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枫禹恢复期间内,萧锦颜和楚卿白都住在大长公主府,一来是方便照料,二来,萧锦颜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能和好,就算楚卿白现在不能接受,但是相处久了总会有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公主,无殇宫又送信过来了。”花月将刚刚收到的书信交给萧锦颜。
距离上一封信已经过去十日之久,想来琴无殇是开始着急了。
萧锦颜将信中内容一目十行,然后提笔回信。
“公主,您要怎么跟他说啊?”花月好奇问。
萧锦颜摇了下头,“现下已经找到了救人的办法,但是天星草是个难题。”
花月点了点头,“兴许您可以问一问昭王妃呢,若是她有剩余也不一定。”
萧锦颜笔端微微一顿,一点浓黑的墨在纸上晕染开,眉心浅浅一蹙,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一点。
想着,将回信写好交给花月,“把这个传回给琴无殇。”
然后站起身往外走,花月拿着书信跟上去,“公主,您去哪儿啊?”
萧锦颜边走边道,“去找大长公主谈一谈。”
两人刚刚走出院子,就遇上迎面而来的楚卿白,“去哪儿?”
他手上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膳,见两人急匆匆出门的样子,微微蹙眉。
“你先去送信吧。”萧锦颜吩咐了花月一句。
待花月离开,萧锦颜才道,“我去问问大长公主,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天星草,琴离的病情需要尽快解决才行。”
楚卿白上前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先把药膳吃了再去。”
萧锦颜老老实实跟着他走回去,在他的监视下将东西全部吃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可以去了吗?”
楚卿白微微点头,“我陪你去。”
萧锦颜没反对,两人一齐前往主院,这些日子姜倾雪都在院子里陪着楚枫禹,几乎没怎么出门,偶尔出来走走也是很快就回去休息。
两人到的时候,姜倾雪正牵着楚枫禹在院子里走动,这几日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已经能够自己行动,也能说几句话,只是还不够熟练。
“卿白,锦颜,你们怎么来了?”姜倾雪看到两人很是惊喜。
萧锦颜微微福身,“王爷,王妃。”
姜倾雪抿了下唇,“我们早已不是什么王爷王妃了,这么唤着听着别扭。”
萧锦颜犹豫了下,看向楚卿白,大抵是在询问他的意思,不这么喊,她只能叫大长公主,或者称呼爹娘了。
楚卿白视线偏向一旁,没说话。
姜倾雪有些失望地笑了笑,“没关系,就这么唤也行,你们今日过来是?”
萧锦颜看向楚枫禹问,“不知道王爷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楚枫禹微点了下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姜倾雪道,“他已经好了许多,别担心,来,先坐下再说吧。”
院中的石桌旁刚好四个凳子,四人桌下就正好围了一圈,萧锦颜微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过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想要请教王妃。”
姜倾雪有些意外,“是何事直说便是,何来请教二字。”
萧锦颜弯了弯唇,“您可听说过无殇宫?”
姜倾雪微微诧异,“江湖上那个无殇宫?”
萧锦颜点头,“正是,前些日子我们来云城之前,曾在双州逗留,想必您也知道我母后的身份了。”
姜倾雪点了下头,她确实是知道的。
萧锦颜也不隐瞒,直接道,“我们原本是要去北月教的,但是正好遇上正道讨伐北月教,为了请无殇宫出手相助,所以我答应替琴无殇治疗他的妹妹琴离,琴离的身体情况和王爷差不多,也是昏睡了几年未醒,但是不同的是,琴离的体内并非天星草,而是由十二种至毒相互制衡护住心脉,眼下她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所以......”
她点到为止,后面的姜倾雪自是能明白,“你是想问天星草的事?”
萧锦颜点头,“正是,眼下只有天星草和噬心草或许能够救她一命,只有用这两样东西取代她体内的十二种至毒,她才有醒过来的可能。”
若不是琴离的事情耽误不得,她也不想现在就提出这件事,但是被逼无奈。
姜倾雪眉眼微垂,沉思了片刻,才道,“我这里确实还有一株天星草。”
萧锦颜有些意外,“您这里还有?”
姜倾雪点头,“大半年前,我曾凤霖国做交易,拿到这一株天星草,原是要等关键时刻给枫禹服下的,但他现在已经无碍,自是用不到,便将它送给你。”
“交易?”楚卿白突然出声,语气颇冷。
姜倾雪面色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但是显然,楚卿白已经联系前后想通了所有事情,“所以,噬命的毒是你给他们的?”
楚枫禹有些疑惑,并不知道这件事,姜倾雪面色有些白,“卿白,我不是有意害你的,这件事我原先也不知......”
“我知道。”楚卿白打断她,语气淡淡。
姜倾雪轻咬下唇,神情很是为难。
“是什么事?”一旁额楚枫禹组织好语言开口,有些含糊不清,但不妨碍别人听懂。
姜倾雪的脸色霎时更白了一些,“之前......”
她将与风霖的交易与他说了一遍,包括楚卿白后来受伤的事情。
楚枫禹面上有些冷凝,半晌没说话。
萧锦颜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并非您的本意,他也从不曾怪您,您别难过。”
她实在看不下去姜倾雪这般自责的模样,便出声解释。
姜倾雪咬着唇,微微点头起身,“我去取天星草。”
说着便离开了,留下的三个人,楚枫禹盯着楚卿白看,却不说话,楚卿白微垂着眉眼,恍若未觉,萧锦颜就有些尴尬了,左右为难。
幸亏姜倾雪很快就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晒干保存的天星草就放在里面,“这个已经在凤霖皇室存放了近十年,我也不知药效如何。”
萧锦颜接过来,打开仔细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草味传来,她轻笑,“还能用。”
姜倾雪笑了一下,“那便好。”
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打算何时去无殇宫?”
萧锦颜微微颦眉,她原是打算把这里的事情解决,然后到无殇宫处理好琴离的事就直接回南燕,但是眼下,这个计划可能需得改变。
她看向楚卿白,“我听小白的。”
他如果要在这里多待她便陪着,他若要走,她便也跟着走。
楚卿白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声音温柔,“我听你的。”
萧锦颜轻轻咬唇,“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皇兄那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新帝登基,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而且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心里其实挺担心的。
一瞧她的模样楚卿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那就从无殇宫直接回南燕,如何?”
萧锦颜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她看向姜倾雪和楚枫禹,两人神情明显比方才低落,他们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回去南燕,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太过荒谬。
但是,他们离开是早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待在嘉云。
这般想着,萧锦颜索性直接对姜倾雪道,“可否与您单独谈谈?”
离开之前,至少要把心里的结打开,然后才能走得毫无牵挂。
姜倾雪似乎也有话想对她说,并未拒绝。
两个人丢下相对无言的父子俩,去了书房。
“坐吧。”姜倾雪体贴她怀了身子,进屋便让她在软榻上坐下。
萧锦颜也不推迟,等到姜倾雪在她对面坐下,才道,“想必您也知道我找您的谈话的目的,若是我们真的离开,只怕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来嘉云,我希望在走之前,能够帮你们把心结打开。”
姜倾雪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打算说这件事的,但是你说的没错,若是你们这一走只怕许久都不能再见,这件事说出来也许会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是作为母亲,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恨我们。”
萧锦颜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是不敢深想,她浅吸一口气,“您说吧。”
姜倾雪看着她,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和你母后长得很像。”
萧锦颜抿了下唇,所以她们真的是认识的!
姜倾雪继续道,“我与你母后是在双州城认识的,那个时候我离开云城想要出去游玩,但是你知道,没有通关文牒,我哪儿也去不了,后来无意间到了双州,结识了你的母后,她告诉我说她有办法带我离开嘉云,后来恰逢北月教被正道人士袭击,我便趁乱带着你母后逃离双州,后来我们两个人去了南燕。”
“二十多年前,南燕正与西梧国打得不可开交,我们两个人由于不熟悉路,无意间闯到了他们的战场,后来不小心走散,你母后武功高强,自是有能力自保,但是我不同,我没有任何防身本事,在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无力抵抗,一个人站在混战中险些被乱剑要了性命,当时你父皇还是太子,他受命亲临战场,当时与他一起的还有枫禹,我当时是被你父皇救下的,也知道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说到这里,她感慨一笑,“但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枫禹,他就站在床边和你父皇汇报战况,我一眼就瞧上了他,因此不可自拔。”
“你也知道,我们嘉云的女子素来直接,我看上他便对他穷追不舍,整日缠着他,就连后来启程回京的时候我也不曾离开,就跟着他去了昭王府,那个时候我并不知你父皇的心意,只是心存感激,所以把他当成知心朋友,他对我也很好,但是有些人一眼就能入心,而有的人,即使白首也如新。”
她讲得这些萧锦颜之前听萧绮然说过一些,但是并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的事情,便听得很仔细。
姜倾雪也仿佛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一般,声音有些沙哑,“我与枫禹在雪中定情,他无父无母,我也并未告诉他我的身份,我说我姓白,是因为我喜欢白莲,后来我们大婚,我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但是在大婚之前,你父皇曾找过我,向我表明心意,他说他要娶我做太子妃,许我未来皇后之位,我当时只觉震惊,甚至有些害怕,我太了解你父皇这个人了,他偏执霸道,并不是表面那般温和柔软,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势在必得,我担心生出意外,便与枫禹尽快完婚,想借此断了他的念想。”
“我们大婚后,他也确实没再找过我,也从未与枫禹发生矛盾,他们还是和以前一般亲如兄弟,直到后来你母后找来燕京,与我重逢,许是因为都是嘉云的人,在难掩无亲无故,我们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手帕之交,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打小便认识的。”
“那个时候你父皇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燕帝,对当时的赵贵嫔宠爱有加,但是不知道他是何时与你母后认识的,在别人眼中,两人很快陷入爱河,你父皇甚至娶她为后,即使当时满朝文武尽皆反对,猜测你母后的身份不明,担心她对你父皇图谋不轨,但你父皇坚持己见,纳她为后。”
说到此,姜倾雪面上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动,她眼中有恨意,还有捉摸不透的恍惚,“我与枫禹成婚两年才有了卿白,在他出生不久,西梧再度来犯,枫禹领兵出征,我原本一个人带着卿白在府中等他,但是没过两个月就从边关传来枫禹中了敌军奸计被困敌营的消息,我放心不下他,便一个人跑去了边关找他。”
“可是到了那里我才知道,那分明就是个假消息,他不是被困在敌营,而是被自己人困住,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就差一口气掉着,我是在无意间听说,当时的副将是借了燕帝的密令处决枫禹!”
她呼吸变得有些急,声音冷凝,“我当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假传圣旨救下他,当时的副将本就对枫禹忠心耿耿,只是碍于皇命难违,我当时假传圣旨他并未深究,也算是借我的手救下枫禹,之后我在他的帮助下,带着枫禹连夜赶回嘉云,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萧锦颜确实已经都知道了,但是就凭前面的事情就已经炸的她头脑发晕,四肢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王爷这一身伤都是我父皇造成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脸色白得如一张纸。
姜倾雪闭了闭眼,掩去其中汹涌的情绪,“他是想借西梧的手杀了枫禹,但是西梧一直没有那个机会,所以他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传出枫禹被困敌营的消息,后来就算枫禹死了,也是西梧的责任,没有人知道他曾做过什么,我之所以带着枫禹回到嘉云,是因为南燕早已经不安全,我若是带着枫禹回去,势必会连累帮助我们的副将,将来也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嘉云皇室的医术比南燕好太多,当初若不是太医院的几个人吊着枫禹的性命,他根本等不到我去找毒王谷谷主相助!”
这一点萧锦颜不否认,就凭噬命一毒,嘉云的太医院就被其他各国厉害许多。
但是,她从未想过,她的父皇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她只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压着自己,几乎都要不能呼吸,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着,就差轻轻一用力就能让她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