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站在窗边,看见熟悉的轿车从拐弯驶入楼下唯一空着的停车位,车喇叭在楼下哔哔响了两声。慌忙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片塞进嘴里,小跑过客厅捞起在茶几上的牛奶一饮而尽,杯子往窄柜里一塞,佯装很早就起床吃完早饭的样子,坐在地毯上抄起平板看综艺。
在一起一个月,文燃终于体会到了段子里说的那种找了个亲爹似的男朋友的快感。
邢啸禹给他填了一冰箱的有机果蔬,按时嘱咐三餐,控制他熬夜,下了班还来给换着花样做晚饭。
甚至对他爱吃的和不爱吃的了如指掌,能准确的买到他喜欢牌子和口味的酸奶,还限制了他的零食。
半分钟后,门外门铃声响起,文燃伸了个懒腰,拖着平板起身给alpha开门。
邢啸禹手里拎着个小纸盒,见文燃低头盯着屏幕,赤脚往客厅里回,不悦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出来开门穿鞋。”
说着放下手里的盒子,快步上前将omega抱起。
文燃是被邢啸禹一次次抱习惯了,歪头往邢啸禹怀里蹭了蹭,等待alpha在额头上落下轻吻。
邢啸禹将他抱回沙发上,大掌压下还在播放喜剧的屏幕,抬起文燃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轻声问:“还不快换衣服?”
“哦。”文燃瞪了他一眼,张开双臂示意男人抱他去卧室。
真是惯着他了。
邢啸禹靠在卧室门边,听着里面翻衣柜的声音,轻声吐槽了一句,唇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无法抹平。
今天是文燃百般拒绝,邢啸禹一向不赞同但突然开窍同意了的韩舟淳先生组织的四人约会。
目的地之一是家装公司,目标是给韩江二人的新房装修工作进行收尾,以及满足邢啸禹不为人知的私心。
就像文燃总能假装自己起得很早一样,邢啸禹也把某件事瞒得很好。
邢啸禹在父母膝下住了30.5年后,终于打算搬出一家三口的幸福之家,打算独居了。
起因是他爹妈总是在家里各处偷听他打电话。
和文燃在一起后,邢啸禹养成了每晚一电话的老年恋爱健康作息,晚上睡前11点必致电文燃,监督他早睡。
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邢太太高兴坏了,眼见儿子晚归,双休日打扮得年轻英气的往外跑,跳广场舞都能多跳两首歌,恨不得顿顿给邢啸禹炖十全大补汤。
邢啸禹在家汤锅里捞出尖尖嘴的甲鱼头,在阳台打电话被他妈抓着问omega的年龄、口味并要求看照片,早晨起床听到的第一句不是“儿子吃饭”而是“你晚上为什么又回来了”。
于是邢啸禹忍无可忍,终于将买房这件事提上了日程,一个人跑去房地产公司,用心的挑小区、挑位置、挑户型,瞒着所有人全款提房,唯独装修这件事还摇摆不定。
他很想知道文燃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
虽然只是谈个恋爱,可邢啸禹忍不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去操心文燃的生活,忍不住去想象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
真没想到在外严肃冷峻的邢总其实是个热爱照顾自家小omega的人妻属性。
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埋进他期待的婚姻坟墓的见证人韩舟淳如是说。
文燃换衣服的功夫,韩舟淳和江彧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家装公司,等到邢啸禹带着文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和设计师谈想法了。
他们分坐在两个不同的隔间里,文燃缩在弹软的大椅子上,对面坐着个自称是工作人员的先生,积极地为他身边正襟危坐的邢啸禹推荐。
“虽然先生您还没买房,现在也可以考虑一下中意的户型和装修的。您有养宠物吗?我想您二位应该喜欢现代感比较强的简约家装风格吧?”
无聊。
空气弥漫着一股玫瑰花味儿,不浓烈,香味清幽自然,分不出是香薰还是信息素。
有点儿难受。
文燃又向后靠了靠,手里拿着一本未署名设计师的家装手册闲看。
那家装手册很薄,只有二十余页,一共有四个简约温馨风格的家装,大部分区域都覆盖了厚厚的地毯。
文燃努努嘴,心里吐槽,一看就很难打理。
手册上有一页上是一间宽敞书房,房中整墙的原木架,被分成不同大小的几何格子,书架与飘窗一体,窗外是正午迷人的江景,蓝天碧水,绿涛满布。
文燃多看了几眼,手指在纸上比划了几下,这里可以放书,这里可以放手办,这里……
邢啸禹坐在一旁,深深地看了一眼书页,牵过文燃停在书页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突然笑了。
交谈不咸不淡的进行了快一个小时,文燃早就对家装手册失了兴趣,热搜都刷新了好几次,抱着手机走神。
看看邢啸禹,正聊在兴头上。
文燃悄悄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门外。
还越聊越起劲儿了,你热血什么热血,你又没房,老子又不和你结婚。
隔间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窗,临近中午,家装公司里的员工也都纷纷去吃午饭了,楼道里很是空旷。
有个细白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打窗边儿一闪而过,文燃定了定神,伸脖子朝外看。
他在和邢啸禹到的时候看过江彧一眼,江彧今天穿了件整洁的白衬衫,估计是这几天被韩舟淳欺负得凶了,小身板弱不禁风的,一推就倒。
“我……去卫生间。”
文燃想都没想,哗地站起身,推开玻璃门快步朝江彧走开的方向追。
楼道尽头是楼梯间的大门,文燃费力地推开,楼梯间里空空的,节能灯岁数有些大了,整个空间显得灰蒙蒙的。
江彧坐在两级台阶下,缩成一团,像只小小的纸球,楼梯间里回荡着啜泣声。
文燃缓缓蹲下,轻拍江彧软趴趴的头发,叹了口气。
江彧往他身边靠了靠, 哽咽道:“文、文燃……我,我觉得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很不安,这两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害怕,好害怕!”
他似乎是怕极了,身体抖作一团,不住的掉眼泪,“舟淳,舟淳,他刚还在说……”
说要给以后的宝宝留一间儿童房。
文燃揽住他瘦弱的肩膀,“那就悬崖勒马。”
“我,我不想……”
江彧攥住文燃的衣摆,泣不成声。
他已经快崩溃了。
文燃紧紧地抱住江彧,想张口安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
走到这步田地,江彧瘦小的肩背上已经背上了家里那等着靠他一步登天而刻意隐瞒事实的父兄。
午后韩舟淳要带江彧去试礼服,想拉二人一道去给参谋参谋。
邢啸禹知道文燃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又见他整个人懒洋洋的,便提出向他们告辞,称两人要去花鸟市场。
文燃送强装镇定的江彧上车,心里皱巴巴的拧成一团,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也不知答应了谁。
江彧打开车窗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乖乖和邢啸禹去约会,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文燃低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还是转身上了邢啸禹的车。
去花鸟市场是他们原有的计划,重新提上来也没什么不妥。
路程偏远,邢啸禹在便利店给文燃买了盒酸奶解麻烦,omega将窗户开了个缝,坐在副驾上恹恹的吹风,咬着吸管一口也没喝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邢啸禹关上车窗。
文燃用力吸了一口酸奶,“我想养只大型犬。”
“在家不还说喜欢柯基吗?”邢啸禹只以为他是纠结养只什么样的狗,“你养大型犬干嘛?”
“以后你欺负我的时候咬你。”文燃几口喝干净酸奶,又打开车窗开始假装愉快的吹风。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花鸟市场的大牌子,外面各式私家车随意停放,邢啸禹拐弯下了快速路,在两辆车之间夹缝停下,俩人手拖手慢慢踱步进市场。
周末的市场里热闹非常,一进市场门先是鹩哥鹦鹉,七嘴八舌地说着“欢迎光临”,他们站在门口逗了几只鸟,乐呵呵的笑了一会儿。
卖犬的商店在偏中间的位置,两人走走停停玩了许久才到。
门口的玻璃展笼里是几只小奶狗,小爪子扒在玻璃上刨弄蹦跳,奶声奶气的哼唧出声,文燃背着手一只只看过去,左右为难。
“你喜欢然然吗?要不养只阿拉?”邢啸禹看他漂亮的眉皱成一团,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然然小时候的照片举到他面前。
“干嘛?给然然找童养媳啊你?”文燃摁灭邢啸禹手机屏幕,躬身转到店里去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圈,很快停在角落里,问,“哎,老板,这小家伙怎么卖?”
邢啸禹跟着他看过去,角落里有个半大的铁笼,里面有只三四个月的幼年小黑球,高冷的背对着人,小肚子一起一伏,似乎睡得正香。
老板见文燃挑中了角落里的狗,局促的搓搓手,“它啊,不瞒您说,这是只德牧串儿,性格不讨喜,不爱理人,您要是真心要的话可以少给点。”
“是吗?”文燃伸出手指隔着笼子戳了那小黑球一下,那狗并没睡着,颇为精神的站起身,尾巴愉快的摇了起来,伸着自己毛乎乎的脑袋亲昵地拱了拱,湿漉漉的鼻头抵着文燃的手背,伸出粉红色的舌舔了他一口。
“哎,这也是稀奇了!估摸着是这家伙喜欢您了!”老板一见生意有门儿,又赶忙恭维着说几句好话。
“就他了!”文燃笑嘻嘻地挠着小狗的下巴,“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雨了!”
邢啸禹已经走到另一边给狗狗挑狗粮,挑眉问,“为什么叫小雨?”
“我乐意。”文燃打开笼子把小雨放出来,狗狗正兴奋地围着他打转,一人一狗玩得好不欢乐。
邢啸禹笑了笑,也不反驳他嘴硬,提着几袋狗粮付款,心里又暖又满,涨得发慌。
真正的秋日到来之前,他第一次充实的体味到了两个人平凡生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