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罗文比亚市区的公车内,伊芙琳一身清凉便装、戴着球帽,独自坐在最尾端的座位上。
她滑着手机,反复确认记在手机里的“未来轨迹”,为了确定未来的变化,她养成习惯,提前记录叁个月内发生的大事,又担心手机里的资讯外泄,故意把内容写得简短隐晦。
里头第一笔纪录是一年多前记下来的,代表她与梅尔也合作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并且距离她极欲扭转的局面,只剩下半年。
她抬头望向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中夹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怀揣不同目的的人们在交叉路口上错身而过,如同出现于跑马中的过客,径直闯入,又被行驶的公车远远抛在脑后。
下车后,伊芙琳熟门熟路地走进与站牌落在同一条街上的咖啡厅,一眼认出坐在角落阴暗处的梅尔。
“抱歉,来迟了。”她坐到他对面,顺手摘下球帽,紧接着就是拿起菜单研究新推出的甜点。
梅尔淡淡瞟她一眼,很习惯她这副一见菜单就目中无人的态度,这时候若还不识相地找她搭话,她通常是不屑一顾的,最后往往落得白费力气的下场。
一直到她向服务员点完餐,确保她暂时不会为了食物分心,他瞄准时机,劈头第一句就直指重点:“改变了吗?”
“没有,还是照着原定计画。”自从上个月他偷偷潜入罗西利亚岛“传递讯息”后,未来就不再出现太大的变化,“看来大家都是愿意配合计画的。”
“那是唯一的机会,不可能不放手一搏。”
“说的也是,那么变量还是在外面的人身上吧?”她摇晃手中水杯,望着他的眼神意有所指。
梅尔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提出的合作条件就是——不要牵涉到雷尔夫,甚至不能让他知道组织的存在。
在梅尔最初的预想中,雷尔夫本该是计画中的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有身分,有地位,有实力,实际参与过特研所的实验,却仅仅待了两年便自请调回本院。
雷尔夫本人从未说过离职的真正原因为何,但坊间的流言蜚语梅尔多少听过一点,其中最夸张的谣言非“伟大的博士爱上与自己日夜相处的实验品”莫属。
站在实验品的角度来看,这原因略显微妙,外面却有许多女人因为这温柔多情的形象而迷恋上他,试图揣测他的心境,还爱屋及乌地跟着一起同情实验品。
对于吸收上层阶级的支持,雷尔夫简直是最佳人选。
梅尔不知道雷尔夫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他至少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肯定爱惨了他。
“我不会把他扯进来。”
“如果你这么做,我也会知道的。”
“我不会蠢到去做必定失败的事。”
伊芙琳微微一笑,“你应该有新情报了吧?看看有没有差错。”她开启手机的记事本推到梅尔面前。
因为她无法预知一个月内的未来,意味着这段期间任何改变未来的行为都无法立时预测结果,只能依靠更早之前写下的纪录来分析。
在将未来导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之余,也不能破坏本就顺利进行的事件,以免所有紧扣的环节在偏差累积之后逐渐脱离掌控。
他们合作至今已经调整过数次行动,多亏她极具价值的能力,事情的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曾经以为做不到的难题几乎全部迎刃而解;事到如今,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走完这段过程。
他快速扫过这半年内应该发生的所有事件,想到那一天终要来临,鼓动的心脏便沉重得如同硬铁,不知该往何处安放,才能克制自己澎湃的意念。
最后,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萤幕,以亮黄底色标示出理应在今日得手的关键物,“如你所说,他确实被邀请为国庆日的特殊顾问,现在只需要把‘流程表’偷出来。”
“早就准备好了。”在两个月前的预测中,她已经明白今天该做的事其实非常简单。
不过出于私心,她还是想做点小小的坏事。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餐点,梅尔一看她对着冰淇淋圣代两眼放光的模样,就知道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餐点,梅尔一看她对着冰淇淋圣代两眼放光的模样,就知道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
“等你把东西拿到手再联络,之后就是我们这边的事了。”
“嗯。”
伊芙琳只顾着挖开淋有草莓果酱的鲜奶油,一口塞进嘴里,耳边纷扰的杂音瞬间成了浮云,而她整个人沉浸在绵密甜美的滋味中,连对面伙伴已经留下零钱离开都浑然不知。
等她心满意足地把汤匙上最后一点冰淇淋舔干净时,她才猛然想起——必须快点回家了。
毕竟今天有位“客人”要来。
她收下桌上与咖啡等价的零钱,拿起单子到柜台结帐——这算是她与梅尔的共识了,他总是只点一杯黑咖啡,而他们会在她的餐点送上来前把话谈完,至于之后的时间,梅尔当然没必要留下来看她大快朵颐。
本来两人就不属于话多的类型,定期见面只是为了确保对方没有临阵脱逃。
不过——对于将未来藏在脑中的她来说,要背叛其实是相当容易的。
她打开手机确认时间,应该还足够做些准备,而后重新戴好球帽,搭上公车,循着原路踏上返家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