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蛛丝儿渐渐结满雕梁,眼瞅着一双虫儿先后落在了上面。而最毒的那只此刻正面对荧幕,神色阴郁地不发一言。
“青云姐姐太帅了!”彤梓青盯着监控器搓着手发出感叹,“哥,你的这位学姐简直是女神啊!”
“学姐是持律师牌照的法学博士,在英国时就经常替没钱打官司的女性提供probono服务。除此之外,还拿过华语辩论赛的冠军,嘴皮子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和贺老师商量人选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她。”
“完了完了,我要被她的魅力掰直了,”彤梓青兴奋起来口无遮拦,他开玩笑道,“你快跟我透露下青云姐姐的理想型?我这样的年下弟弟有没有一丢丢的机会?”
“你青云姐姐是智性恋,喜欢成熟稳重双商高嘴皮子利索的,”俞寒挑着眉鼓励他,“你大可以试试。”
“听着就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彤梓青一挥手,扼腕道:“算了,我还是继续弯着吧我。”
“可把你委屈坏了,”俞寒揪他耳朵,“一天天的都琢磨什么呢?”
俩人正说着,演播厅里的沈歌终于再度开口,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冷静,甚至显得不屈不饶又大义凛然,像是个受到恶势力迫害的孤胆英雄。
“苏小姐,我能理解媒体和大众对这件事的好奇心。我之前一直三缄其口,怕的就是四海生风。多谢您今天的一番话,我不会再沉默下去,白白承受这些向我本人和公司泼来的污水。我已经决定了,下周召开记者招待会,在一个公开严肃的场合,接受所有人的提问和质疑。我相信,这也是您所期望的。”
“如果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沈总何必要去浪费公共资源?贵公司开个招待会,租场地搞搭建人力物力无一不是成本,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真金白银扔在这上面,不如拿去作慈善,帮助弱势群体关爱山区女童。”
“我代表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身后股东股民投资者的利益。”沈歌说完后立刻起身,然后充满绅士风度地伸出手来,“苏小姐的采访风格让我印象深刻,您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希望这件事水落石出后咱们能做朋友。”
苏青云没有抬手,她斜了目光,微笑看着对方:“脂粉堆里其实都是英雄,如果您能早意识到这一点,也许就不用费劳什子的力气办招待会了。”
“姓沈的什么意思?”彤梓青有点犯傻,“现在不说,非得兴师动众开记者招待会说?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歌是老油条,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先摆脱眼前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时间就等于变数,也等于机遇。”
正说着,彤梓青见沈歌皮笑肉不笑地放下了手,然后便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不管怎么样,以他的身份既然红口白牙地承诺了要开招待会就不会不认账,到时候万搜网总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能把到场所有人的嘴都封住。现在唯一不清楚的,是沈歌到时候会用那种说辞来洗白自己。”俞寒拉着彤梓青站了起来,“走,咱们先去找你女神去。”
就在他们进到演播室和苏青云面对面道谢的时候,二楼休息室的门终于开了。唐致远没有时间去向节目组声讨为什么会被’非法拘禁’,而是心急火燎地直接奔到了一层,然后见到了面色如白纸的沈歌。唐致远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对方阻止了。
沈歌面沉似水一路无话,唐致远也就不敢主动去盘问他下一步的打算。甚至不敢掏出手机来,看一看网上对于刚刚那档直播节目的反应。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车子开回到了沈歌位于郊区的家里。
“沈总,您真要开记者招待会?”唐致远跟着沈歌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话都说了,总不能再咽回去。”沈歌缓缓地把外套脱下扔到了沙发上,“而且就算没有苏青云今天这档子事,舆论再这么沸腾下去,开记者招待会也是迟早的事情,躲不开。”
“可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您身上,这对您和公司没有任何好处。”唐致远看着沈歌笃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在快速加剧。
“你说的对极了,致远。”沈歌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好像长辈般的态度笑着说,“所以,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认真听完,然后好好地把它执行下去。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懂分寸,知道孰轻孰重。永远明白在关键时该牺牲什么,维护什么。”
唐致远从对方的目光里似乎看到一只蜘蛛在吐丝。
“下周记者招待会前,我希望一个爱情故事已经在大家的脑子里生根发芽。”沈歌踱步走到酒柜前,拧开了一瓶洋酒,倒了一杯递给唐致远。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男才女貌的年轻情侣。你知道的,英俊的学长和漂亮的学妹谈恋爱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情节。而事实上,他们确实很相爱,日子过得不错,除了没什么钱。”
沈歌低头喝了口酒,继续道:“而此时,一个和国内企业家吃饭的机会从天而降,这给了他们一个灵感。那天晚宴结束后,他俩一同搭车。学长先走,留下了漂亮学妹在车里色诱对方未果。女方于是故意在下车时冲着摄像头哭着跑进了公寓楼。而学长作为他的男朋友,便借此以性侵的名义敲诈了企业家,并声称要报警,以及给当地和国内的媒体爆料。”
“虽然是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位企业家因为担心报警以及舆论对公司和自己太太产生影响和伤害,无奈接受了这位学长的勒索。只是没想到,这位学长的野心太大,他在获得了钱和工作机会后,居然继续要挟企业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媒体爆料,甚至怂恿女方用直播自杀这种搏眼球的方式来达到自己吸血的目的。”
“而你需要做的,”沈歌抬起手来和唐致远碰了下杯子,笑道:“只是默认下来这个学长的角色。哦,细节的部分我会再跟你探讨,争取做到天衣无缝。”
唐致远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终于弄清了这个爱情故事的逻辑链,随后便用那半呆滞的目光怔怔地在沈歌脸上来回扫视。
“沈总,敲诈勒索罪犯法的。”
“我作为被勒索人只要不去起诉,谁会管你?你甚至不用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
“您这是要牺牲我?”
“你牺牲李蓉蓉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痛心疾首,”沈歌摆了摆手,“更何况,我不是叫你白白牺牲,条件你可以提。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名誉这东西,对于你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不值钱的,不如拿它来换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时,客厅木质的大门缓缓地开了,发出了又沉又闷的动静。
沈歌的妻子袁曼文推门而入,她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沈歌说:“我以为这个时候你还在公司。”
“临时有事就提前回来了。”沈歌一副好丈夫似的姿态,走到了妻子身边,然后温柔地把人搂在怀里:“去逛街了?买了什么?”
袁曼文僵硬地笑了一下,流露出习惯于躲闪的眼神:“没买什么。”
沈歌不以为意,他拉着妻子的手慢慢地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嘱咐道:“致远,跟你商量的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清楚。说到底,这个决定要靠你来做。但如果我是你,就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