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山终究没敢把包裹往上放,瞬间呆立在原地。
目光直勾勾地粘附在风影身上,一直目送着风影随着艾溪走出去十余丈,施小山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看拎在手里的包,想要继续提着吧,却是不敢。艾前辈都已经说了,要么自己把包放在白狼的背上,要么扔掉。
把包放在白狼的背上是不用想了,那就只能是……扔掉。
“嘿嘿嘿……”施小山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干巴巴讪笑几声,转身向围在身后的几人说道:“艾前辈说了,让我们留着力气去砍铁爪堂的杂碎,这些东西先留在路边,要走的时候再来拿。”
“反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先放在路边吧。”临了,施小山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自个走到路边,随手把手里拎着的包裹放下。
意思是这个意思,可是艾前辈好像是拿着你臭骂了一顿吧,我们的耳朵又没聋。
旁边几个提着包裹的修士一声不吭,看着施小山放下包裹后,这才一起走过去将手中的包堆放在一起。
看着几人没有多嘴,而是依次将包裹放下,施小山咧嘴一笑,抬头望向伫立在路上一众原莽修士,一边招手一边喊道:
“走了啊!大家快跟上!我们再去砍他百八十个!”
轰!听到施小山的喊声,近百名原莽修士又热闹开了。原本看着施小山挨批,还以为他会郁闷低落,没想到施小山转身就自己调整过来了。
“前面的,别傻站着,快走啊!我刚才都没捞到一个,去晚了又没了!”
“几百个呢,还怕没你砍的?”
“你没听艾前辈说吗?万家寨的大长老和寨主都来了,那可是元丹和筑基前辈,几百个人算什么?”
“哇!还真是的,快点跟上,几百个都捞不到一个,回去后都没脸见人。”
“我有个主意,我们原莽四山就比一比,看哪座山砍的最多!”
“哈哈哈!那肯定是我们黑山第一!”
“啊?我忘了,你们黑山的不能算!就我们易山、凤酩山和黎量山的比。”
“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一起的。”
“哈哈哈……”
…………
“保护堂主!”
此时,眼见得仇长老倒地身亡,几百名铁爪堂弟子犹如蚁巢突然被捣毁的蚂蚁,殿前广场上一片混乱。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在广场上盲目奔走的弟子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着康堂主靠拢,一圈又一圈,把康卫紧紧地护在中间。
对广场上出现的变化,大长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就连万重峰想要带着人冲上去也被他摆手制止了。
狼入羊群,怕的就是群羊一哄而散,而狼进了羊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羊驱赶聚在一起,不让牠们乱跑。
眼前广场上的铁爪堂弟子就好像一群羊,当他们全都收拢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时,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长老的眼睛笑的都眯成一条缝,那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就是一匹原莽来的头狼,哦,不是,师叔才是那一匹头狼呢。也不对,头狼还得是自己,师叔应该是狼王。
师叔这才多大年纪啊,现在已经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追随在他的身后。
假以时日,师叔一定会带着黑山,带着原莽呼啸南麓,出没四方,所过之处,让天地为之变色。
哦,想远了,刚才突然吼出“保护堂主”的那人,应该是个筑基修士吧,还真是得感谢他,不然这些弟子四处逃窜还真是不好找。
喊话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康卫的弟子。康卫受了重伤不能动,弟子护师心切,却是急吼吼的喊出了一句蠢话。
在空中撵着仇逐的三师弟到处乱窜,大长老落地的地方距离康卫已有几十丈,此刻,大长老就站在仇逐的遗骸旁,任由铁爪堂弟子一圈又一圈把康卫紧紧护在当中。
锵锵锵锵,锵锵锵!
几百名铁爪堂弟子聚集在一处,一片战刀出鞘的声响犹如暴雨突至!瞬间刀光闪烁。
那铁与铁的撞击,直击每个人心底汪洋,让人热血沸腾。
广场上的弟子大都是听到笛声匆匆赶来,七成以上的修为都是合脉、建脉境界。看到来敌不过区区几人,而在场的筑基和合脉师兄近百人,自己的修为上去了也是添乱,好些合脉和建脉修为弟子连战刀都没拔出。
保护堂主的号令让他们围聚在一起,这个时候,再怎么弱也不能空手傻站着吧,伸手抽刀,铿锵其鸣,四周弥漫的血腥与铁腥混杂气味涌入脏腑,心中胆气顿生。
来吧!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喂……怎么把我挤到最前排了?
……
“大长老。现在可以开始了吧?”万重峰凑近大长老耳旁,低声问道。
仇逐来了之后,万重峰就带着边羽兄妹和黑山几人退到大长老身旁,停了一会儿工夫,本来斗气都已经有些懈了,一阵铿铿锵锵的声响,几个人都是浑身一振,手脚发痒。
“去吧。”大长老两眼盯着前方不停蠕动的人群,毫不遮掩脸上的笑意,嘴角放肆地咧向两腮,稍稍偏过头说道:“杀进去后,你的对手就是那些个筑基,有点出息,别整天拿着凝气境的证明你很能。”
呃,刚才不就是没遇到筑基吗?说我没出息,气死我了!我该拿谁出气?我该拿谁出气!
万重峰愤愤瞪了大长老一眼,举起一条手臂,刚要示意杀出去,却是猛然转身吼道:“都把血气给我补足咯!”
说罢,自个儿取出一个玉瓶,抖出颗筑血丹,目光挑衅地望着铁爪堂弟子,好像在寻找目标似的,手掌朝自己的嘴一拍,将筑血丹扔进嘴里。
罗赞几人早就按捺不住,听到万重峰的嘶吼,也知道不能大意,将要面对的是几百人呢,这么多人,就是排队伸着脖子让你砍也会砍到脱力。
齐刷刷地,每人都掏出玉瓶,抖出气血丹扔进嘴里。
轰!几人头顶的半空中,竟然霎时出现了水波样的一股烟霭,蒸蒸直上云霄。
双方本就是即将生死拼杀的对手,所有铁爪堂弟子都注视着这个方向,虽说除了前排的后脑勺外什么也看不到的人不少,可站在前面那几层的人能看见对手的举动啊,还看得很清楚。
这?不少铁爪堂弟子呆住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八个人都有储物袋,储物袋不是筑基修士才能拥有的吗?就连十一、十二岁的小姑娘也有。
他们吃什么了?感觉他们的气血突然间都在往外溢!看那架势,就是十个我都挡不住,我还是往边上让让。
嘶!包头巾的那家伙是谁?虽然脸上都是血看不出长相,可是感觉见过,有些熟悉的样子。
感应到身后爆发的气息,万重峰再次举起手臂,然后猛力向下挥压示意,带头扑向了成团打块的铁爪堂弟子。
八个人依旧分成了以万重峰和屈宵突前的两个小队,一左一右互为犄角,就像滑进凝油里的两块烧红铁块一般,毫无阻挡,直奔护在中间的康卫。
等待中的搏杀,以一种从未见过的惨烈猛然撕开!
一片接一片,毫无间隙的惨嚎,瘆人地尖叫陡然响起,让人心惊肉跳。
嚓嚓嚓,砰,砰砰,铛啷啷……骨头断裂、重物倒下和战刀落地声,鸣响不断。
杀成一团的人群头顶上,战刀如同平静的水面突降骤雨溅起的花儿丛丛绽放,猛然举起又无力散落,周围泛起淡淡一片红雾。
不管愿不愿意,杀戮的景象和声响震撼着殿前广场上的人们。
身在杀戮场外的铁爪堂弟子不由地张大了嘴,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像一锅猛火热油小炒,刚入锅的食料滋滋作响,腾腾热气和油烟瞬间翻滚开来,这个时候,不应该有点什么吗?
应该有点什么……
对!锅铲!这个时候应该是快速翻炒的时机,翻炒时,锅铲和铁锅怎会不发出碰撞的声响。
可是,如此惨烈的搏杀场并没有传出刀与刀的撞击声。
这?
生死关头,身在拼杀场上的师兄弟们着魔了?难道就不知道挡一下?
这个发现,让尚未触及拼杀的铁爪堂弟子一时惊慌失措。
殊不知,被挤到外围,身在战团里的铁爪堂弟子没人愿意杵在那,偏偏身后被师兄弟们围得水泄不通,走也走不了,都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
不是不想挡,是真的挡不住!
这战龙刀法应该是铁爪堂的独门刀法吧,怎么这几个人比我们还娴熟,反倒像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技一样。
你这招式才起手,人家就知道你这一招是防还是攻,就连该在什么位置换招都知道。
这根本没法打,你的刀挥劈出去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喂到了人家的刀下。
“全都上去!围住他们!”
许是看到了拼杀场上的诡异一幕,刚才喊着保护堂主的那人又发话了。
轰!得到号令的所有凝气境弟子从康堂主身后,两旁一拥而上,将堂主护在身后。
万重峰和屈宵带着两个小队杀进人群中,身后留着一道长长地缺口空地,缺口两边各是一溜的残躯破骸。
不少铁爪堂想冲进这空隙当中,把对手围住,却发现根本就进不去,每当有人跃过两旁地上的躯骸踏进缺口,就会遭到一股威压的震慑。
运气好的,不过是被猛地抛向半空中,运气差的,直接在缺口空地上爆成一团血雾。
接踵而来的弟子在伏尸外停下脚步,转头望去,那逼死大师伯,撵死三师伯,瞬杀二师伯的白袍修士在缺口不远处负手而立,笑眯眯地望着缺口,那笑脸怎么看怎么恐怖。
他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杀进人群里的那几人身上,谁踏进空地就是挡住了他的视线,那结果不是扫开就是死!
嘶!怎么把这么一尊凶神忘了?有他守着后面,谁还敢去补那个缺。一拥上前围攻他?那更是找死!
看到蜂拥而至的铁爪堂弟子没人再敢跃进空地,大长老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为这几个小子,丫头守住后背比自己上前拼杀还累。
这威压的量不能放大也不能不够,量大了有可能会误伤他们几个,量小了又不能震住这些想冲进来的铁爪堂崽子。
若不是想放着给你们几个练练手,我何苦来着?让你们几个给我掠阵,老子一个人上去,噼噼啪啪几下就完了。
伸手从储物袋里取出玉瓶,抖出一颗风影丹服下,大长老大踏步走向缺口空地。
轰!聚在伏尸两旁的建脉,立脉弟子转身就跑,却与拥堵在身后的师兄弟们撞在一起,相互间顿时乱成一团。
快跑啊,别楞着,没看是谁过来了吗?被堵住去路的弟子也不敢说话,急得直瞪眼,伸手推揉着,想挤开一条缝钻进人群里。
这些狗崽子还是有点多啊,那几个小子和丫头又顾不过来,我是不是该清场?
大长老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两只手忽然向两旁挥去,就像驱赶烦人的苍蝇一样摆了摆手腕。
嘭!嘭!一左一右,凭空突起两道风暴,卷起两地残躯破骸向随风掀飞的铁爪堂弟子疾射。
威压风暴只是把人掀飞,并不能直接击杀这些弟子,除非是前面有坚固的石壁,风暴带着人撞在石壁上,或者是风暴不是贴着地面走,而是把人带上天空摔死。
可就是这样的平行风暴也是会致命的,所经过的地方,它会连带着卷起地上的一切杂物,这地上就有不少丢弃的战刀啊,这些战刀随风乱飞,被卷起的铁爪堂弟子一时间惨嚎连连,有的身上甚至插了十多把战刀。
嗡!刚聚集到缺口两旁的铁爪堂建脉,立脉修为弟子闻风而逃,这一次全瞄着堂主身后跑了。
即使是堂主已经重伤不能庇护他们,可在堂主跟前,还有近百名的筑基和合脉师兄呢,他们总能挡住吧。
近三百名建脉,立脉修为弟子,此刻能够逃往康卫身后的已不足五成,虽说就是一个人都明白,躲在自身都要人保护的堂主身后,不过是多活一时半刻而已,可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啊。
脚尖踩着前面的脚后跟,逃出来的弟子很快就在康卫的身后聚拢。
不少人胸口急剧起伏着,不是累的,就广场上的这小段路程还累不着凝气境修士,主要的还是被威压风暴吓的。
紊乱的气息还没平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气势如虹大吼。
“杀啊!”
“杀!”“杀!”
其他的师兄弟们都来了!刚站稳脚跟的建脉,立脉修为弟子闻声大喜,纷纷循声望去。
殿前广场北边,涌上一群挥舞战刀的修士,可他们的装扮与铁爪堂格格不入,都是包着头巾,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少年。
嘶!前面的来敌当中,好像也有一个包着头巾的,难道……他们是一伙的?这?来的怕有上百人吧?这下死了,怎么跑都是死!
忽地,眼角余光闪现一道亮色,转头望去……
殿前广场南边,跃出一位红衣女子。
她的脚旁,竟然有一只兔子紧跟着,一蹦一跳的,对广场上的一切浑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