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这真是我干过的最糟心的差事！”比尔抽回匕首，摊开双手以示无辜，“你也看见了，赵，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不是我要主动对他动手。”
齐沐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软绵绵地栽倒。内脏被刺破的剧烈痛楚传递到他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赵云澜挺直的身躯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下不可抑制地抖动，25年来，他的表情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精彩，震惊、感动、内疚、愤怒……良久之后，他的唇缝中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丧尸病毒在他的血液中流窜，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刚才如果不是齐沐替他挡了一下，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会是他。
他最信任的队友，十年同生共死的伙伴，居然想杀了他！
“你还是不明白吗，赵？”比尔轻叹一声道，“从你打算离开‘银翼’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名字就已经印在他们的‘必杀名单’上了。你知道的，你太优秀了，他们在惧怕你。即使我不动手，再过几分钟，你也会被病毒扭转成毫无意识的丧尸，我们好歹也一起工作了十年，我也只是想帮你减轻一点痛苦，顺便——”
“确认你的死亡而已。”
“我以为至少你会明白。”血管和经脉好似在被烈焰焚烧，赵云澜每吐出一个字，都要经受一道非人的痛苦，“我已经……”
“抱歉，赵。”比尔并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的意图，巨汉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缓缓向后退去，“我还是‘银翼’的一员，我会一直听从他们的命令，直到死亡。永别了，我的队友！”
巨汉退到冰墙边，铁拳狠狠敲击。对齐沐来说坚硬似磐石的冰墙，在比尔的拳头下却没能坚持几秒钟，随着冰墙上逐步扩张的蛛网破碎，比尔高大的身影在洞口洒落的阳光中化作无形。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林羽松开插在赵云澜肩头的獠牙，瞬移到远处的一棵树下，“你们真是让我欣赏了一出好戏，作为奖赏，我就把你面前的人类送给你好了。”
他舔了舔被血水涂抹成深红的嘴唇，嘴角咧开一抹怨毒：“你可要仔仔细细地品尝一下人类的味道，我想，你一定会刻骨铭心的，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哈哈哈……”
和林羽倏然分离，赵云澜肩头一松，顿时感觉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血液中横冲直撞，火热而狂暴，给他带来新力量的同时，也给他一种莫名的躁动。这股力量涌入他的大脑，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燃烧殆尽。
鼻腔中忽然飘入一股异香。
就像是久旱的土地嗅到空气中即将洒落暴雨的气息，赵云澜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个平常的动作在这一刻却仿佛魔鬼打开了他体内的潘多拉魔盒，原本安静的肠胃就像接到革、命的信号，突然发起暴、动，联合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他的脑海中不停歇地抗议呐喊：“饿！”
赵云澜并不知道，他的身体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巨变。他的骨骼变得坚硬似铁，他的肌肉变得坚实如盾，他的指甲变得锋利如刃，他的瞳孔由一片漆黑转换成一轮殷红。
当他的外形彻底转化为丧尸的那一刻，他的理智终于灰飞烟灭，意识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渴望鲜血的味道！人类的鲜血！
而在他眼前，恰好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从那人伤口中涌出的鲜红色液体散发出一股堪比百年陈酿的醇香，勾动他身体里的馋虫，将他带至猎物跟前……
之后的事，在赵云澜的记忆中只剩一团模糊的印象。他好像品尝了一顿一生中从未接触过的美食，香甜爽口，直到他的意识回归，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余香。
不过在看到齐沐凄惨的尸体时，他很快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少年全身浴血，双目圆瞪，稚嫩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写满惊恐和无助。他的脖子和小腹处分别有一道伤口，其中又以脖子上类似牙齿啃咬出的痕迹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赵云澜习惯性地伸手覆在少年的眼睑上，似乎想要替他合上未尽的遗憾，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红白相间的脖颈。
虽然十分微弱，但赵云澜确信自己看见少年的伤口正在缓慢修复，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用透明针线替他缝合伤口，一如他曾经在某处林间连续两次看到的情景。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脏上轻轻撞击了一下，赵云澜莫名地松了口气，灵魂仿如获得了解脱。
只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表情又一次恢复到往日的冷漠。
“嘿嘿嘿，人类是不是很美味？”他的身后，蓦然传来林羽的嘲笑声，“真可惜，你现在也跟外面那群行尸走肉一样失去了意识，否则我倒是很想欣赏一下你现在的表情。”
赵云澜转过身，眼神明亮清澈。
“那一定是非常美妙的神情。明明心里抗拒得比吃了屎还恶心，却又被欲、望驱使，不得不咬开他们的咽喉，品尝从他们体内流出的令人陶醉的味道……”林羽自嘲的目光落在赵云澜冷漠的面孔上，苦笑声戛然而止，转换成一道惊呼，“等等，你是怎么回事？你……你还有意识！”
“不，这不可能！呃——”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赵云澜已经出现在他残余的躯体前，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将他高高举起，架在身后的大树上。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解释。”赵云澜掌心用力收缩，空气中蓦然响起骨骼碎裂的“咔嚓”脆响。
“呃——别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已经是丧尸大军的一员……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不断狩猎更多的人类……哈哈！”由于被扼住了咽喉，林羽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显然他并不愿告诉赵云澜任何情报，反而一味地挑衅，就像是故意在刺激赵云澜，怂恿他捏碎自己的喉咙一般。
理论上来讲，丧尸这种特殊生物的致命弱点只有大脑，就算像林羽这样被斩断了四肢，也不会危及生命，唯独咽喉是一个特例。丧尸大脑的活动同样需要身体输送来的养分，一旦大脑与身体的连接被扭断，大脑就会在接下来的数小时内被活活“饿死”。
“明白了。”赵云澜手腕一拧，将林羽的脑袋顺时针扭转了90度。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啊好冷清T.T
第12章 监督者
就在这一瞬间，一丝冰寒之意爬上赵云澜的背脊，他的身后似乎多了一道毒蛇般阴冷的视线，带给他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无数次穿梭在死亡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个细节的误差一命呜呼。
仅仅只是被对方看了一眼，死亡的威胁就已经灌注全身。
“你能先把你手里的那团烂肉丢下来吗？”出乎意料的，那人居然主动开口和他商谈，声音轻灵婉转，似乎出自一名女性，“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愤怒，不过他对我们还有一点用处，希望你能把他交给我。”
被扭断脖子的林羽还没彻底死亡，他凸起的眼球带着怨恨的神情凝视着赵云澜的身后，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骂出什么不干净的话，却因为声带被破坏只能发出一串沙哑的低吼。
看得出来，他对那个神秘人的恨意，甚至远远超过几乎杀死他的赵云澜。
赵云澜随手将那半截“烂肉”扔到地上，他背转过身，抬头正视这名突如其来的到访者。
可惜他看不清来人的具体相貌，因为对方用一张老鼠头面具遮住了容颜。不过从她高挺的胸部和平滑的喉部，赵云澜可以确认对方是一名女性。
他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舒萝。”对方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不用刻意回忆，你的确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我对你也没有恶意。”
赵云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指摸向腰间的匕首——唐刀还躺在齐沐身边。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种傻事。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你和我之间的差距。”面具人轻笑着喝止了他的动作，“我只是来带走一具你不需要的尸体，并不想和你为敌。”
“你早就在这里了。”赵云澜肯定地挑起两道浓眉，“我为什么要把他交给你？”
“我一直都在这里，从你们踏进这个村子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们。”舒萝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林羽，“我是他的监督人，每一个进化出智力的丧尸都是非常宝贵的观测对象，任何一个我们都不能轻易放弃。”
赵云澜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与激动：“也包括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