就是一个活该为你付出的人。”小彩鱼不吐不快,“白泷,你的心里只有泾汛,我很感动,你们三个人,泾汛最重要,我也很明白——毕竟泾汛又高又帅气,风趣又善谈,处处优秀,是你们的主心骨。”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多在乎倾树一眼,多看他一眼你们真的很不公平,你们坏到了骨子里。”
“自私、刻薄。”小彩鱼总结起来,“这样的你们,就自顾自地去死吧,毕竟你们是完美的,倾树不完美,倾树不配得到你们的注意,他就该为你们的诡异思想付出。”
白泷蓦然掀了酒桌,站了起来。
白泷的双眸赤红,醉醺醺地看着小彩鱼,“你到底是谁?”
小彩鱼道,“我是隐士宗慕轻澜!”
白泷仔细品着这个名字。
陌生……一个陌生的,似乎从来就不存在的小师妹。
说实在的,他对这个名字没有感情。
“你在对我发怒是吗?”小彩鱼问道,“在怨恨我,在憎恶我?因为我说了实情?”
“去死吧,你们美好也好,丑恶也罢,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因为你们,让别人也跟着痛苦一生!”小彩鱼冷冷道,“去死吧,我恨你们。你们剥夺了一个本该快乐一辈子的人的快乐的权利,让他终日为你们而付出,揣测着你们的想法,为你们的自以为多情的思想揣摩这——有什么意思呢?什么破井!你们自己挖的井自己跳进去就好了,凭什么拉着别人跟你们一起跳?”
小彩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笑了出来,“啊,说实在的,我对你们的什么破想法一点兴趣都没有呢,我觉得,再怎么粉饰,你们穿再美的衣裳,喝再美的酒,过再风-流的日子,都和倾树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不在乎我们的人,我们凭什么要在乎你们?”
“去死吧!”小彩鱼笑着道,“麻烦去死就死的干净点儿,别碍着别人的眼睛。”
“你……”白泷拔剑。
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直指小彩鱼的眉心。
倾树悚然一动,挡在了小彩鱼的面前,“不要碰她,这是我们师妹!白泷,同门禁止自相残杀!”
“哦,说了实话,恼羞成怒,就要杀人了是么?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所有旁人的性命都是不值钱的吧?”
白泷握剑的手紧紧握住。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我的师妹?”
小彩鱼道,“我说过了,你本身眼里只有泾汛,根本没有旁人,倾树能落入你的眼中已经是侥幸,我不指望我能够在你的面前,留下姓名。”
白泷眉眼犯冷。
小彩鱼深吸了一口气,“泾汛啊,说来说去,就是有病。一个出身不错,周围有只在乎他的朋友,又什么都拥有幸福的人,还选择了自杀,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你说什么!”白泷恨不得现在就将小彩鱼击毙在剑下。
小彩鱼道,“我说……大快人心。”
她站起身,“换做是任何人,有这么一个高兴的出身无忧无虑的一生,都会高兴。因为你们永远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挣扎地活下去。哪怕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都在苦苦挣扎着想要为自己谋幸福。可是你的泾汛,却死了,他兴许死的时候还在想着,为什么世界不理解我?”
“呵……”她轻嘲,“大家理解自己就已经足够累了,还要去理解你,你为什么不去理解旁人。”
小彩鱼道,“所以,你赶紧去死吧。并且,不要带上别人。”
白泷冷冷看着倾树。
“倾树,你就看她这般辱骂我,还不许我还手?”
“我觉得……”倾树看了看小彩鱼,“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白泷气得须发皆张,“你从前只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现在竟然觉得别人说的有道理!”
倾树静静看着白泷,“我有些事情,忽然想明白了。白泷,泾汛,我是全身心地爱着你们,可你们……有爱过我妈?”
白泷愣了愣,“你说什么傻话……”
可是该说的那句,我们当然爱你啊,他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有小彩鱼的话做铺垫,他如果能说出这句话,那就真的是打脸了!
倾树道,“白泷师兄,我在你们眼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对吗?”
白泷有些尴尬,“你不是说过,只要和我们在一起,就足够了吗?”
“即使我死了,即使我难过,即使我出事……你们也不在乎?”
白泷别开了眼睛,“你不会死,你也从来没有明显的喜怒,你会出事吗?倾树?你一直都很沉默,也很开心得和我们在一起啊。”
小彩鱼拉了拉倾树的手,“所以他们死就让他们死,他们入地狱,那是他们自己该有的惩罚,倾树师兄,您自己过的好,才是真的。你可知道,这个世上,也有许多在乎你的师兄弟,在你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的师兄弟。”
小彩鱼想起来了自己的师傅,同门因为萧御的一场比武赛,伤了不少,衣不解带夙兴夜寐地照顾了他们之后,几乎不吃不睡,又要匆匆赶去照顾他们……
小彩鱼心痛不已,师傅已经熬红了双眼,因为这三个不省心的师兄弟,又是操劳。
凭什么,师傅就是任劳任怨,就该为他们的脾气买单,就该爱着他们?
复活?想都别想,安息吧,这群自私自利,自诩风-流的家伙!
这种人,就该狠狠关到戒律堂照顾照顾。
“你只在乎死人,可是却对身边的活人视而不见。”小彩鱼心痛不已,“谁沾染上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讨厌鬼,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们给我滚,给我滚!”白泷忽然暴怒道,他挥舞长剑,刺向小彩鱼。
倾树不假思索,替小彩鱼挡剑。
“噗呲!”
长剑穿入了倾树的胸膛。
倾树没有感觉到疼痛,他觉得,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所以,才会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
这样的师兄,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好奇怪,好让人觉得不值得……
他的眼前忽然掠过无数的人声。
好像是师兄弟们。
小师弟一直在炼药,他的声音一下子老迈了不少,为他一点点擦着手心。
小师弟看上去很累啊……真的很累。
他不知道操劳了多少。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还是师尊……大师兄。
如今的师尊……
他心力交瘁地看着自己。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为什么,对师兄弟们都视而不见,只看到了曾经的那两个人,他永远跟在身后,却永远好像是一个空气,不被他们重视的人。
死了?为什么死了?他们好像总是在拷问着自己的心灵——一定是你不够重视我们啊,所以我们才不高兴,才自杀呢。
他知道问题没那么简单,泾汛说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白泷说泾汛的死让他觉得周围有口井。
他们有一些奇怪的,他听不明白的道理。
痛苦吗?什么痛苦?成长……有什么痛苦的?
无病呻银。
旁人父母双亡,回来后,还生怕影响到师兄弟休息,只躲在一旁偷偷哭泣呢……
他蓦然睁开眼睛。
小师弟看到他醒了,一下子精神了,“没事么?你终于醒了。”
见到他没有说话,小师弟(小彩鱼师傅)又道,“你这混水蒸是老毛病了,我真的生怕我一个没有注意,你又昏睡过去,哎,能别让人这么操心成么?”
倾树一下子张开双手,将小师弟拥入怀中,“这么多年,师弟在宗门中,辛苦了。”
小师弟愣了愣,那张总是洋溢着弥勒佛一般喜气的面庞,此时忽然有了点儿触动和悲伤,不过他很快隐藏了下去。
“你说什么呢?”他爽朗的笑了笑,“师兄,你生病了啊,生病了,我就该多照顾照顾你,咱们同门手足嘛。”
“以后不会了。”倾树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师弟,“以后师兄都会顶上,能够让师弟多休息一会儿也好。”
小师弟红了眼眶,愣在原地。
倾树走到了师尊面前,“师尊,是倾树的错,给宗门添麻烦了。”
师尊笑了笑,“没事,好了就好。”
倾树浑身颤抖,想想这么多年,师兄弟的默默付出,他就忍不住想要哭,“倾树日后,定然全力为宗门效命。”
“哎,那刚好新来了一批顽劣的弟子呢,你这么多年也不见收个徒弟,将来衣钵都传不下去,这些新进门的弟子,就交给你来带如何?”
“倾树领命。”
“好好好,太好了,总算不是一个闲云野鹤了。”师尊笑着道。
小师弟道,“只是不知道白泷师兄,能不能醒来。”
倾树忧虑地看了一眼白泷师兄。
白泷师兄即使人还在梦境里,也满面黑色,好像在愤怒生气着什么一样。
倾树想到那只是一个梦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