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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都市 > 落单的你 > 归阴
  她恍惑地瞪着眼前这些丝丝袅袅的雾气,心蓦然一动,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果不其然,又一身古装的归阴了。
  想了半久,还是没想明白。
  唐圣夜中枪伤重,从国外接回来后,一直隐匿消息地在部队医院静养,为的就是配合唐战的上级布一张超大的网。这张网让凌越豁出了性命,最后给凌啸天洗清了嫌疑,还让凌啸天的科技公司成为了国家重点扶持、培养的对象。
  可这个网谁都没料到会牵扯出二十五年前的拐卖大案,凌啸天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苗丽丽母子和高英最后一刻跟人世凄惨的告别,整夜睡下了觉,诱发了幼时被龙哥想取去他的器官和替换凌霆在加拿大被绑架的阴影,心理防线崩塌,抑郁重到数月都出不了家门,由宁夏天陪着去沐榕的城市疗养。
  她是坐在唐圣夜床前凳子上接的夏天的电话,夏天声音里听不出有多惊喜,别别扭扭地支吾半天,沐榕不耐烦抢过电话,兴奋不已地在那头叽叽喳喳,“妈,夏天姐刚才跟我哥注册了......她怀孕了......你放心哈,这几个月我哥恢复得很好.......”
  人生好奇妙,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命运到底会转变成什么样?
  一年多前,她还觉得自己在这天地间是孤身奋战,凄凉一人,转眼间,宠溺的老公、孝顺的儿子、儿媳,肚子里还有两个时不时提醒她长得很健康的淘气包。
  可能母亲和孩子心意相通,她微笑着抚着肚子,他们就在里面做出了回应,伸手踢脚,闹得欢腾。
  不过就是低头抬头的一瞬间,她就出现在这个似幻似梦的地方。
  懵懂地瞪着雾气慢慢从她眼前褪去......
  这个地方说陌生也不陌生,在a城走阴时见过。
  高山长青、秀水长碧,倾泻如注的瀑布如玉珠落盘发出淙淙落地的美妙旋律。
  年代久远的古琴置于崖顶之上,背对她的那人穿着一身缀珠镶玉绘有章纹的玄袍锦服,头坠璎珞流苏的金冠帝冕,宽大的水袖下一双细长苍白的手指灵巧地轻拈细抹。
  瞬间窒息,心下已猜出了他是身份。
  悠扬的琴声,有如炙热山间忽来的一阵清风,又如碧空万里偶然来的一缕游云,伴着崖下水声的叮叮咚咚......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使人不由就滋生出一种了断尘缘、潜心修道、不再过问世俗的淡泊情绪。
  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此时萦绕着的这种感觉。
  先时闹腾起劲的孩子莫名就安静下来。
  记忆的线随着琴音时断时续,前尘恩怨,每世轮回,历历在目。
  这一世的半世姻缘,是凌越几世的善行义举换来,她或痴或傻不得善终的轮回里,都有着过凌越的影子。
  他跟她总是错身而过。
  沧海桑田、岁月荏苒,多少次的下世遇见,没有过一次言语的交流。
  茫茫人海,总会有长着一样面孔的遥光、花梨白、金晓妍和冷月出现,她们融入进她和他的生命长河里,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或是给予帮助或是给予伤害,最后却全都漠然离开,留下她孤单咽气。
  几世里,她活得悲惨,活得凄凉,孤伶伶地。
  凌越也不见得过得多好,他有时托生为男,有时托生为女,几世都姻缘不继,孤身一人却热衷于修路搭桥,行善布施。
  没正面遇到过,却都听过相互的名字,心生惺惺相惜之情,也曾为想像的彼此思念成疾,最后遇见,都是他遗憾地替她收着尸首的时候。
  几世的过往,不过须臾间阅完,已然明白,那琴音不止是宝宝的胎教音乐,更是她前尘轮回的回现。
  大脑里涌入了太多的往事,从古至今,看着男人和她相隔不远,甚至还近在咫尺,却相怜不能相见,世世思念、世世别离,心痛得连呼吸都停住。
  原来,心中一直固执地有等着那个人的期待并不是她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世世夙愿不了,所以她莫名等待。
  “你来了.......”
  琴音悠扬而止。
  淳厚内敛的声线涌进她耳鼓时,身体一颤,内里不知什么东西卷着一股伤感的情绪,让她淡泊的心瞬间郁闷下来。
  蓦地就清明,知道是刚回身体不久的一魂一魄听到这声音蠢蠢欲动地想从她身体里出来。
  “你魂魄不定,我实不该让你到这里来......”
  他的叹息很熟悉。
  这个男人迈着帝王该有的步伐,似是在闲庭信步,又像漫不经心,慢慢朝她走来。
  他高大的身形逆光而立,明明知道他就是随时挑着半边唇角,有些痞子性情的唐圣夜,可心里却倏地紧张害怕,不由退了两步,手情不自禁的攥紧自己的衣角。
  不稳定的魂魄迫不及待的想奔向他去,身体里有其它的力量死死钳制着她们,翻滚着的情绪里夹杂着说不出爱恨情愁。
  “唐......唐圣夜,你别过来!”
  嘶吼的同时,奇怪地会有心痛的眼泪。
  他停住脚步,霞光从他身后隐去,很平静淡定的脸上,睿智而复杂的眼神紧盯着她。
  “唐圣夜?这具载体的名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鸢落,你好好看看,本尊究竟是谁?”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去。
  他虽然跟唐圣夜长得七八分像,可天然的王者气息却是唐圣夜拥有不了的。他的双瞳异于唐圣夜眸眼的狂妄,坦荡的眸里,就像一面波光粼粼望不到头的海面,诱【惑】深邃得让人不禁想沉入那样的海底。她中魔了般地盯着那双眼睛,在他淡定的注视着她时,里面流过转瞬既逝暗金色的瞳线,神秘危险,他像西方的混血,又长着张东方的面孔。
  他淡淡一笑,“鸢落,伴生五百年,等了一千年,如今你还是认不出本尊?......”目光微微向下,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呵,你和腾蛇的孩子都有了......”
  瞳线里流过的神伤让她心又是一震。
  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身体里的两个人,一个让她不要理睬,一个让她快抓住他的衣袖。
  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步伐快绕过她,顿住脚步,低低叹,“只可惜,他和你的缘分就只这半世.......”
  猛地侧过头,感觉到他目光深邃得如地底微光,哑着嗓子问:“什么半世?”
  眸光相撞,在他漆黑如夜又带着溶浆似的瞳幕里,她看到了她和凌越的未来。
  “他有他的使命,你有你的职责,你们终究没有生生世世......”他眼睛漾出垂怜的悲悯,“如今噬魂镜已破,花梨白和遥光皆被它吞噬......”
  噬魂镜破了?那花梨白和遥光都化为虚无了?
  她的愕然让他神情一凛。
  “噬魂镜本是天上圣物......岂容得一个刚得道的妖怪和四不像的儿子来翻江倒海,混淆视听?”
  手掌刚一摊开,他却身形猛地剧颤,痉挛的面孔瞬间就变得狰狞恐怖,脖子上筋络暴鼓,手指钳成一团,臂上青筋凸拱得像要夺肤而出。
  “......“
  他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嘴里发出快承受不住的低吼,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脸上扑簌簌地掉下。
  他这个样子有点像扯羊癫疯的症状,只是人发作起来,会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抽搐,而他全身虽然抖着,五官痛得变形,却还在极力的保持优雅地站立姿态。
  不过就是十几秒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常态,瞥到她眼中的惊疑恐惧,面色苍白地朝她抿了抿唇,
  一枚小如落叶的古镜重新在她眼前打开。
  真的是花梨白收化素葵的那面神镜。
  只是现在的它,混沌的镜面早就支离破碎,隐隐能在斑驳的裂纹中看到一白一黑两条大蛇在里面愤怒嘶吼。
  “雪刹?梦魇?”
  那两条蛇见到她,仰着蛇头,眸眼流露出恳请殷切之意。
  “......这两个畜生不过是当年看护你的奴仆......”酆都帝君冷冷一笑,“你是天选之后,是本尊三千之期的伴侣......可它们和花梨白勾结,导致三生石坠毁,天地两界失去阴阳平衡......”他缓缓从她身后走过,“......本尊因为误会你,自咎得狂性大发,使得地狱溶浆倒灌进天、地、人三界,造成人、神、妖,尸殍遍野、游魂无数......地狱也焚烧得跟外界断了联系........”
  地狱失去运转功能,那死了的人进不来,轮回的人出不去?
  他总是一语一顿之间,就能让她看到他愤怒地指剑号令,引导着一股洪流裂焰顺势而出.......朝向天界、朝向人间......
  哀嚎响彻震天,这是所有生物都逃躲不了的浩劫。
  “因你,世间生灵死伤无数,所以你世世还债,而本尊......“
  “.......所以,你现在还困在十八层地狱下的烈焰熔浆中?刚才......是熔焰在烧你?”她不笨,明白。
  天地有序,因果循环。上苍只是让她疯癫,让她求而不得,可能也是想到她只是天劫的由头,而不是主导。
  眼前这个冷静孤傲的地狱主宰,居然曾冲动地为一个女子毁天灭地过?
  “本尊受天谴,自得重炼身心......”他扫了眼她的惊愕,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扯的羊癫疯。“......每一分钟就得受烈焰炙烤.......”
  一分钟?一千年有多少个一分钟啊?
  她不是用情不专,可看着他毫无遮掩地让她看到自己痛苦被烧的样子,手莫名其妙地就抓住了他的双手,眼睛里浮出水光,内里不像她声音的声音出来,“你好傻.....“
  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不是她本人!
  可酆都却猛地垂眸定定的瞧着她,他已经修炼到能隐藏情绪,波澜不惊的面上依个淡淡。
  “本尊在天谴之前,送出一个分【身】,想去寻找被花梨白隐去气息的你,可本尊找了千年,怎么都找不到你,如果不是我嗅到四十年前凌家有你魂魄的气息......有了你的消息,我这【分】身就附生在巫族后人身上......”
  唐圣夜是巫族后人?这个讯息真是出乎意料。
  沐雨落没想到这个高科技现代社会还会有神秘的巫族存在。
  他们自古至今都是神秘的传说,听说与天地通灵,是人与天、地相通的媒介,可看着唐家也没什么小木人,符咒之类,唐圣夜父子俩都很正常,就连一起喝过洒的族长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老头啊。
  大帝似乎知道她脑里想的什么?眼神划过微不可见的失望瞧着她窘迫的抽回自己的手,“巫族历经朝代更替,历史上又多次被围剿,真正会法术的没几人了,他们身上除了巫族的血液,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为了保住巫族血脉绵延,长老们闭口不谈祖上来源,分散子嗣,以精忠报国来掩饰身份.......所以,近百年都没人知道唐家就是巫族后代.......不过,唐家要出真正的巫女了......”
  倏地沐雨落垂下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肚子上,腹部下面又开始抽痛了,有什么东西从腿间流了下来......
  她这是要生了?
  酆都瞟了眼她的肚皮,神态中淡然,手一扬,噬魂镜猛地就在空中打转,蓦地就化成一块写着字的青色大石,随着他的指示向崖下一边飞去。
  她有些好奇“雪刹”、“梦魇”的命运,奔过去看,吓得差一点没刹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