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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都市 > 琉璃阙 > 何枝可栖(1)
  太和十七年春,召王风骏奉天子诏书入帝都请罪,天家太子领御史武官,出九阳城,迎于野。
  彼时已近暮春时节,暖风和煦,百花竞放。城外的原野上更是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东宫的仪仗队伍从简从精,只带了十名侍从、百名护卫,余者尽是专供议事之用的史官文臣。以此简明之阵势,掩去皇家赫赫威仪,摆出东宫亲和之态,是为能够换取召王的忠诚信赖。
  时近正午,艳阳正烈,洒落衣袖片片灼热。凌霄君领一众臣子伫立于丘地上,翘首原野,企望着即将抵达帝都的南召君王。
  在一众臣子中有以师源为首的御史文臣,也有东宫名下的数位谋臣,此样阵列,一则可使御史行问罪参劾之举,再则也可使谋臣行游说商谈之策。可谓进退两宜。
  靠近凌霄君身后,另有近身侍卫元鹤提剑侍立,又有东越女子蔚璃凝眸守望。
  蔚璃依旧一身男儿装扮,而今她是庶民,在东宫之内本无名份,今日出行就不得不扮做太子侍卫方能随其左右。元鹤殷勤,原本还为她奉上佩剑,嘱她提剑在手更会像模像样。蔚璃瞄一眼宝剑,讥讽道:若这么说,我还得带上一名侍从为我扛剑!元鹤讨了个没趣,只好作罢。
  这东越女子虽被罢黜尊名,可一身骄傲丝毫不减。与东宫太子横眉立目事时常有之,左右侍臣虽不知她倒底落了个怎样名份,只是见她与太子那般亲近,而太子待她又总是谦和礼让,故而也无人敢对她无礼冒犯。
  元鹤每每见她就颇觉头痛了。且不说她不知怎样竟然“偶遇”了宸少主,还一声不响地将人拐出城去,又无比殷勤地将人带回了流云小筑,此举不只牵累了侍奉紫竹书院的多名侍从被罚,就是他自己也被主上骂了数回。
  再有近日来,又不知她闹得哪一宗,驱赶着主上不准其再进流云小筑了,主上为这事像丢了魂似的,每天东游西荡,各殿徘徊,竟栖身之所。
  再说今日,本是不准她来,一则她是女子,又在东宫无名无份,实不好与群臣共处;再则她是东越女子,与所议之事多有牵涉,更不好参议其中。可偏偏她执拗,凭是太子殿下也拦不住,无奈何只能换了男装扮做侍卫跟在太子身后。可是却连把剑也不肯提!当真气煞人也!
  蔚璃早已觉出元鹤嘟嘴立目地横看了自己几回,其间各种不忿委实可怜。她一面眺望着芳草萋萋,一面窥视着元鹤眉山成丘,不觉悠然道来,“召王当真是今日抵达?不会有误罢?”
  “事关重大,谁敢有误!”元鹤立时瞠目回她。
  “可是说好辰时三刻可达,现下已近午时,我等白白傻站了一个多时辰!这骄阳烈日的……”
  “难道不是姑娘自甘自愿?”元鹤只差说成“自作自受”了,“说了不许你来,你自己偏要来,来了又诸多抱怨,你若觉辛苦现下倒也可以回去了!我为姑娘备车备马。”
  玉恒听他二人吵闹,回头冷眼瞥过元鹤,又向蔚璃浅淡劝慰,“璃儿若觉辛苦,可往仪帐下面去歇息片时……”
  “我倒无妨!半生寒冷,甚爱骄阳!只是你这些文臣们……我看着再这么个晒法可就都晒蔫儿了!等下召王来时,只见一群干瘪的御史,倒也没几个能议正经事的能臣了!”
  玉恒回身再看身后的御史文臣,人人峨冠大袍,顶着这骄阳灼灼,列队静候已然一个多时辰,确实难为了他们。于是唤过元鹤,传下口谕,令臣子们先往仪帐休息,待前方传来讯息,再行恭迎之礼也不迟。
  众臣子闻旨谢恩退去,一个个抹着额头汗珠往仪帐里乘风纳凉去了。只剩下元鹤、蔚璃依旧侍立在凌霄君左右。
  “你不使人去看看?”蔚璃再次谏言,“耽搁了这么久,路上不会有甚么状况罢?”
  “能有甚么状况!此是天子之境,帝都之郊!谁人还敢来此行凶不成?!”元鹤以为她是有意要支开自己,便抢言答她。
  玉恒微蹙眉头,指令元鹤,“还是去看一下罢。按说有元鲤、齐方两对人马出迎,耽搁至这个时辰总该有人来回报一声才是……你领二十人去,望见旗帜既回。”
  元鹤只好领命,下去点了二十金甲,策马去了。
  蔚璃望着远道上尘土飞扬,心中总有不详预感,略定了定心神,又与玉恒闲意问说,“云疏可曾见过召王?”
  “自然。”玉恒简言答她,同样是思绪万千,忧虑重重。
  “几时见过?”蔚璃追问。
  “太和五年,风骏为召国太子时,入帝都朝拜,曾过访凌霄宫。”
  “那一年云疏应该是……”
  “十岁。”玉恒见她又要掰着手指计算,又补一言。
  “哦!那么……你知,召王腿上有疾?”
  玉恒微蹙眉头,“知道。”
  “你十岁时见他,他就是那般模样吗?”
  “不是。”玉恒眉头又紧一重。
  “那你是几时知道……”蔚璃追问不休。
  “我身为天下储君,四境波澜焉有不知?!璃儿倒底想问甚么?”玉恒冷目觑过,面色凝霜。
  蔚璃怔了怔,继续追问,“云疏既知四境波澜,可知召王双腿是如何致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