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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国公的死让整个案情结束,但带来的后续震动还在持续,比如白不厌下令,但凡沾染五石散的人不许入朝为官,掘了一批世家子弟的路。
  严令搜查各个贩卖五石散的地点,抓捕了许多人,尽数抄家流放,严重的头领可能被处死。
  反正那阵子大理寺和刑部都挺忙的,反倒是军器监比较轻松,阎良花每天都在琢磨着精进地雷。
  她现在已经研制出两种,第一次引爆时用的是埋线控制爆炸的群发雷。经过精进,第二次提供给王敦的,是适合埋放的防御型地雷。
  地雷构造比较简单,为石壳,内装火药 ,是在机匣中安置一套传动机构,当敌人踏动机索时,匣中的坠石下落,直接进行引爆。
  因为过大的地雷存在一些问题,所以都是威力较小的地雷来回运送,这就造成有时并不能直接将人杀死,只会将人重伤。
  王敦对此很满意,他说:“人不死,痛苦残缺的活着,才是一种最好的警示。”
  阎良花感叹他心黑,却也没在加大地雷,而是转而研究起了其他方面。
  她的作坊里全都是死刑犯,都是王丞相安排的人,生怕地雷的方法会泄露出去。
  除了制作地雷需要材料的死刑犯,还有一些负责管理的低阶官员,都是严格筛选后留下的人。
  每次下班,大家都要经过搜身才能离开。
  有人递过来了马匹,阎良花翻身上马准备回家。
  “监长。”一个少年唤了一声,站在马下边儿,眼睛亮晶晶的,脸红扑扑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说。”
  阎良花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头疼,这个人她认识,是自个手底下诸多小罗罗之一,最近分发过来的,还是通过科举考上的岳麓书院后辈,名叫沈劲。
  少年人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跟打鸡血一样,恨不得把地雷的威力提升十倍。上班的时候围着这个事情办,下了班儿也不给人消停,还想拉着阎良花说。
  阎良花沉重的说:“说吧。”不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
  沈劲道:“我昨个做了实验,觉得雷壳可以改进一下,用铁铸,引信也可以……”
  阎良花打断:“你考虑一下财政的问题,我现在每次去户部要钱,都跟孙子似的。”
  沈劲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捐一点钱给咱们军器监,我家有点钱。”
  阎良花一笑,觉得孩子天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一个偌大的军器监要花多少钱。她开玩笑道:“你家很有钱吗?”
  “还行,我爹是沈瑛。”
  “……”阎良花觉得有耳熟,抓了抓自己的脸颊,“是那个沈郎钱的沈瑛?”
  沈劲点头。
  阎良花那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天真了,眼前这位淳朴单纯的少年是一位切切实实的富家子弟呀。富可敌国的那种。
  沈瑛是谁?是买凶杀皇帝皇帝都出得起钱的人。
  她还不知道,试图买凶杀皇帝的,其实就是眼前这个单纯的沈劲。
  阎良花吐槽:“我管你爹借了二两银子他记到现在,指望他能给我拿钱,资助我做研究,那就是做梦。”
  沈劲惊讶:“原来监长认识家父。”
  阎良花:“不是什么好的认识方式,你不必再想着资助了,早些回家吃饭吧。”说罢便驾马离去。
  什么时候她也能富可敌国?
  她回了家,就见门口有人,两相遇上打了个招呼。
  “沈兄,洛兄。”阎良花客气地先开口,毕竟是自己家门口。
  来人正是沈浮如和洛城河,沈浮如在鸿胪寺当差,正是接待国外来客的衙门,洛城河作为他国来使常住,两人已经逐渐熟络到了一起出去喝酒的地步。
  几人相互见礼,沈浮如说明来意:“我们是来找陈平之的,撞见你这个大忙人算是意外之喜。”
  陈平之只要下班早,就会来给上课,熟悉的人都知道,找陈平之反而要上霍府。
  洛城河直接道:“我有几道有关于算术的题,思来想去,只有你们两个能解答了。”
  阎良花不吝啬赐教,招呼着二人进府,正巧撞见了要离开的沈夫人,和出来相送的霍夫人。
  大家先是惊讶,继而两位夫人便带着吃瓜的笑意,催促他们小年轻赶紧进去说话。
  沈浮如知道她们误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陈平之在讲课,刚捡起的话:“我有一个想法,用刍童法算出它的上位、下位数值,另外单独列出它的下底宽,减去上底宽,将所得之差乘高,取其六分之一,再并入前面的数目就可以了。”
  两个学生听得一懵。
  到是洛城河直接踏进屋内,眼睛发亮光:“好巧,我最近也在研究这个。假设有用酒坛子累成的堆垛,最上层的长、宽都是两只坛子,最下层的长、宽都是十二只坛子,一层层交错堆垛好。先从最上层数起,数到有十二只坛子的地方,正好是十一层。用刍童法来计算,把上层的长乘二得四,与下层的长相加得十六,与上层的宽相乘,得三十二;再把下层的长乘二得二十四,与上层的长相加得二十六,与下层的宽相乘,得三百一十二;上、下两数相加,得三百四十四,乘高得三千七百八十四。另外将下层的宽十二减去上层的宽,得十,与高相乘,得一百一十,与前面的数字相加,得三千八百九十四;取它的六分之一,得六百四十九。这就是这堆酒坛的数量。”
  他二人犹如遇见了知己,细细地说起了此事。
  阎良花旁听了一会儿,便已经明白二人在说什么,道:“运用刍童法算出的是实方的体积,运用隙积法算出的是空缺部分拼合成的体积,也就可以算出多余的体积。”
  霍清渺听了半天,脑袋发闷发胀:“什么呀?”
  沈浮如解释道:“丈量土地的方法,方、圆、曲、直的算法都有,不过没有会圆的算法。凡是圆形的土地,既能够拆开来,也应该能让它拼合起来恢复圆形。目前的算法,只用中破圆法把圆形拆开来计算,它的误差有达三倍之多的。所以陈兄就另外想了一个算法。”
  霍清渺一见他,脸颊一红,脑袋更加一团乱麻。
  霍晏发懵,茫然的看着陈平之,觉得对方嘴巴一张一合,自己耳中一点儿声都没有。
  倒是阎良花和洛城河听得津津有味。
  陈平之:“我另外设计了一种拆开、会合的计算方法。假设有一块圆形的土地,用它的直径的一半作为弦,再以半径减去所割下的弧形的高,用它们的差作为股;弦、股各自平方,用弦的平方减去股的平方,将它们的差开平方后作为勾,再乘二,就是所割弧形田的弦长。把所割的弧形田的高平方,乘二,再除以圆的直径,所得的商加上弧形的弦长,便是所割弧形田的弧长。再割一块田也像这样计算,用总的弧长减去已割部分的弧长,就是再割之田的弧长了。”
  阎良花有些惊叹陈平之的脑子,早知对方聪明,没想到聪明到这份儿上,这已经算是开拓出一个新的理论:“假如有块圆形的土地,直径是十步,想使割出的圆弧高二步,就用圆半径五步作为弦,五步自乘得二十五;又用半径减去弧形的高二步,它们的差三步作为股,自乘得九;用它与弦二十五相减得十六,开平方得四,这就是勾,再乘二,就是弧的弦长。把圆弧的高二步自乘,得四,再乘二得八,退上一位为四尺,用圆的直径相除。现今圆的直径为十,已经满了整十数,不可除。只用四尺加下圆弧直径,就是所割圆的弧长,共得圆弧直径八步四尺。再割一块圆田,也依照这种方法。如果圆直径是二十步,要求弧长,就应当折半,也就是所说的要用圆弧的半径来除它。”
  陈平之给了她个赞赏的眼神,说了这么多,跟得上自己思路的只有阎良花。
  洛城河到了后半段就有点跟不上,在那里琢磨了半天,更何况是其他人,根本不懂。
  “先生能再讲一遍吗?”霍清渺一时有些着急,阎良花会的东西,她都听不懂,还是当着沈浮如的面儿,这可太要命了。
  沈浮如安抚道:“这两种方法都涉及精确的算法,是古书里没有说到的,太过于精彩,应该整理成书,传授于世人,不急于一时能明白。”
  霍清渺咬着下唇没说话。
  陈平之再看看霍晏,对方已经神游天外,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上进心。他觉得自己那颗心已经麻木,没有波动了。
  几个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谈论了一会儿,没有再继续课业,一直说到了很晚,天空月光暗淡。
  霍夫人索性让厨房做了一些食物,叫他们都吃完了再各自离开。
  阎良花后来回忆,那应该是作为少年人慷慨激昂争辩,和睦的最后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