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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四姨太有些愕然:“怎么还走了呢?去哪了啊?”
  “京城。”何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了这两个字。他鼻子实在酸得很,可他不想在四姨娘面前哭,于是只摆摆手,把脸别过去:“姨娘,你先回吧。”
  见何立这模样,四姨太实在揪心,哪里还走得开?于是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柔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事。”何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时泪流满面,他赶忙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哽咽着说:“今日我便动身回威海卫。”
  四姨太叹了口气:何立虽未与她明说,可她也是个心思细的,自从何老爷过世后这孩子便沉稳了不少,还从未因着一个人有过这么大的心绪起伏。那人开怀他也开怀,那人离去他便失魂落魄,稍一思忖便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四姨太只恨自己不是这孩子的亲娘,终归是隔了一层,很多话不好说出口,她心疼地望着何立:“你荃弟如今正在京城,如若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
  “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何立的心绪缓和了不少,终于能平稳地说出几句话:“只是荃弟那边尚未安稳,姨娘要劳心的还有很多。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不能劳烦姨娘费心。”
  四姨太迟疑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大少爷,如今你也大了,很多事不愿姨娘多管,姨娘都明白。可你得记着,姨娘永远在这儿呢,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过来。”
  “好。”何立强忍着眼泪应道。
  何立回到威海卫时正是黄昏,季浔带着乾安舰的水兵们刚结束晚训。那人正站在甲板上望着水天尽头灿烂的霞光,忽而听得身后有人说了一句:“季帮带好兴致,晚霞着实好看。”
  季浔惊喜地回过身:“怎的回来得这么快?”待何立走近了季浔却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怎能憔悴成这样?眼睛怎么还有些红肿。”
  何立摇摇头:“无碍。”
  “杨教习呢?他没回来吗?”眼见只有何立一人,季浔赶忙问道:“前阵子我便听说他要走,没想到竟这般着急。”
  何立停住了脚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季浔吓坏了,有些手忙脚乱:“子恒,是我说错话了吧?你别哭了,我跟你道歉。”
  “没有,”何立把泪擦干:“我先回去了。”
  季浔放心不下,紧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便低声问道:“你跟他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既然他对你这般重要,那你快去把他追回来啊,也省得你们互相折磨。”
  何立摇摇头:“你不知道,再也追不回来了。”
  “为何?”季浔追问道:“你们是两情相悦,感情又好得很,怎能追不回来呢?”
  何立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说:“我毁了他全部的执着。”
  季浔一愣,好似没听懂一般:“什么?”
  “你当我不知道么?如今我在他那里已经没的救了。”何立苦笑道:“我如今其实后悔得很,要是我这辈子只与他做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该多好,这样无论如何苦痛都是我自己的,哪至于像现在这般”
  “你这说的都是气话,”季浔望着他,仔细斟酌着字句:“倘若真让你与他擦肩而过,你肯吗?”
  何立沉默了半晌,忽而伸手在季浔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这人啊,怎么非要实话实说。”
  季浔哭笑不得:“我活了这小半辈子,只觉得很多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他望着何立:“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严重。”
  何立却更为失落:“不一样的,有些事你们看来大概只是功名利禄,可于他而言,那是他全部的信仰。”
  季浔心下一沉,何立都这样说了,想来定是牵扯到了革新大业。他很是疑惑:这种事何立难道会反对吗?山河破碎风雨飘摇,连他季浔都愿意拼力一试,何立到底在反对什么?
  眼见何立的表情并不好看,季浔便也不再言语,沉默了良久才说:“你回来得正巧,明日程总兵和林总兵要做东办席,程家的女儿和林家的儿子定了娃娃亲,好事。”
  何立一愣:“谁?”
  “程家的女儿与林家的儿子。”季浔好脾气地解释:“他二人说原本同窗同袍之谊便已亲如兄弟,此番结为亲家也算亲上加亲。”
  何立点点头:“确是好事。”
  按照程轩的意思,哪怕铺张些,此事也自然是要风光操办的,于是第二天晚上他不但做东办了宴席,还给了全军上下不少赏钱。
  何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就醉醺醺的,他本想着宴席结束后便直接回去睡觉,临走时程轩却叫住了他。
  “何管带,”程轩望着他:“我有话与你说。”
  何立有些晕,于是跟着程轩一路走去,头也没抬过。
  “终归是我愚钝啊,”程轩关上门,死死盯着他:“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和杨老师竟然已经在一块儿这么久了。”
  何立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苦笑道:“是星楠与你说的吧?”
  程轩没应答,而是接着问道:“何管带,我当你是朋友,故而想劝你一句,”他望向何立:“杨老师的为人我也很敬服,但你不要忘了他是谁,他是被朝廷容不下的人啊。如今你二人往来亲密,军中已有不少流言蜚语,再加上先前在海军学院的种种,倘若朝廷真要与你为难,莫非你要为他搭上一辈子的官运前程做个万众唾弃的反贼党徒?”
  何立皱起了眉:他本有满心的话要和程轩辩白,可如今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知道自己实在没有与这人深谈的必要。他冷冷地看着程轩,只觉得这人过得实在辛苦,费尽心思地拉拢人心也就罢了,还得把旁人的短处都握在手中做筹码,满心思忖着什么时候该用哪个。何立叹了口气,觉得勾心斗角可谓世间最为无趣之事。
  见何立这般模样,程轩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于是很想趁热打铁:“子恒,你应知道该如何取舍。”
  “的确。”何立冷着脸应道:“孰轻孰重,末将自然明白。”说罢,他不顾程轩将要发怒的模样,作揖道:“若无旁事,末将先告辞了。”
  季浔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赶忙追了上去:“程总兵跟你说什么了?”季浔试探地问:“怎么看你这么不高兴?”
  何立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权衡利弊的劝告。”
  季浔稍一思忖便能知道怎么回事,他向来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舰队里的情势早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程轩与杨青山虽说有师徒的情分在,可许多地方确实有分歧,而乾安舰的水兵又是如今水师舰队里最为训练有素的,无怪他想拉拢。
  季浔望着何立阴沉的脸色,忽而笑了,他觉得程总兵一定是说错了话,程轩大概不知道,如若对这人说杨青山的不好,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二人一同回了乾安舰,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何立忽而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决不会让他出事。”他望向远处的海面:“这是我的承诺。”
  季浔长叹了一口气,吸了几口烟斗,许久之后才低声问了一句:“我能跟你说件事么?”
  “说呗,”何立并没有看他:“迟疑什么?”
  “这事不好说,自然要迟疑,”难得的,季浔笑得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曾经你说我是万花丛中过,可如今,”他望向何立:“我却只想取次花丛懒回顾了。”
  “哦?”何立一挑眉:“季帮带这么说,可见有心上人了。”
  “是。”季浔点点头。
  何立望着他那副腼腆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不是吧?谁家的姑娘这么不走运?”
  “不是姑娘。”季浔纠正道。
  何立一愣,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有夫之妇?”
  季浔笑了笑,不置可否,却忽然话锋一转:“先跟你说另一件事,过阵子我也要走了。”
  “去京城?”何立脱口而出。
  季浔点点头:“正是。”
  何立猛地望向他,却发觉那人也正望着自己,笑得有些狡黠。意念流转间何立忽而有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念头,他脱口而出:“你们……”
  没等何立说完季浔便点了点头,他望向远处的海面:“原本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如今都要走了,瞒着也没意思。”
  何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几分被人期瞒的恼怒,又有几分从未想过的不可思议。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却听到了另一句让他更为惊异的话,这话甚至让他觉出了几分恍然。
  “何立,”季浔知道很多东西不是他能玩得起的,可他还是缓缓说着:“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他怕何立误会,特意补充道:“就是你对你杨老师的那种喜欢。”见何立没什么反应,他以为那人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对侯爷用情至深,故而从没奢求你能喜欢我。我只是很想让你知道这份心意,很想很想,即便这可能会对你有所困扰。”他摇摇头:“终究还是我自私了些。”
  何立依旧默然站在原地,季浔望着他:“如果你愿意,我也能留在这里,权当是替他陪着你。”
  何立忽而抬头望着他:“让你替他陪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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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上火眼睛疼,一觉醒来都肿出了三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