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王挥了挥手。
于是,立刻有侍者抬上来了一个台子。
郑梁把微缩临泗城和云梯放了上去,一边解说,“以前攻城是用战车强行去破城门,所以需要巨大人力。如果使用我发明的新式兵器:云梯,即使没有那么多人也能攻城了。”
说着,他用木头片演示了一遍。
“临泗是守不住的。”郑梁最后这么说。
郑梁说完,全场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菲昕眉头紧锁。
“不,并不会。”
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了。
白菲昕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木蓝。
木蓝的表情并不好,但是他那双纯真的眼睛仍然温和。虽然有阴云,但并不会遮住其中的星芒。
郑梁没有做声。
“您是?”王宪挑了挑眉毛。
“我不过是一介布衣,目前在白马书院中教书。”木蓝回答。
“哦,也是白马书院?”王宪瞧了一眼郑梁,装模作样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白马书院果真卧龙藏虎。”
白菲昕气地立刻就要怼他,木蓝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自己站了起来。
“临泗没有那么容易被围困,更不会被攻破。”木蓝说。
他大步跨过了案几,走到了郑梁对面,直直地看着他。
“你是不会成功的。”他的声音仍然平和。
“请给我几块木片。”他直接伸出了手。
郑梁默不作声地递给了他。
然后木蓝摸出了一把刻刀。手飞快地动了起来。
只见那么几下,一个小小的守城兵器就在他手中出现了。活灵活现的。
木蓝如样炮制,手速飞快,没有多久,台子上就放满了他雕出来的兵器模型。
然后木蓝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放在临泗城模型的前面,当做城墙。
“不如我们来演练一番。”他建议。
郑梁无声地点了头。
于是,两个人就用木头片摆开了阵势。
“首先,”郑梁第一个做出了行动,“我使用云梯。”
他们当仿佛全场人都不存在似的,全然投入到演练中。
你来我往,凶险非常。
白菲昕在外围看着,手里捏了一把汗。
郑梁几次用了非常精妙的战术,但木蓝全部挡住了。
终于……
郑梁紧紧捏着手中的木片。然后,他放下了。
因为这已经是他剩下的唯一一个攻城器械。他看向对面,木蓝的守城器械还有很多,排放有序。
郑梁的手攥得更紧了,他低着头看向木蓝,那眼神非常阴沉,“我知道战胜你的办法,只不过我没有说出来而已。”
木蓝微微一笑,“我也知道你的方法,但是我也不说。”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对视起来。
白菲昕在外围听了这对话却愣住了。
“郑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王宪在一边已经有点发急了。
因为好不容易花了大代价请来的帮手却站在下风,谁能不着急。
郑梁没有回答,但木蓝却笑着开口了。
“他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要杀掉我。杀掉了我,临泗就没有人能守,自然能够攻下了。”
“可是,”木蓝微笑,“白马书院里有三百个学生,这些日子,我已经把守城的方法教给了他们。你们原本就是非正义的战争,即使杀掉了我一个,也是改变不了的。书院的学生们会继承我的志向,战胜你们。”
“没错。”白菲昕直接拍案而起。
她大踏步走到场地中央,和木蓝并肩站在了一起。
这个时刻,她怎么也不可能掉链子。
“郑先生也许能杀掉木先生一个,那么再加我一个也不多!”白菲昕说话一点不遮掩。
“现在我代表白马书院在这里,就绝不会后退。也许您也可以把白马书院全部灭掉,但难道这样就能阻止后来的千千万万的人了吗!”她声音高而嘹亮。
她的质问声在整个场地中都回荡不绝。
“您绝对不可能攻下临泗!”白菲昕已经不再紧张,她说话昂首挺胸,语气中充满了不可被战胜的信心,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焰火。
郑梁沉默了。
“……”
过了一会,郑梁长叹一声。
“……是我输了。”
“什么!”王宪大惊失色,“您怎么就这么认输了。”
“只不过是一次推演,还没有真的进入实战,实战一定会胜利的!”王宪拉住郑梁劝说。
郑梁却摇摇头,“不,你不明白。”
他又看了一眼并排站在一起的木蓝和白菲昕,“你既不了解木蓝,也不了解白菲昕和白马书院。”
在书院的这些日子,他看得很清楚了。
郑梁摇头,“赢不了。”
他甩了甩袖子,甩开了王宪的拉扯,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外走。
“郑先生别走啊!”王宪很着急。还想去拉他。
“王宪!”
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白菲昕抬头一看,是威王。
“你不要太过分。你是不是觉得寡人不存在?”威王声音很压抑,“寡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王宪僵住了,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梁低着头离开了。
“看来项国的待客之道不过如此,并不欢迎我们冯国,既然如此,今天就请容我告退。”他气哼哼地行礼,勉强保持着外交的架势,然后他也离开了,“我们下次再见。”
外人已经全部离开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围困危机也解除了。大臣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菲昕刚刚紧绷的神也经放松下来了。
现场再次嗡嗡起来,但即使如此,最开始的宴会气氛也没有了。
威王无声地环视着下面所有大臣。
他突然开口,
“我的将军何在,我的大臣何在?”
所有人一下子刹住了。
白菲昕怔怔地回头看向威王。
威王突然轻轻地叹气,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
“白先生……”
“是。”白菲昕应声。
“是寡人错了。”威王叹气。
白菲昕没有接话。
“寡人觉得自己很清醒,只不过听一些好话,不会被迷惑,于是把石茴这样的臣子留在了身边。”
“寡人觉得自己不过是微微放松,举办一些宴会也不算什么。”
“如果真的不算什么,那么寡人的肱股之臣,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宴会上呢……”
威王怔怔地扫视着底下的臣子,他的宰相,他的将军,他学宫的祭酒,今天都没有来。
威王愣神了。
他叹息,“今天如果不是白先生还有您的老师和您的书院,只怕要出大丑。”
白菲昕摇了摇头。木蓝也没有什么表示。
“寡人没有什么巨大的才能,最擅长的就是任用人才听取意见,怎么忘记了呢。”威王后悔。
白菲昕听了,决定劝解两句,“一个人如果蒙上眼睛走路,即使他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但没有眼睛校准,实际上走的路线也会是歪的。”
“您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想在长年累月的吹嘘中保持自我,太难了。
威王就说:“寡人以后不办这样的宴会了。”
白菲昕却摇头了,“也不至于,在工作中,也要学会适量休息。”
“不然一直压抑,就会报复式想玩。反而会出事。”
白菲昕其实有点可以理解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