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凤如青抱着凌吉的尸体飞掠而去, 白礼站在狼藉一片的山林中,许久才召出了黑泫骨马。他将兜帽带上,重新以鬼气遮面, 慢慢地行走在寂静的山林。
黑泫骨马跟着凤如青久了,惯于疾行,可白礼却勒着它的缰绳,不许它加速,它四蹄蹬动, 十分暴躁, 白礼却说, “不急,已经没有什么可急了。”
他们彻底错过, 他从恢复了恶鬼记忆之后, 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从此他只能行她走过的路, 做她常做的事, 吃她吃过的东西,这一生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他又急什么?
而凤如青急速回到了魔界,却察觉魔族寝殿之中一片喧闹。
整个魔界一片喧闹, 死寂般的魔界回归从前,压制他们神智的人已死,魔众恢复了自己的神智,已经闹开了, 甚至有几处已经纠集了很多人,准备向凌吉寻仇, 还有两处燃起了大火。
反倒是魔尊寝殿, 被几轮搜索之后, 并没有找到凌吉,空无一人。
凤如青进入其中,将凌吉尸身放置在一旁的座椅上,猛地将床掀开——
霎时间银光大盛,里面一直生长缓慢的幼鹿,悬空而起,而坐在桌边的尸身这时候突然分崩离析,化为银光朝着那幼鹿飞聚而去。
凤如青看着那幼鹿在银光的包裹中渐渐长大,很快便成了足有人腰高的模样,虽然还不曾有成年巨鹿的大小,却已经脱离了幼鹿的身量。
它鹿角生长出如枝丫般的尖刺,它缓慢地落下,落在了凤如青的身侧。
那银光自鹿角飞出,环绕着凤如青,而凤如青陷入了它编织的幻境,一切真相大白,她在幻境中愤怒地凝聚神力,欲将赤日鹿,或者说凌吉拍死当场。
可那半大的鹿化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顶着软软的鹿角,一脸纯真地看着凤如青,似乎感知不到她的杀意,问道,“主人你怎么哭了,不开心吗?”
凤如青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凌吉将自己神魂碾碎了一部分,生生变为了一个无知的孩童,他机关算尽,不仅给凤如青看了他族人消亡和遭遇的一切,还有他篡改之前的梦境。
他用毕生幻术,最后编织了一个梦境,将自己也算计其中。他回到了幼年时,还未遭遇那些惨境的无忧无虑的时候,幻境中他的族人死于山崩,他被主人所救,结契之后,便跟随在她身边。
他把一切龌龊的疯狂的,那些外人不能理解的心思,全部用幻境呈现在凤如青面前,包括他曾经幻想一生与凤如青相守,放弃复仇,却发现她的梦境,她的诉求是别人之时的崩溃和脆弱。
凤如青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又喜欢了谁,想要跟谁一生不离。可凌吉太可恶了,将一切都□□裸血淋淋地呈现,让她不得不清醒,也不得不为她不自知的心动而对他愧疚。
他连自己都算计进去,终于成功换来了她的同情,凤如青对着幼小的凌吉,对着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甚至因为自我碾碎了部分神魂,哪怕成为巨鹿,人形却永远是个孩童的凌吉,最终放下了手,杀意也在指尖消散。
他太疯了,凤如青再度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不该碰他,不该受他的引诱。
可她也没法对着什么也不懂的孩童下手,她抱着凌吉硬塞给她的赤日鹿一族的仇恨,还有她无所安放的憎恨和骤然窥知的心之所向,无措地在魔尊寝殿一直枯坐到天色大亮,心中满是苦涩和愧疚。
不过天光亮起的时候,凤如青便起身,看了看抱着她小腿,睡在她身边的幼小孩童,学着幻境中留下的坐骑收放法门,将他收入了识海。
然后凤如青去了姚安山,那小屋还在,泰安神君也在,看到凤如青来了,他抿紧了嘴唇。
凤如青形容狼狈,面色也实在不好,只是和泰安神君点了点头,便走到施子真床边跪下。
“师尊,对不起。”凤如青对着依旧昏迷的施子真道。
等到他醒来,她会好好地向他请罪。
不过此刻当务之急不是认错,而是设法弥补,她转头问在门口的泰安神君,“怎么能救他,我要做什么?”
凤如青转身看向泰安神君,“他功德厚重,我这里有一株双姻草,重塑一个身体,能让他恢复吗?”
她身为上神,若当真塑身,定然比施子真为她塑身要快多了。
泰安神君看惯了她张狂跋扈肆无忌惮,还未见过她这般伤悲沧桑的神色,心中生出不忍。
这份不忍,自然是来自施子真,来自他与他并蒂而生的情绪。
他总是对他的小弟子格外不放心,为她冒着仙骨折断的风险以身塑身,送她登入天界,泰安早就同他说,你这份情,逾越了师徒,为此施子真还对他大发雷霆。
他们并蒂而生,连他都被影响对凤如青屡次心软,施子真却始终不肯承认。
或许是不能也不敢,他那样心性的人,要如何去承认他觊觎自己的弟子?
情爱到底是最最害人的东西,现如今施子真不光折了仙骨,连持正守心的固心印也碎了。
“塑身也没有用,”泰安神君到底不忍对着凤如青说什么重话,“他本体为天池蕴养的莲花,双姻草那等凡物,如何能够承得了他强大的神魂。”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凤如青心如刀绞,师尊一向视修行最为重,若是醒了得知自己如今这样,如何能承受得住。
泰安神君慢慢摇了摇头,“固心印已碎,修为尽毁,他从此之后,只是一介凡人,再无修炼可能。”除非……
字字句句如千万斤压下,凤如青连跪也跪不住,瘫软在地上。
泰安神君不忍看她,但最终咬牙没有说出那个除非。
无论如何抉择,要施子真自己醒过来才能定下,他也不可能再告诉凤如青更多。是她惹下的风流债害了施子真,泰安神君再受施子真影响,不舍对她恶语相向,但总要她愧疚后悔,最后对施子真诚挚认错。
况且关于神魂之秘,是他与施子真保命诀窍,他不能说,而施子真该有自己抉择的权利。
凤如青自己生死关头无数回,都未曾心灰意冷,从来不惧天道不惧灰飞烟灭。可她如今连累施子真至此,她却比自己变成个废人要难受千万倍,盼着施子真醒来想要对着他请罪,又怕他醒来不知道如何面对。
这山中不适合施子真养病,凤如青将事情告诉了荆丰,荆丰震惊过后,却未曾出言责怪凤如青,还安慰她说这并不怪她。
荆丰和她一起,将施子真悄悄地带回了悬云山的焚心崖。
泰安神君时常来焚心崖为施子真输送神力,凤如青索性什么也没有做,昼夜不歇地伺候在施子真身边。门派中对外宣称施子真闭关,荆丰一肩抗下所有的事情,熔岩天裂的调度、门派,还有四海频起的邪祟。
至于乱成一锅粥的魔界,是宿深出面收拾的,他如今能力因为吸取熔岩热浪的原因,已经强悍到几乎能媲美真神的地步。
放下情爱之后,他一心修行,整肃妖族内外,在熔岩处也贡献颇大,最近只用几天时间,就完全收服了魔族魔众。
自然不是如凌吉那样去操控,而是以丰厚的待遇,还有绝对能够压制众人的武力,更重要是魔族也清楚如今形势。
即便他们被凌吉压制神志的时候不能自控,可一明白如今四海形势,极寒之渊的魔兽都祭了熔岩,极寒之渊都空了,他们若是在这时候添乱,难保不落得和魔兽一样的下场。
凤如青围着施子真转了四五天,渐渐从那种惶恐和那种把她辗轧得几乎崩溃的愧疚当中回神,而施子真还没有苏醒的趋势,这天下却由不得人颓废。
她开始四海奔走,帮着宿深安置魔族,回归悬云山,以天罗上神的能力、悬云山小弟子的身份,帮着荆丰处理门派事宜。
所有一切看似回到正轨,只有施子真这个昔日仙首“闭关不出”,倒是并未引起修真界多大的轰动。
天裂还在持续,凤如青每日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晨起为施子真例行输送灵力,白日游走四海驱邪除祟,帮宿深坐上了妖魔共主的位置。
偶尔,她会回到天界去取用藏书阁书册,查看施子真本体,剩余的时间则彻夜窝在石室当中,翻阅那些远古的,关于如何能够续接仙骨,如何能够令废人重新恢复的生涩典籍。
她整个人都沉了下来,身上那些呼之欲出的狂妄和悖逆都消失了,时常也会和那些神界的神君虚伪地说话,笑着请教他们那些晦涩难懂的典籍内容。
转眼便是两月,素来喜爱人间景色习俗的凤如青,这个新年却都是窝在悬云山焚心崖的石室过的。
她连去五谷殿吃东西都是少数,整日所有空闲的时间,要么是翻阅书籍,去查找让施子真恢复的办法,要么就是昼夜不休地去各处险峻的地方,寻找书中所说的天材地宝,带回来令悬云山的百草仙君来炼制丹药。
百草仙君炼制出了很多极品丹药,可能够在施子真身上起效的,却寥寥无几。他还未曾醒来,这两月唯一的变化,是消瘦了一点,手指动了一次。
泰安神君也没想到施子真竟然昏迷了这样久,但他也能理解,骤然得知了自己的妄念,他应当是无法接受吧。
他看着凤如青这两个月把自己折腾得不轻,他几次不忍,都要说出真相,施子真并不是没救了,也不至于就废了。
可泰安几次与她谈话,发现她知道凌吉因妒伤了施子真,却不知施子真为何会碎了固心印,为何会彻底折了仙骨沉在自己的意识不肯醒来。
如此一来,泰安神君便更不能说了。
他只是帮着凤如青唤醒施子真,旁观她上天入地的寻找办法。
而凌吉根本没有在幻境当中告知凤如青,他帮凤如青折了施子真仙骨,逼他承认自己心中所想,却并不肯让施子真坐享其成,让凤如青因为愧疚送上门去。
他歹毒,想要凤如青帮着他报仇,还机关算尽地变成了幼年模样,与凤如青签订了契约,成为了她的坐骑,无忧无虑地活在她的身边、她的识海当中。
可他也不想凤如青受委屈,于情爱之上受人错待。
凌吉知道,即便没有自己的催化,凤如青也终有一天会走那条路,他只是等不及了,赌不起人心,不敢去相信凤如青对他的那点喜欢还能维系几时。
他更怕,怕时间一久,凤如青便被神界同化,如那些神仙一般只求安逸。
他想废了施子真,逼凤如青翻天,却机关算尽没算到一个白礼,在最后关头被他阻止,便只好惨烈自戕。
而如今,凤如青确实坚定了她曾经犹豫的那条路,但在那之前,在人间彻底撑不住之前,她必须先等施子真醒过来,给他认错,听他发落。
再告知他自己的打算,寻到助他恢复的办法。
施子真困于自己心境之中,将凌吉以映心术刨开给他看的那些妄念,一遍遍地重复着,他最开始惊惧,而后是崩溃、痛苦。
可是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他看清自己,也看清妄念所起,他便渐渐沉下了心。原来早在他全无察觉的几百年之前,他已生了妄念,根本不是他为她塑身之后。
纵使还是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他却不至于疯狂想要回避。
于是就在某天深夜,凤如青守在他床边,对着烛火细细查看那些古籍,眼睛赤红还不肯休息的时候,施子真眼睫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心境已经平缓无波,身上全无力气,唯一能动的只有头和手指。
他适应了半晌,看清了这里是哪,又微微偏头,看到了坐在他身侧石床之下的脚踏之上,正伏在床头拧眉看书的凤如青。
施子真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紧紧地揪住了身下被褥,闭上了眼睛,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自以为心绪已平,能够坦然面对,可骤然这般近距离地见了她,他竟然无法自控,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个十分卑鄙的师尊,心中存着难以见人的妄念,还自认关切,终日围着小弟子转。
何等卑鄙。
施子真愧疚极致,自厌自责,心绪翻不止,竟是不能自控地呕出黑血来。
“噗……”
凤如青循声猛地侧头,便见施子真血染软枕,顿时惊惧起身,上前查看,“师尊!”
师尊,他如何对得起这个称呼。
凤如青这一声,喊得他心魂一震,再度喷出血来。
凤如青被喷了个正着,直接吓得腿一软,“咚”一声跪在地上。
施子真再度径直昏死了过去。
“师尊!师尊!”古籍打翻在地上,她连忙去查看施子真的状况。
他的内息本就因为碎裂的经脉十分微弱,甚至因为留存不住灵力,渐渐有些虚不受补之势,凤如青连为他输送神力都不敢太过频繁。
此刻凤如青将神力探入其中,发现施子真内息凌乱不堪,仅有的灵流横冲直撞,将还未修复完全的经脉撞得再度开裂。他在昏沉中痛苦地皱眉,凤如青连忙爬上床榻,扶着他靠坐起来。
凤如青抓住他两只手臂,以神力凝成极细的细流,探入他体内,带着他乱窜的灵流顺服在丹田,又将他的凌乱的气息抚平。等到他稳下来,两个人的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凤如青并没有马上收回手,而是保持着这样缓慢的频率,为他输送着神力。虽然那些神力大多根本无法在他的内府留存,只会随着他的呼吸散出体外,可至少这些神力,能够让他不那么痛苦。
凤如青心中愧疚极了,施子真为她塑身,助她成为上神,可到如今,她却累得他重伤至此。她甚至还没寻到让他恢复如初的办法。
“师尊……”凤如青轻声叫施子真。
他还昏沉着,自然是听不见的。泰安神君说,他其实早就该醒过来的,只是他不愿醒来。
凤如青不需去细想,便能够明晰施子真为何不愿醒来。一生为修行者,眼睁睁看着自己折断仙骨成为废人,施子真那么骄傲的人,又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石室当中只点了一只灯烛,昏黄的光亮,其实并不能用来照亮多远,只有眼前这一点点光亮而已。
其实这一盏孤灯,并非是用来照明。凤如青已经是上神,黑夜白昼,于她来说全无区别。
可她喜欢这些凡俗外物,点上一盏,沉浸在这样昏黄的光亮当中,能够稍稍的安心一些。
凤如青从前总想做海中明珠,不惧风雨侵蚀,不惧岁月磋磨。哪怕蒙尘,只要稍稍露出一点天光,她便能够兀自发光发热。
她甚至曾经以为,她已经成了明珠。
这一路上,她吸引了许多鱼儿到她的身边,他们在海中相伴过一路,纵使遭遇风浪和沉浮,却十分愉快,共同成长。哪怕是分别的时候,她总想着,照得远一些,再送那个相伴的人走一段明亮的路程。
凤如青始终觉得,和谁在一起,无论是出自单纯的喜欢,还是对彼此有所诉求,这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她不是需要依附于人的枝蔓,她也可以潇洒地与人并立而行,相遇时彼此温暖,分别时痛快挥别。
她一直都这样做着,从不去计较多少,不去细数得失。
她知道白礼当年希望她助他登基为帝,弓尤想要她跟随他去冥海之底。
哪怕她温柔的大师兄不再如旧梦中对她义无反顾,在天下大道和儿女情长中选择了苍生,她也从无伤怀,甚至为他骄傲。
可从宿深开始,她努力想要保持的洒脱便在四海纷乱之中力不从心,她无法兼顾,让脆弱敏感的宿深患得患失。凤如青始终知道,怪不得他,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甚至对于情爱已经不再抱着希望,只想着有个人在身边,只相互取暖,度过漫漫长夜便好。
可凤如青现在后悔得很,没有情爱的相伴,注定是一场无法善终的结局。
这结局她应当预料到,却被深冬寒夜里面的那点温暖柔情给迷了眼睛。
她以为肯用血肉为她暖身的人,再疯,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可凌吉的疯和算计,将她珍重的师尊伤到如此地步。她从来不想去亏欠谁,到如今却是越欠越多,清算不清了。
凤如青到如今才知道,她并非什么海中明珠,她不过是尘世一盏最普通不过的灯烛。
她不能为谁承担风雨,也只能照亮眼前这一小寸前路。
她叹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神力散出的幽幽光亮自她的手心,慢慢地朝着她掌心下的施子真腕上流动。
灯烛悄无声息地燃到尽头,只剩下一丁点光亮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逐渐开始泛起了亮光。
凤如青一连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施子真醒过来的时间虽然很短暂,总算是醒了,她的疲惫总算战胜了担忧,心绪在这灯烛将尽的夜里悄无声息地变化平复,以至于她不慎便这样坐着睡着了。
施子真再度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小徒弟抓着他的手腕,神力被控制得十分好,流转在他的周身和经脉当中。
他正欲紧绷的神经因为察觉到她正在熟睡,而缓慢地放松下来。他查看了一番自己糟糕透顶的内府,微微启唇想要叹息,却看着小徒弟睡梦中落下的眼泪,最终屏息,未曾叹出口。
烛火早已燃尽,屋子里昏沉一片。施子真不再是大能修者,看不清凤如青陷入梦魇的神色,只能借着神光看到她滑落脸颊的晶莹,心中无声地揪紧。
小弟子不爱哭的,施子真手指微动,有种想要去接那滴晶莹的冲动。
她当年险些被妖兽践踏致死,都不曾哭泣。自脏污的坑洞中扒住他的靴履,要他带她走的时候,在血污当中扬起的脸,带着的是顽强坚韧,比野草还要生命力旺盛的笑意。
施子真回想起当年的情境,又想到如今,不由得心绪起伏。睡梦中的凤如青察觉到他的波动,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便对上施子真看着她的视线。
“师尊……”凤如青开口,声音低哑,还带着些许担忧心虚,十分细弱。
施子真原本在她未醒时还能好好坐着,她醒过来,他便顿时坐不住了。
他欲抬手挣开她,然后离开这间石室,随便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能待在这里。
可他忘了自己不再是从前那身随意动的大能修者,而是个不折不扣,甚至还不如能走会跳的凡人的废人。
抬手、起身、下地,这三个简单的动作,他做了却是直直地从床上朝着地上倾倒而去。
凤如青被他甩开了手,却见他要摔了,忙闪身去接住他。
可她盘膝一夜,哪怕睡梦中也不休不止地输送神力,这一站在地上,才发现脚没了知觉,施子真整个人朝着她一砸下来,凤如青心中一惊,膝盖一软没站住。
两个人十分狼狈地朝着地上跌落摔倒。
不过好歹凤如青好好地把施子真接住了,自己垫在底下,没让他磕着。
施子真不能自控四肢,他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不能自控的时候,茫然不知作何反应,于是十分结实地砸在了凤如青身上。
这个姿势基本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对方的气息瞬间便因为过近的距离,冲入彼此的鼻腔,激得两个人同时回神。
“师……唔。”凤如青叫施子真,却没等叫出口,施子真便已经将她的嘴严丝合缝地给捂住了。
“别叫。”他开口,是因为如今明晰自己的妄念,听不得凤如青的声音,带着呵止之意。
可他许久未曾说话,声音又低又哑,根本与他素日的清冷截然相反,这声音听来全无呵斥的意味,倒像是男子难耐之时的动情。
凤如青本欲扶着他起身,可听了他这声音,睫羽微颤,躺在冰凉的地上,半边身子都不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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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如青: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