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叶澍他们开门的是罗心妍,她似是局促,双手在围裙上搓动:“回来了?你爸在厨房切菜呢,我来帮忙的。”
叶澍点头招呼:“阿涵,这是罗阿姨。”
叶涵微笑:“罗阿姨好。”
“好,好。”罗心妍很开心,老实说她很怕开门看到对方嫌恶的表情,即使她问心无愧。叶建国委婉的表达了意思,私心里她不讨厌叶建国,甚至是有些欣赏这个男人。后也想通了,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活在过去,女儿也大了,终究会嫁人,陪在身边的或许只有携手一辈子的人。她年纪大了但不代表不能去追求幸福。盛思敏支持了她。在她看来,出轨的是父亲,既然他都有脸结婚生子,她妈凭什么守活寡?加上见过叶叔叔几回,只觉得这人儒雅绅士,比父亲强上千百倍。
双方皆有意,发展发展,罗心妍跑叶建国家早就轻车熟路了。
张罗了大半天,一桌菜丰盛无比。
叶建国入座,他穿的很随意,不是千百年不变的白衬衫而是一圆领恤,看起来随和不少。笑时额间“川”字褶皱完全舒展开。
罗心妍还在厨房忙活,叶建国喊她出来,一家人算是全在桌上了。
“小涵,很高兴见到你。”叶建国说话很温和,带着长辈的和蔼:“你罗阿姨做的菜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很好吃,我很喜欢。”她轻笑,吃了几筷子。
“那行,边吃边谈。”叶建国直接入主题。
“你们的婚事我们不干涉,但用的上我们这老骨头的只管开口,在外工作什么的我们能体谅,没事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叶涵惊呆了,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哦。”
叶澍:“恩。”
“我也没什么可送你们的。”叶建国拿出一房产证:“这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太贵重了。”叶涵觉得自己嫁到土豪家了,这种感觉让人诚惶诚恐。
“收下吧,阿涵。”叶澍开口。
叶涵便收下了:“谢谢叔叔,谢谢罗阿姨。”
“说完了,吃饭吧。”叶建国做事快、狠、准,多年的职场生涯让他养成了简单干脆的性格。
叶澍放下筷子:“那我说几句。”他看向罗心妍:“阿姨,你和爸爸的婚礼想怎么办?”
“啊?”罗心妍红了脸,显然没料到叶澍会说这话。叶建国接过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成。年纪这么大了,就不操办了,你罗阿姨也是这么意思。”
罗心妍点点头,眼睛里泛着晶莹的光:“我也这么想的。还有小澍,谢谢你。”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和前夫在一起时,生活观、价值观不同,她学过包容,甚至觉得只要他和那女人断了联系,她是可以原谅他的行径。可是他走的决绝,不给两人留一丝机会,罗心妍死了心。这辈子姑且这么过吧。遇到叶建国,她觉得很意外,但幸运不会一直都有,她做好被他家孩子冷嘲热讽的准备了。
“这几日有空,我和阿涵来安排。”
他允了最大的体谅,叶涵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去了楼上叶澍卧室,他的房间很干净,没什么家具,一床一柜一书桌足矣。叶涵滚到他床上深深的吸了口气:“有阳光的味道还有你的味道。”
叶澍拥住她:“我就是靠在这床头看你发来的消息。”他说的是当网友的那几年。
叶涵转身看他:“那你怎么没回复我?”
“我只觉得这个人很乐观、很积极,很聒噪”
叶涵捏他的鼻子:“知道聒噪还来招惹我干嘛?不怕我吵死你?”
叶澍捏着她的手亲了下:“你永远不知道我在思考如何回复你的纠结模样儿,恩,那样子肯定是最傻的,等我措好词了,你早已跳到下个话题。”那段时间是他最难捱的日子,曾一度想就这么放纵下来吧。可是他遇到了她,忽然觉得现在过得挺没劲儿。
生活本就是海洋,偶然遇见谁,必然失去谁,茫茫大海面,每天都在错过和过错中度过。但打捞上来的一定是生命中最绚烂的宝藏。错过的则成为青春中尘封的沙石。
不满足聊天,他开始想见她。
起先他很失望,相见不如怀念。
而后他爱上了,这个女孩的味道,比阳光还要香甜可口。
晚上叶涵没离开,被安排住在叶澍房间,叶澍则去了晗仔房间,隔了一面墙,异地恋的感觉又回来了,又和那时不一样,她睁着眼睛去打量他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和陈设与白天看到的一样,却又觉得每个物什都有特殊的意义。
叶涵拿出手机发信息给他。
叶涵:你爸挺好的。
不一会儿,她收到回信。
叶澍:那也是你爸。
叶涵:咱爸挺好的。
叶澍:恩,他儿子更好。
叶涵:我想你了。
没人回答,她等了一分钟,收到信息:开门。
兴奋萦绕而至,就像是偷情一般,踮起脚尖走,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打开门,叶澍双手一带将她抗在肩上往床边走去。
“小声点。”黑暗里只听到心跳跳动的声音:“咱爸要是听到了,铁定对我印象不好了,不让你娶我怎么办?”
“是你要小声点。”他吻她的耳朵,掀起她的衣摆,露出侧腰小段肌肤,精白细嫩:“我是疯了才会和你分房睡。”她心里暖的发甜,听到他胸膛均匀有力的心跳声,安然睡去。
隔了两天,两家得了闲,叶澍开车去接罗心妍母亲、女儿及哥哥嫂子来家里聚。
她女儿盛思敏,已大二,头发拉的很直,属于很正统的学生气。见人不怕生,甜滋滋的唤道:“哥哥,嫂子好。”
叶澍点头,站在一边,面容冷峻:“你好。”
叶涵笑:“思敏你好啊。”
盛思敏自来熟挽住叶涵的手说悄悄话:“我天,我哥竟是禁欲型帅哥。嫂子啊,我简直太有眼福了。”
叶涵和她年纪相差不大,两人聊得来:“他不爱和人交流,你别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帅哥就应该这么拽的。”盛思敏眨眼:“嫂子,我性格太活泛了,你会不会不喜欢呀?”
“不会,我很喜欢。”叶涵笑道:“其实我更能闹腾,那会儿还和男生打过架,只是现下这几年成熟了很多,遇到不顺眼的能骂的就不打了,怕伤了自己。”
“哇塞,你也打过架?”盛思敏与她一见如故:“我也打过,不过我没你那么幸运,我怎么就没遇到像我哥这样的帅哥呢?嫂子,你给传点经验呗。”
“恩。”叶涵想了想:“没什么经验,遇到了就在一起了。”
“谁先追的谁?”
“我这么美,当然是你哥追的我。”
“哇塞,典型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盛思敏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试图取一些真经,以便去勾搭学生会那不言苟笑的会长。
其实世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他们只是对你没兴趣罢了,一旦遇到自己心爱的心,一颗冰山心溶成照汗青。就像李皖豫,结婚那一天凌晨三点发长文:他睡不着,他兴奋。这种反差谁能对应平日拽的二百五的豫爷?
罗心妍大嫂名赵苏珍,一进门眼珠子四处瞅,嗓门儿特大:“这瓶子是真的么?”
那是装饰用的青花瓷,不是真品但也不便宜。
叶建国:“不是真的,淘来玩的。”
“哎呦,别谦虚。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这还有二楼啊。”赵苏珍眼睛都直了,楼梯扶手上的花纹精细繁琐,旋转上去造型独特:“我的天可真好看,我能上去看看吗?”
罗心妍脸色不甚好看,看了眼罗通,罗通开口了,声音不大,可见在家从未出口反抗过妻子:“你能消停点吗?”
“我怎么了我!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赵苏珍瞪着他。罗通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看电视。
叶建国挂了笑:“小涵,领你舅妈上去看看。”
叶涵领了旨意:“舅妈,思敏我们上去待会儿。”
思敏有些不开心,看了赵苏珍一眼,又不忍拂了叶涵的面子便一同上去了。二楼设有叶澍、叶晗的卧室,且还有一书房。三个房间紧挨着,中间便又是一客厅,和楼下布局差别不大,但简洁的多。窗台上放了不少植物,看起来很别致。
“哎呦,妹夫家挺有钱的。”赵苏珍细细抚摸壁橱上的装饰品,眼睛里放着光一个一个打量。
盛思敏偷偷拉叶涵的衣服:“我舅妈就这样,你别当回事。”她生怕因为舅妈造成不好的影响,来时明明嘱咐过了,谁料她还是这般德行,狗改不了吃屎。
“没事。”叶涵冲她笑又问:“你们喝点什么?饮料还是茶?”
盛思敏:“开水就行。”
“哪个贵给我来哪个。”赵苏珍坐下来,喝了好几口叶涵煮的茶:“心妍嫁过来享福喽。”眼神四处飘:“待会我能进去参观吗?”她指的是叶澍和叶晗的房间。
叶涵为难了,参观倒无事,只是这毕竟不是她家,且就算她嫁过来,赵苏珍见啥都爱摸一遍,也不知叶澍介意否?
盛思敏看出叶涵的为难,当下脸色拉开了:“舅妈,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们下去吧。”
赵苏珍知这意思了,也不勉强:“那行,下去吧。”反正来日方长。
盛思敏诧异了,她这舅妈每回不闹点事出来绝不罢休,像如今见好就收实在难得。
两家人吃完饭,寒暄了会儿,赵苏珍忽而开口:“刚那茶叶挺不错的。”
叶建国:“客户送的。”
“像你这工作就是好,就算工资不高,这儿收一点那儿收一点也不得了了,不像你姐夫”
“嫂子你说什么呢。”罗心妍不悦,对叶建国微微一笑:“我嫂子就那性格,说话直。”
“不过那茶叶还真的挺好喝的,我长这么大就没喝过这好东西,这不还感冒着,喝了之后鼻子就通了。”
叶涵越发的觉得赵苏珍有当销售的潜质,不过面相不好,眼尖嘴巴大,很难取得顾客的信任。
叶建国总算懂赵苏珍的意思了,从橱柜里拿出一大包未拆封的茶叶:“嫂子喜欢就拿去喝。”
罗通拦下了:“茶叶咱家有,妹夫别客气。”赵苏珍绕过来接住,动作有些粗鲁,生怕别人不给似的:“是啊,咱家是有茶叶,就是陈茶罢了,谢谢妹夫了,要是喝的好,我再向你要。”
叶涵想这就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破经,好在她不需要和赵苏珍过日子也就罢了。
东刮一点西搜一点,临别时赵苏珍手上拎着满满一包,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盛思敏彻底不说话了,众人告别时她早就先走了。
一天折腾下来,叶涵忙的够呛,预备和罗心妍一起收拾。叶建国似是有话和罗阿姨说,叶涵便上楼了,手机响,她收到盛思敏的信息。
嫂子,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事实上,我很喜欢哥哥,喜欢你,喜欢叶叔叔,就连未见面的弟弟叶晗我也喜欢。可是我觉得的好难过,觉得我家配不上你家。
我舅舅唯唯诺诺一辈子,没什么大作为。我舅妈看起来贪小便宜,实际上小算盘多着呢,她就见不得我妈妈过好日子。抱歉,家丑不可外扬,我说了太多有的没的。总之,我很喜欢你,更想将我喜欢的人带给你们看,今天的事请不要在意。
盛思敏是一个好女孩,真的很好。
叶涵回复她:不要想太多,爸爸和罗阿姨很好。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逛街吃东西。
思敏回复:爱死嫂子了,么么哒。
客厅里叶建国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心妍,今天你辛苦了。”
罗心妍握着杯子,嘴唇颤抖提出来:“我嫂子就那样,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考虑不在一起的。
“我没有不喜欢。”叶建国笑:“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挺好。茶叶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送了就送了,再说她是你嫂子,于情于理也该送点东西的。”
罗心妍只觉得心一颗心发烫,没离婚时,她嫂子也这般三两天膈应她一回,例如故意在她丈夫面前夸她多能干多厉害。许是男人自尊心强,听多了离婚想法不胫而走。不过有些人真想离婚,哪怕你没错,也都是有错的。
生命总有遗憾,温情却不常有。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等叶澍回来,叶涵问他:“思敏好点了吗?”
“挺好。”
“她很喜欢你,你对这未来的妹妹有什么看法?”
“没有。”
叶涵叹气:“亏她夸你高冷帅气禁欲型。”
挑眉,摸了下她的头:“哦,那她还不错。”
“因为她夸你所以你夸她?”
“因为我老婆喜欢她。”叶澍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的事别想太多。”
“恩,我不想的。”她和他相识于懵懂时期,来不及被世俗打扰,美好的不像样儿。外人的生活叶涵不去评判,只觉自己的是最好的。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未下山。
叶澍:“恩。”
“所以我有花钱的。”
叶澍拿指尖去刮她的掌心,一瞬不眨的看着她:“买什么?”
“我准备花九块九。”
叶澍听懂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去,眉眼舒展,喉结滚动:“我开车去民政局只40多分钟。”早在叶涵来时,她就偷偷带走了家里的户口本,现下快速换了一身衣服,拿起户口本跟着叶澍跑下楼。
叶建国见这两人行色匆匆,不禁问道:“去哪儿?”
“登记。”
许是运气好,路上没有堵车,只是到那地方,恰逢下班时间点。两人坐在车里傻笑个不停,草草吃了饭决定就住在附近宾馆里,天亮了第一个来登记。
叶澍醒得早,可以说他睡不着,推推叶涵:“阿涵,起来了。”
“天亮了?”她问。
“没。”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激动,黑白眼珠化作无言的温柔:“我带你去看日出。”
这几天,叶澍不正常,尤其是昨天开始格外不正常。叶涵看手机,这才凌晨三点多。月亮藏在云雾深处不现身。
“我要睡觉!”
“乖,这里不远处就是汉江,我们去看看。”
他固执起来比谁都固执,叶涵无法,收拾收拾退了房,一路上嘴巴紧闭不愿意开口说话。
汉江很美,江风瑟瑟有些微凉,远处灯光点点,仿若星辰。而真正的星辰挂在天上稀疏不可见。叶澍开了空调,车上音乐弥漫,叶涵时不时跟着哼几句,而后静静等日出升起。
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到像是要和一个人慢慢变老。
他靠过来,吻她,呼出来的气带着潮湿的味道:“阿涵,我很开心。”
“我也开心,开心你的开心。”
起先天边出现鱼肚白,接着火红色绸缎铺满天边,太阳升起来了。
叶澍看了看时间,眼底冒出青灰色,他看起来很兴奋丝毫不觉得疲倦:“还有一小时,你可以反悔。”
“我为什么反悔?”她眨眨眼:“夫君,起驾民政局吧。”到了地方,等了十几分钟,那儿才开门。
直到拿到红色的本本,叶涵如梦初醒:“我的天,我这从少女变成少妇的距离只有一个本子的宽度。”
“恩。”
叶澍内心独白:
我希望一路繁花,一路繁华。
一路向阳,一路向往。
一路有你,发光发亮。
空白处填上你想要的色彩,
画上你想要的未来,
而你就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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