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溪回到自己的闺房,来到镜子前,手指抚上自己的眉心,想到贾明宣,不由得笑了。
可没一会儿,就感觉心口绞痛。取出冰心丹吃了一颗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迷崖老怪一再嘱咐她,保持心情宁静,不可多思多想,尤其不能想情郎。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会想他。
落溪从心底感激迷崖老怪,他跟着来了夜郎蚩,知道绝情蛊无解,却还是一头扎进去,夜以继日想要研究出解毒的法子。
算一算时间,贾明宣也该回京了。她不希望,他看到她毒发或是死去。
天气变得晴朗了些,漆黑的夜空里挂着一弯弦月,仿佛沧海里的一叶扁舟。
落溪与贾明宣相对坐在院中闲聊着,时而抬头看看夜空中弦月。
贾明宣搓搓手,给落溪的耳朵捂暖,“这个时候有一坛酒就完美了。”
落溪眨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以前我娘在那株树下,埋了一坛梨花烧,应当还在,要不咱们去挖开看看?”
“好啊,第一次听你说起梨花烧,就很想尝一尝。”
落溪提了小铁铲,带着贾明宣往院子的西边走去,听到流水潺潺,到了老梨树下,落溪指向树根不远处,“应当在这儿!”
贾明宣便开始挖,没一会儿真就看到一个黝黑的酒坛子,惊喜道:“还真的有。”
感觉像挖宝贝似的,特别开心、惊喜。
落溪蹲在一旁,眼神里透出期待的光,“好久没有喝到娘亲手酿的梨花烧了。”
忽然,笑意收敛,神情变得落寞,可惜娘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又生气又好笑地呵斥她了。
贾明宣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酒坛子,放在平地上,细心拂拭坛子上的泥土。
“还没有开坛,我就闻到酒香四溢了。”贾明宣笑嘻嘻的,说了个笑话,逗得落溪也笑了。
院中的梨树几乎都掉光了叶子,落溪抬头寻了个好树干,跳上去,像以前一样,坐在枝干上,斜靠着主树干。
贾明宣抱着一坛酒,坐到了落溪对面树干,左右看了看,“这真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两人分喝一坛酒。贾明宣喝了第一口,就赞不绝口,“真是好酒,清冽的酒香中,带着一股梨花的清新,口感也是一流,有一丝甘甜。饮过梨花烧,天底下的酒都瞧不上了。”眼睛里含着笑
,看着落溪。
“那当然,我娘做的梨花烧,绝无仅有,只此一瓶了。”眼眶一热,落溪仰头,假装在看夜空。
贾明宣往前抬了抬酒坛子,笑嘻嘻:“这算不算岳母给女婿喝的进门酒啊?”
“美的你!”落溪劈手夺过酒坛子,仰头就喝。“我还记得,第一次偷喝梨花烧的事情。那时候我八岁,还没喝过酒,知道娘在梨树下埋了酒,就去挖出来,一个人躲在梨树上,抱着酒坛子喝到醉了,摇摇晃晃的从树上
掉下来,差点没摔破脑袋,被我娘骂了三天!”
“那是因为你娘怕你不长记性,还从树下掉下来,摔残了。”贾明宣哈哈笑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
“你没机会见到。”
落溪努力压制下所有的负面情绪,开始与贾明宣说起回京的事情。
“出来这么久,天灵石也找回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尽量让语气平常一些。
贾明宣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还去京城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是在家。”落溪笑着。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的身份,恐怕由不得你……天灵石你已经拿回了,虽然有口信回去,但京中很多人都会担心你。”
“别人怎么想,担心什么,我管不着。”
“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你在赶我走?”贾明宣深深的盯着落溪的眼睛。
落溪别开眼,隐藏自己的情绪。
贾明宣忽然心疼,“这里是无荒山,不是京城,你在我面前,不要有所掩藏好吗?我希望,你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落溪轻轻点头,心想再过两天吧,过两天叫师兄来请他走。面对着他,她实在做不到硬心肠。
短暂的沉默中,落溪想到了很多,尤其是在江南那段经历,在甄家庄,贾明宣舍命相护,剑法使得绝妙。
忽然心血来潮,“你教我舞剑好不好?”
如果注定要别离,那么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多留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贾明宣自然答应,取来狂云剑,还多拿了一把精致灵巧的长剑,给了落溪。
落溪抱着双臂,斜倚在树干上。
贾明宣在空地上,潇洒拔剑,手腕一转,宝剑便在虚空中比划出凌冽的剑芒。
他红衣烈烈,墨发玉颜,挥出的剑式,行云流水,进可攻,退可守。忽而腾身飞跃,剑尖挑起;忽而踏地低旋,剑锋横扫。
剑尖煜煜生辉,剑影飘忽,轻盈飘零中又沉稳有序,每一招每一式都赏心悦目。原来,那些能要人命的剑招,可以舞得如此好看。
利剑回鞘,潇洒中有一种英雄志满的傲气。
缓缓转过头问她,“看清楚了吗?”
落溪有点蒙,方才只顾着欣赏,忘了记招式了,“额,看得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再舞一遍。”
贾明宣对落溪,有用不完的耐心,她想看,就算舞十遍都可以。依旧是方才的剑法,招式不变,但贾明宣舞得更传神。
这一次落溪努力记着了。
落溪没使过剑,但拔剑、出剑的姿势,学得很到位。平缓地探出一剑,按照贾明宣所教的招式,挥舞起来,虽然轻慢了许多,但招式学得一丝不差。
贾明宣对落溪这个“徒弟”很满意,嘴角挂着笑,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落溪舞了一遍又一遍。到第三遍,已如行云流水般熟练了。
落溪笑着问:“如何?”
“不错。”
贾明宣提了剑,灵巧地向落溪刺来,抛砖引玉,落溪以剑相抵挡。
她的剑一挑,他的剑忽转,在夜空中旋出剑花,一来一往,两个身影你左我右,对视之时,目光相互交缠。
手中的剑,忽快忽慢,进退之间,剑芒忽闪,轻盈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飘舞,更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
从地上,打到树上,又到了屋顶上,不知疲倦,对招拆招之间,仿佛看见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落溪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她与他是自由的人,她不必背负血仇,他不受身份的桎梏,生命不必承受不可承受之痛,所以更轻盈,圆满。
她恐怕活不长了,她会像苏茉离一样“身似落花残”。
不过她没有勇气在他面前死去,到时候最好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让她静静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心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不受控地想了很多很多。剑与剑相交锋时,落溪心口忽然一阵剧痛,手中的剑飞了出去,人也失去了平衡,从屋顶上摔倒,不受控制地滚落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