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遇晴走出咖啡馆,看着何让和他身边的女孩。
女孩她是没兴趣关注的,气质姿态都差了点意思,名媛她不是没见过,一眼就看出差距了。
祝遇晴目光落在何让身上,他背对着她,没有发觉他的存在,正低头看着什么。
两年没见面,他的身量拔高不少,粗看至少也要一米八了,身材也硬朗不少,不似高中时近乎孱弱的清瘦,衣着依旧简单,倒也耐看,对着她的小半张侧脸,五官几乎没变,却全然脱了稚气。
奇怪,明明一眼就是个大人模样了,身上怎么还有那股子舒朗蓬勃的朝气,仿佛苦难从没在他身上降临过。
干嘛要让这个小天使模样的人遇到她呢?不分明是来找虐的?
只是,她居然没有成功。
祝遇晴低低笑了一声,她看着何让把女孩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拿开,跟在她身后上了地铁,祝遇晴饶有兴致,索性一直跟着他们。
女孩坐在何让旁边,她自然地往何让身边靠,凑着头,兴致勃勃地:“嘿,选好什么电影了吗?”
“还没。”
何让语调挺淡的,好像有点提不起兴趣来,跟女孩的声音反差明显,但他眉目温和,女孩便没在意。
祝遇晴都要怀疑何让是不是被迫的了。她很早之前查过何让的家境,不算优越,母亲是个体户,父亲是教师,薪资收入只能算刚刚好,要毫不顾忌地在北京玩乐,几乎是不可能的。
请一个女孩看电影,买票买爆米花再买点零食,万一看完再请吃饭,他只怕没这个消费能力。
祝遇晴终于觉得心情开朗了些,她喜欢看别人打脸充胖子的虚荣,或者强行装富的难堪,总之,她最乐意看别人闹心了。
何让旁边的女孩指着他的手机屏幕,跟他讨论哪一部电影的口碑看起来不错,她简直是天然的解语花,既不动声色地表露自己喜欢文艺片的爱好,又展现了为迁就他一直在选动作片的善解人意。
然何让依旧是风轻云淡,言语平平,不抬头:“我无所谓,随你挑吧。”
最后就选了相对冷门的韩影《二十》。
祝遇晴听他们讨论,琢磨了一下他们要去的影院,打开手机选了张《二十》的票。
她没有刻意去看何让,但他们说的话祝遇晴都捕捉到了,无非女孩谈论些学校的趣事,何让回应着,有些困倦似的。
女孩也察觉到了:“你没睡好吗?”
“……抱歉。”何让打了个哈欠,“课业繁重,昨晚学到了凌晨两点。”
“那要不我们回去吧,你好好睡一觉。”
“没事。”何让捏了捏眉心,闭着眼道,“接下来我没有空了,课程排得很满,没办法出来了。”
何让坚持,女孩就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起下了地铁,到了电影院里,遥遥听见脆生生的一句:“让哥!”
何让看过去,弯了眼睛:“伊柏啊,你怎么来了?”
叫伊柏的男生长得斯文,兴高采烈的:“我来看我表哥,他今年不是毕业吗,现在在实习,我来找他玩。”
“你们俩感情怎么这么好?”何让依旧笑着,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想有个人陪着我。”
“你人缘那么好,还愁没人,这就不是,啊,这位不会是你的女……”
“不是,别想多了。”何让否认了女朋友的说法,翘着唇,“打算在北京待几天?”
“得看我表哥。”伊柏摸了摸下巴,忽而眼前一亮,“哎对了,你不是想在北京租个房子吗,我表哥那房子就空着人,要不你合租,他做游戏策划的,也在海淀区。”
“我得考虑一下。”何让认真想了想,“我是想暑假实习,想进红圈所历练历练,图个方便,但具体在哪一个还没想清楚,不一定落在海淀区。”
“那行吧。”伊柏并不气馁,“要是在你就给我说一声,合租毕竟便宜,你认识我表哥靳时的。”
“知道啦。”何让笑道,“进去吧,靳时在叫你了。”
祝遇晴站在何让身后,捏着取出来的票,一时没回过神来。
她自诩看透了年轻人,包括何让,她待的圈子里没有为钱所困的穷人,有钱人总喜欢找些乱七八糟的乐子,超乎想象,她见黑暗已久,便觉世界已无光。
何让那个阶层的孩子离她太远了,远到她看见何让笑的时候,都觉得他的笑干净得像假的。
他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笑?
祝遇晴想起来那个一开始还会喜欢她的何让,喜欢她的时候在她面前都是挣扎、不屈、反抗,身板直得仿佛破土而出的竹。
他从没在她面前笑过,她不知他怎么做到被她取乐,还能对着世界报以希望,他不是该被打击得站不起来吗?
祝遇晴想不通,是她手段太温柔了?
要怎么样让这个男孩子跌入尘泥?是要弄死他周围的朋友,搞掉他的家人,把他周围一切都封闭起来,夜夜灌输你不配当个人的思想,才能让他溃败吗?
是他身边禽兽不够多,居然还相信温暖和爱。
她当初就该甩钱让他跪下的。
祝遇晴坐在靠后排,影院人少,她提前买了个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借着黑暗瞥那两个人。
何让到底是困,嘴上说着没事,头还是垂了下去,他原本偏的方向是远离女孩的,只是女孩仗着邻座没人,悄悄换了个位置,成功把肩膀放在何让头下。
祝遇晴脸色沉了,翻着白眼把电影熬完。
何让在结束的时候醒过来,跟女孩道歉,被女孩顺水推舟地约饭,何让答应了。
祝遇晴跟秘书说今天不去公司了,反正她尽量不出面,刚想要她写一份协议,转念一下还是算了,包养协议说出去不太好听,怕公司有碎嘴的。
唉,所以说干嘛要撕那张纸呢,不留着朝何让丢过去,还省事。
她一路跟着何让去了餐厅,心道也差不多了,借着女孩去厕所的时候走过去:“何让!”
她坐在他对面,悠哉悠哉的:“好久没见,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