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常安放下手机,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个年纪的少年,难道不就是该像广盏这样吗?想要什么就大声说,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活的简简单单坦坦荡荡,才能算青春啊。
贺常安眼前浮现出了广盏的笑脸。半大的少年笑容灿烂眉眼弯弯,右边一颗虎牙耀武扬威的挂在唇角,笑脸活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贺常安想,他在广盏这么大的时候,多半是笑不出这么明媚的笑容的。
第五章 累人的魏巨婴
贺常安有没有嫉妒过广盏呢?
老实讲,其实是有的。
广盏出生那年,贺常安13岁,正是一个少年准备开始叛逆的年纪。可贺常安还没来得及叛逆,就被迫进入了没日没夜的洗尿布生涯。
贺常安的继父应该算是个及格以上水平的后爸,从没有刻意为难过贺常安,也一直试图把对亲儿子的偏心做的不那么明显。他对贺常安从没什么要求,也不会像出车祸死了的贺父那样一言不合就扒裤子开打。逢年过节会给贺常安塞个不小的红包,餐桌上偶尔也会记得问问这个大儿子功课学的怎么样,贺常安很感激他。
可面对广盏,他会像所有的严父一样管教他。会在他不听话的时候忖着劲儿抽几下他的手心,然后抱着他哄一哄,喂糖块儿坐肩膀骑大马。会在广盏表现好的时候哈哈大笑,自豪地夸“我儿子真棒!”,故意拿胡须剐蹭他的脸颊。
贺常安五岁就没了爸爸,关于贺父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几顿噼里啪啦的打。所以每次看广盏和继父相处的时候,贺常安心里都藏着一份羡慕。
他羡慕广盏在父母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哭大闹、撒娇打泼,还不会被责备,只会得到他们宠溺的笑容,羡慕广盏每次都可以早早洗完澡,站在厕所门外等着人来给他吹头,而他却只能最后一个进去,还要在洗完澡后洗大家换下的袜子和内衣裤。
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羡慕就会在不经意间慢慢变成嫉妒。
可是每次看到广盏眨着眼睛,仰头扯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地求哥哥抱的时候,或者是受了委屈,哭唧唧地跑来抱着他的大腿哭诉的时候,贺常安看着广盏湿漉漉的睫毛和哭得通红的鼻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嫉妒不起来了。
后来随着他年龄一点点变大,广盏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充满着信任和依赖,他心里那点儿卑劣的小心思便几乎不再往外钻了。尤其是在他出柜之后,他越来越珍惜广盏的存在。连母亲都要和他断绝关系,不让他进家门,广盏却依然挤出时间偷偷找他,让他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在意他,愿意接受他的亲人。
广盏现在过着的,就是贺常安曾经最想要拥有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贺常安希望广盏可以一直像这样生活下去,身边永远充满着单纯的开心和纯粹的快乐。
贺常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过,接近十一点了。这是这么久以来,贺常安睡得最晚的一次懒觉。
贺常安揉掉眼角的眼屎,伸出手为自己鼓了鼓掌。
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贺常安在床头柜上摸来手机,点了个外卖。
付款的时候显示余额不足,贺常安从银行卡里转了一千进去。银行发来扣款短信,贺常安看了看账户里的余额,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要不要找份工作来做。
贺常安是前年辞职的,之前一直在一家内资所工作。具体的辞职理由贺常安也记不清了,大抵不过是当时在工作中发生了一件非常让人不愉快的事,再加上同时还要兼顾上班和照顾魏恒,本来就让他感到身心俱疲,这才一时冲动办了离职。
离职前一晚,魏恒因为他出去应酬回家太晚而给了他点脸色看。贺常安喝的有点多,头重脚轻,看东西都有点模糊,却还是耐心解释后硬 挺着精神洗完澡,晾好两人内裤袜子,收拾干净浴室后才扑倒在床上。
魏恒闭着眼躺在贺常安身边,贺常安眯眼看了他一会儿,按住他眉间的一道浅沟,伸手推了推。魏恒眼睛睁也不睁,握住贺常安的手小声嘀咕道:“你要是不上班,每天在家陪我就好了。”
贺常安困意泛上来,任魏恒握着自己的手指,迷迷糊糊地想,是啊,要是不上班,大概自己就可以轻松些了吧。
在学校时,贺常安就知道魏恒大概是不怎么会做家务的。他家庭条件太好,父亲虽然去世的早,却给这个家里留下了大量的资产和公司股份,母子二人在物质上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贺常安去过魏恒家,独栋的小别墅,请了两个佣人,屋里屋外都收拾得窗明几净。
开始的时候贺常安还在想,没关系的,魏恒不会做,那就他来做,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但直到两人开始工作,正式搬到一起住之后,贺常安才终于切身感受到照顾魏恒究竟有多辛苦。
魏恒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生活起居的各个方面都需要有个人来伺候。贺常安不习惯家里多个陌生人,就只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照顾魏少爷。
拖鞋不在门口摆好,魏恒就绝对不会主动换。下班回家,饭菜一定要第一时间准备好摆上餐桌,稍微迟一会儿魏恒就要满柜子翻着找吃的,吃个半饱后,等正式吃饭时又会剩下大半。
自己的东西从不知道收拾,随手一扔就完事,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伸着手问贺常安拿。忍受不了鞋上有污渍,又从不会自己动手刷鞋子,水果不洗出来切好就不吃,吃完东西不知道收拾,一直得有个人跟在身后替他收拾残局,帮他收好落下的东西。煎蛋不吃全熟的,米饭不能焖软了,衬衫上不能有褶皱,衣服一周不能穿重样的。
内资所工作量本来就大,在忙季几乎每天都要加班至少四五个小时,双休什么的几乎也是不存在的。可不论多忙,贺常安都会尽量按时回家,在做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再抱着电脑开始加班。
魏恒对性 事的需求比贺常安强烈的多,为了能做完一天的工作,贺常安不得不经常拒绝魏恒的暗示,让魏恒十分不快。有时贺常安怕把魏恒憋急了,松口答应晚上和他做一次,却总是被魏恒做到全身发软神志不清,只得凭仅存的一丝意志力订好凌晨的闹钟,第二天起床再加班加点。
那天起床后,贺常安在门口送走魏恒。他提着包,刚要出门时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一个网站给他打来了他前段时间兼职写稿赚来的稿费。贺常安看了看那个数字,又想了想昨晚魏恒布满不悦的脸,揉了揉宿醉后还有点发痛的脑袋,返回屋里打开电脑坐下,写了一封长长的的辞职信。
不过既然现在都分开了,每天应该就会有很多空余的时间了吧?
房租、水电费、外卖、水果、酸奶、零食……
贺常安掰着指头算了算,又看了看卡里的余额。
果然还是得找份工作啊。
贺常安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翻出了毕业时的简历。
第六章
魏恒本来是打算一下班就去找贺常安的。结果半下午的时候秘书提醒,他才想起今晚还有一个不得不去的饭局。
魏父死后留下了几家规模不算小的公司,公司的股份全都留给了魏恒。虽然魏恒看似掌握了很大的权力,可魏父毕竟死得太早,公司一直都是外人在打理,他在公司里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为了把控制权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魏恒毕业后从基层做起,用了几年时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他才刚刚立稳了脚,有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参与,大部分应酬更是不能不去。
饭局结束后已经有些晚了,魏恒喝了点酒,被司机送到了公寓楼下。
到了地方魏恒却没有下车,仍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半晌后叹了口气,和司机说出一个地址。
楼梯间的灯时好时坏,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魏恒差不多是摸着黑爬上了楼,敲了敲贺常安的门。
等了半天,没人应。
魏恒敲了又敲,一下比一下用力。
“贺常安!”魏恒一边砸门一边喊,“贺常安你开门!”
“贺常安!”
隔壁的门开了,露出一个睡得蓬乱的脑袋,面色不善地说:“大半夜的喊什么喊,能不能有点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