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艳儿含蓄的一笑,心中却觉得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有时候反而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更可靠。
例如,身边这位,明明家中已有妻室,却因为不敢忤逆长辈维护妻子,而跑到外头来风花雪月。
每次郁闷就来八角亭喝酒?呸,说出来谁信啊?何况云娘也早已告诉了她,苏大公子可是她们画舫的常客呢。
司马艳儿越想越觉得这苏亦承当真是卑鄙无耻下流,又软弱无能弱智。她抬手啪啪啪给了苏亦承三个耳光,苏亦承缓缓睁开眼睛。
屋内点的蜡烛极亮,鼻端都是脂粉香气,这香味几乎让苏亦承产生了本能的反应,以为自己是招了女子在画舫里,何况他半梦半醒间见司马艳儿望着自己,忍不住更是心襟荡漾,伸手就要去摘司马艳儿的面纱。
司马艳儿一把扯住自己的面纱,笑道:“公子当真不怕小女子是无盐女?”
“不怕,你便是妖精,我,我也不怕。”苏亦承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
司马艳儿冷冷一笑,缓缓松开了手,苏亦承满心欢喜的用力一扯,顿时一张脸苍白了几分,然后他的瞳孔迅速缩小,一声尖利的惊呼就脱口而出。
再然后,苏亦承用比兔子还快的速度护住自己的胸口跳到床的内侧,惊慌失措的问道:“你,你,怎么是你?”
司马艳儿淡定的往床边一座,笑道:“可不是我傻大姐司马艳儿吗?”
“你,你,你想干什么?”苏亦承满头是汗,极力想要维持住自己的清醒,可是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歪倒在床上。
司马艳儿看着他的反应,眼中的鄙夷更浓,“我怎么会在这儿?那得问你啊,不是你说要送我的吗?”
“不对,不对,刚才的人不是你,你把那姑娘弄到哪儿去了?”苏亦承开始乌龟般的缩起来,自言自语,他踉踉跄跄,想要去找刚才心目中的仙女。
“苏亦承,你省省吧,今日便在这里好好休息,过了今夜,有你忙的时候呢。”司马艳儿说着,冷冷看着苏亦承,只见他越是挣扎,一张脸越是通红,然后他四肢无力的垂落下来,只有脖子还在坚强的想要抬起头来,再然后,他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床上,两眼一番就昏睡了过去。
司马艳儿见状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板,刚才一直维持着扭身子的姿势还真是累人,随即又看到自己的右手,肌肤上似乎还有苏亦承身上的酒味。
司马艳儿皱了皱眉,恨恨瞪了苏亦承一眼就开门去了隔壁,隔壁早已准备好了木桶热水,司马艳儿满足的沐浴后躺倒,耳边有水声浅浅,丝竹之乐和脂粉味在空气之中回荡。
司马艳儿忽然没有了半点儿睡意,她翻了个身,看着舷窗外水色之上的月色倒影,心中不由想起肖飞杨来。
明日事发,肖飞杨会不会暴怒?一定会的吧,他或许还会自责,恨自己为何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能让司马艳儿跟着犯险。
司马艳儿想着,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能让双儿多留意李大人,备下些药,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要能及时处理了才好。
司马艳儿一会儿想肖飞杨,一会儿想皇后,一会儿想柳贵妃,一会儿又莫名想到皇上,还有一向待她极好的皇太后,迷迷糊糊间就那么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司马艳儿才醒转过来,她揉了揉略微酸痛的肩颈,心想自己真是缺乏运动了,就这么一夜,竟然浑身痛得难受。
打开门,是昨夜引路的那个小哥,他一见司马艳儿醒转,微微点了点头,“司马姑娘,时辰到了。”
司马艳儿也正了脸色,打开隔壁的房间,苏亦承依旧昏昏沉沉如死猪一般睡在床上。
那小哥手脚麻利的将苏亦承上身衣服扒光,然后用铺盖一盖,一抬脚就将他踢进了床的里侧,司马艳儿这才和衣躺在了他的身边,鼻端都是浓重的酒气,司马艳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尚书府内有动静了?”
小哥微微一笑,“快了,姑娘稍安勿躁。”
司马艳儿点了点头,将眼睛闭上,如今也只能等了。
此时此刻,尚书府内一如既往的安静,早起的仆人们都小心翼翼的打扫,生怕惊动了自己的主子。
昨夜苏亦承没有回府,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怪,可是今天这气氛似乎特别的诡异。
司马若兰破天荒的一大早就起了床,一眼看到身边空空如也,顿时一股怒气就涌上心头,她将枕头大力拂开,那枕头被她大力一扫,立刻飞了出去,直直撞上了正开门进来的丫头。
丫鬟手里的水盆顿时砸落在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而一盆撒了玫瑰花瓣的热水也四下溅落,地上一片斑驳,那些鲜红的玫瑰直看得司马若兰更加心烦。
“紫鹃,你是越来越会当差了!”司马若兰掀被而下,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个尚书府派给她的丫头身上。
紫鹃蜷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少夫人,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不小心。”
“知道不小心还不下去领罚?”司马若兰恶狠狠的说道。
紫鹃闻言立刻磕头如捣蒜,尚书府内家教甚严,奴婢领罚都是极重的责罚,轻的也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紫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止不住的哀求求饶。
司马若兰本来就心头不爽,被紫鹃这么一闹腾,更加的心焦烦躁,她一脚将紫鹃踢倒,一边怒骂道:“你个狐媚子,我叫你成天抛媚眼。”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少夫人饶了奴婢啊。”紫鹃一边护住自己的要害,一边在地上打滚求饶。
司马艳儿越打越来劲儿,这些日子憋屈的所有怒气都在此时此刻发泄了出来,她这一下足足打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出了一口恶气。一大早这么折腾,司马若兰也是手脚瘫软,她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泪忽然就那么无声的落了下来。
“你不回来,你为什么又不回来?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受尽冷眼?”司马若兰的声音极小,几乎是近乎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可是,紫鹃却还是听见了。
她怯怯的看了司马若兰一眼,想起昨日遇到司马艳儿的事,心想司马艳儿和司马若兰是姐妹,那么,她们之间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事。
紫鹃到尚书府不久,竟不知道司马若兰和司马艳儿之间的事,心头想着,也想要讨好司马若兰,免得又被罚,便怯怯的开口道:“少夫人别生气了,您姐姐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司马若兰一愣,随即挑眉问道:“我姐姐?”
紫鹃兀自未察觉司马若兰的不对劲,直点了点头,“是啊,奴婢昨日遇到您表姐司马艳儿,她问起少夫人的近况,奴婢想她与少夫人是表亲,便,便将少夫人的事和司马艳儿小姐说了。”
紫鹃话音未落,司马若兰右手一挥,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紫鹃的脸颊上。
紫鹃唇角溢出血丝,面带惊恐的看着司马若兰。
司马若兰披头散发,一脸怒色狰狞如修罗,她恶声恶气的问道:“你说司马艳儿问了我的近况?”
“是,是……”紫鹃终于察觉到司马若兰的不对劲,再不敢多说一句。
“她还说了些什么?给我一一道来,若有不实,便让你尝尝尚书府的家法!”司马若兰端坐下来,眼神带恨的看着紫鹃。
紫鹃不敢隐瞒,当下将碰到司马艳儿的事情一一讲了,末了,紫鹃还特地强调,司马艳儿曾经说过,一定会去劝劝苏亦承,让他好生待司马若兰的事。
司马若兰闻言,一声冷笑出口,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放佛因为这一口冷气而变得冰冷下来。
紫鹃噤若寒蝉跪在司马若兰跟前,半晌,司马若兰才问道:“昨日公子是在八角亭?”
“是。”紫鹃点头。
司马若兰看了紫鹃一眼,冷声道:“以后少在背后嚼舌根,若是再敢在司马艳儿面前说什么,小心你的舌头。”
紫鹃咚咚咚又磕了几个头,见司马若兰再不说话,急忙悄悄端了面盆退了出去。
司马若兰独坐屋内想了片刻,觉得司马艳儿既然那么说,昨夜就一定会去找苏亦承,一想到司马艳儿如今的声望和能力,司马若兰心里就有些慌乱,她害怕苏亦承后悔退婚,从而更加冷落自己。
司马若兰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八角亭,哪怕这样或许会让苏亦承丢脸,可是,这样一来,司马艳儿也会丢脸。
司马若兰觉得这着实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让苏亦承丢了脸,他便不会再时时去外面放荡,而司马艳儿丢了脸,那可就更精彩了,司马若兰倒是想要看一看,司马艳儿和肖飞杨所谓的情深似海,到底有多深,而司马艳儿在民众心头的圣女模样,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司马若兰心中想好,迅速命人替自己梳洗完毕,她没有要轿子,径直穿街过巷,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八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