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弯弯绕绕的,直说,怎么回事?”
这是萧全钧出来停下脚步后的头一句话,萧升目光四处游荡,迟迟不敢落在他眼神上。
“他那是什么情况!”萧全钧急了,伸了手要碰一下萧升,还没触到就缩了回去,打过骂过,唯独没有像别的父亲一样衷心的握着自己两个儿子的肩头过,萧全钧此刻心里涌上来一股浓郁的挫败感和无可奈何,末了又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哄那孩子?”
“应激障碍,”萧升顾不得别的,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又连忙解释,“我说不上现在到了哪个程度,去芝加哥后症状就出来了,他现在偶尔就是会这样,情绪不稳定,脑子里起了一阵海啸似的,爸,你有火都冲我发行吗,他,”
“我火什么火!”萧全钧扬声打断他,朝他身后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时说,“你去照顾他吧,我回单位了。”
“诶爸!”
萧升没叫住,那男人埋着头,宽阔的背脊些微佝偻着,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打了败仗没脸回城的将士,萧升无暇多揣摩,回了孟以冬身边。
回去时蒋春云正和急诊今天的住院医说话,萧升从他们身后路过,进去后还能听见蒋春云与医生讨论病情的声音。
这次没有调病例,一切都是萧升送人来之后的口述,萧升打了电话给康雪,让她和医生直接交流,之后他便没管了,左右是要送去楼上精神科的,他只想着要呆在孟以冬身边,等他一觉睡醒。
“饿不饿,儿子?”
蒋春云在十多分钟后进来,问了这句话。
“还好,妈,医生说什么?”
“应激产生的生理反应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他时常晕厥,频繁发梦魇,情况又时断时续,药是开了,等他醒了,你跟他商量商量,回北京吧。”
“回北京?”萧升想起康雪说过换个新环境的话来,孟以冬接连几次出状况无一例外都跟家里沾边,萧升心里九成确认,这大概是康雪说的症结所在,可他也知道,孟以冬哪也不会去。
“妈,咱们回老房子住一段吧。”
翌日。
孟以冬口渴,睁开眼睛时,护士正在他身边给他换药,见他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
孟以冬轻点头,环顾了一圈,“我家里人呢?”
“你哥哥去缴费了,”护士说,“蒋主任一会儿就来,等会儿刘医生过来查房,你是昨晚转上来的,他问什么答什么就是。”
孟以冬这才发觉他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想来是妈妈出的主意,他听话的点头,又想起来问,“我挂的是哪个科?”
“精神科。”
护士说完走了,孟以冬只觉不好,情急下掀开被子下床,扯住针管,血立刻
回流了,蒋春云刚到门口,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上来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躺好!”
“妈,”孟以冬仓皇的坐下,抬头望着她,“妈我我,”
“你什么你,这病房我求爷爷告奶奶张罗出来让你睡一宿,今儿下午咱就得腾出来,你干什么,想多住几天啊!”
“不是,妈,你听我说,”
“你没毛病,妈知道你要说什么,”蒋春云蹲下来,握着他的腿把他的脚抬起来,拿手拍了拍脚底上的灰尘,一只拍完换了另一只,接着将那双腿挪上了床,“下地不穿鞋,妈这么教你的?”
“妈……”
“你身体怎么样你自己最清楚,还要我多说什么吗?让你多躺一会儿是为了等医生来,我们听完医嘱就该回家了,都这么大了,还要为娘的操心?”
“对不起妈妈……”孟以冬凑过去抱住了她的腰,“妈,对不起。”
蒋春云任他抱着,有好一会儿没说话,萧升进来的时候才听见她吸了下鼻子,说,“你们俩先把早饭吃了,我去护士台看看。”
蒋春云一走,孟以冬便把萧升拉到了面前,“哥,完了……”
“胡说什么,”萧升放下手里的早餐,抱着他,手摸着他伤口附近,“没事,爸妈比我们理智多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猜猜是什么。”
“什么……”
“妈答应搬回老房子住了。”
“回老房子?”孟以冬是有些诧异,转而又问,“那爸爸呢,他答应了吗,他还在生我气吗?”
萧升想起萧全钧昨天离开时的背影,心下一怔,说,“没有,他也很担心你,只是出了这种事,他得回单位收个场不是?”
孟以冬松下浑身的劲儿来,软塌塌的坐在床上,又埋下头薅了把头发,焦躁的显而易见。
萧升看着,在他身边坐下,又搂着人宽慰,没多久刘医生来查房,蒋春云也回来了,三个人听着医生悉心的叮嘱,到了下午,收拾好一切出了医院。
萧全钧晚上十点多带着些酒意回来了,倒没醉,回来见着蒋春云在忙活,客房门紧闭着,茶几上摆着一大堆药。
他脱了外套瘫坐进沙发里,不多时,蒋春云端着杯蜂蜜水出来放到了他手里,“喝了去擦擦身子,早点歇了。”
“诶,”萧全钧叫住她,看了眼客房门,“……”
蒋春云心领神会,“没事,他哥哥给哄睡了,去看看?”
萧全钧一挥手,“算了,没什么好看的。”说完一仰头喝完了蜂蜜水,撂下杯子去了浴室。
主卧床头灯过了一点才灭,房间里有翻来覆去的窸窣声,许久,蒋春云叹了口气,“你睡不着下楼跑两圈去!”
萧全钧又开了灯,靠着床头坐起来,“我休假了。”
“什么?”
“上头让我先把年假休了,”萧全钧说,“明儿不上班。”
“哦……”蒋春云顿了顿,“那就在家呆着吧。”
“你上午跟我说要去老房子住?谁的意思?”
“还能有谁,你大儿子呗。”
“那我,我,”
“你不想去就不去,等冬冬身体好点了,其他的事我们再找时间谈。”
蒋春云翻回身闭上眼,“睡吧,都几点了。”
啪,灯再次灭了,屋子里暗下来许久,她听见那人说,“我得去。”
第76章 人间烟火(锁章)
周远扬带着康雪到哈尔滨那天,萧家一家子回了老房子,蒋春云做了一桌子菜,夜里万家灯火,孟以冬卧室房门却一直紧闭着。
蒋春云又热了两回菜,分针在表盘里一圈一圈的转,到了九点,还没动静,萧升才说,“妈,你们饿了就先吃吧。”
蒋春云摇头,挨着萧全钧坐在沙发里,“再等等。”
周远扬附和着说还早,又跟萧升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接连起身,“妈,我们下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蒋春云眼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从家里出来,下了楼到院子里,萧升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一根扔了过去,自己也衔上了才开始摸打火机,周远扬这会儿便握着火凑了过来,烟雾四起,两人在花坛边坐了下来。
“两老还没表态呢?”
萧升拿烟的手从嘴边放了下来,埋着头吐了口烟,顿了顿才说,“就这样吧,冬冬身体好些再说。”
“康雪路上跟我说,你们爸妈那一关过不了,他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严重,”周远扬看了眼身后的楼上,目光在那些亮着的窗口上扫了一圈回来,“你还把他带回老房子,怎么想的你?”
“我没怎么想,”萧升说,“但我知道他想。”
那天晚上,孟以冬窝在他怀里不停地认错,连梦话都说着要回到小时候重新来过,萧升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时间能回到过去,他们能重新选择,不像现在,日子一天天的熬,谁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过头了。
“你呢?”萧升转过头问,“你发的邮件我都看了,工作做得很好,别的...怎么样了?”
周远扬知道他在问什么,似是想了想,又好像在短时间内做了个决定,他说,“我快忘了他了。”
“也好,”萧升回应的很快,“忘了比较好,真的,远扬,我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周远扬没来由的笑了笑,又闲聊了两句,抽完一根烟,扔了烟头拿脚碾灭,“走吧,回去看看,康雪应该弄完了。”
第二天周远扬回了北京,康雪又在哈尔滨留了一个礼拜,回北京前,她确认孟以冬会在短期内持续出现这种状况,但心理状况不同于外伤,不是抹抹药过两天就能好的,她别无他法,只能在走前对萧升多了几句叮嘱。
那天上车要走前,有一只手拉住了她胳膊,她停下来回过头,有些惊讶,“叔叔,您怎么下来了?”
萧全钧似乎有些局促,康雪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又将人请到了一边,才说,“叔叔您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有很多事想问,一股脑涌上喉头,竟不知先问哪个,好半天,老男人耳根子都急红了,才脱口而出,“我,我小孩子,会好的吧?”
康雪温柔又欣慰的注视着他,那天给孟以冬做催眠后她就一直想找两位大人说说话,只是孟以冬坚决不许,说不能用这毛病逼他爸妈接受。
默了一会儿,萧全钧又问,“康医生,我小孩子不会有事的,对吗?”
“是,”康雪说,“您放心,都会好的。”
萧全钧听了,连连点头,一回身朝里走了。
萧升那些天自然而然的跟孟以冬睡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挤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爸妈也并没有再说什么,日子就这样稀松平常的过了起来。
晚上,萧升洗了澡进来,孟以冬盘着腿坐在床上做数独,一本黑色的小数独题册,还剩最后几页,他翻折过来,拿在手里,专注的时候没听见开关门的声音。
“宝宝。”
萧升叫他的时候凑到了他身边,带着些潮湿的气息拿鼻尖蹭了蹭他耳朵。
“嗯?”孟以冬轻弱的应。
“是不是该宠幸宠幸哥哥了?”
孟以冬在最后一个格子里填上了数字,而后才反应过来萧升的意思,噗嗤笑出声来,“弟弟有罪,”说着话,一翻身覆盖在他胸口,将数独册子和笔放在了床头柜上,身子往回挪,挪到他正上方时又停下了,孟以冬噙着笑亲了亲他嘴角,鼻腔里涌进沐浴露的香味,“哥,你好香。”
“额,也不知道洗这么香有什么用......”
“那当然有用,”孟以冬撬开他的嘴唇,舌尖探进去,又调戏他似的立刻抽走了,柔情又可爱的盯着他,“我说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生病真的很不好,”孟以冬说,“我生病,让我哥哥跟着我吃了这么久的素,我很惭愧。”
萧升伸手将他搂到了自己身上,手心压着他后腰,“给哥开开荤?”
“正有此意。”尾音吞进了吻里,孟以冬跨坐在他腰上,和他接了个许久没有过的吻,之后越发热切,萧升坐起身,死死将他摁在怀里,身下有意无意在孟以冬那里蹭动着。
他很硬,孟以冬觉得心跳很快,前些日子身体状态不好,被他抱着睡一宿都不会产生情.欲的念头,可现在不行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萧升的需求,自己也从体内生出了迫切的感觉,气氛灼热,他咬着萧升耳朵,“哥,进来的时候,你得吻着我。”
萧升吻在他喉结上,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不然我会叫出声。”孟以冬说。
萧升听完,什么也管不着了,抓着他裤腰扯掉了他睡裤,那晚做的像是很隐忍,但又绝对的痛快,那也是自孟以冬回国后他们做的最久最多的一晚,萧升恨不能把人塞进自己身体里,顾不上孟以冬嘴里什么‘小点声别让爸妈听见’。
孟以冬后来累的抵在他怀里睡了,萧升觉得自己尽力了,就算听见了那也没办法,回哈尔滨前孟以冬说过不许他发脾气,也不许他插手,他一直很听话,无论两老跟孟以冬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站出来胡乱发过脾气,他也想,这事情得有个期限,如果一直没有任何改善,这人他就得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