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不起钻戒,但是,你能娶我吗?
暗渡正式上线并且头一周会员就破万的庆功宴,应何止要求地点选在建京最豪华的娱乐会所。
还没开始,他就给白路舟提了三个不准——
不准打断他唱歌的兴致;不准让他不喝酒;不准命令他守门。
毕竟之前在河浊的经历太痛苦,他不想有第二次。
白路舟一口应下,酒喝到一半,厚着脸皮给冷了他一周的春见打电话。
为了赶实验数据的进度,春见又一次搬进了实验室。电话振动的头几次,她正在记录样品数据,没注意。
最后一次刚准备接,手机就“扑通”一声掉进了实验台上的水池里。
白路舟的名字在水中闪了几下,接着屏幕一黑,手机进水了。
春见心上像被烧了一下似的,马上关掉仪器走出实验楼,在校园里问同学借了手机给他回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很媚:“白哥跳舞去了,您哪位?”
春见声音很冷:“你们在哪儿?”
那女人不明就里,报了会所的地址。
春见挂了电话,大步跑出校园,拦了出租车就往那里奔。
一路紧赶出了一身汗,最重要的是,春见身上实验穿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就那么闯进会所大厅,没出意外地被门口的保安拦住:“请问,您找……”
春见一把推开他,电梯都没坐,直奔五楼白路舟的庆功现场。
玻璃门内五颜六色的射灯天旋地转,扫过每一双迷离不清的眼,每一张纵情肆意的脸,每一具夸张扭动的身体。
人潮正中央站着白路舟,精悍的身体裹在剪裁适当的黑色衬衣中,那张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脸上,有一双鱼一般灵动瞳孔的眼。
那个人是除了小时候看到的玻璃橱窗中的裙子外,至今为止让她产生过占有欲的唯一存在。
可是,和喜欢自己相比,他是不是更喜欢眼前的风流和激荡,她以前没想过,现在想了,她得不到答案。
一路追上来的保安在她身后喊:“你找谁?”
以脚后跟为原点,春见脚掌划过180度,往前走了几步,房间里传出声音,有人在让白路舟喝酒,和别的女人一起喝交杯。
春见猛地扭头,一把推开玻璃门,大步上前,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一巴掌拍下去,打翻了白路舟手中500ml玻璃杯中的啤酒。
啤酒接触地面,翻涌出巨大的泡沫,没产生泡沫的顺着地板流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喧嚣变得沉寂,涌动得到平息。
整个房间只剩下射灯还在华丽地到处乱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白路舟和他面前那个神经质一般的女人。
白路舟会打她吗?
会骂她吗?
还是叫保安进来把她请走?
猜疑到达峰值。
白路舟勾起嘴角,大手一伸将人搂进怀里,俯身吻住她。
气息纠缠,火热又激烈。
众人哗然——
我去!
闪瞎了眼!
夭寿啦!
……
一路惊喘着奔向楼上酒店的房间,春见的手心里全是汗,刚进门,白路舟就把她抵在门上,双手迫不及待地寻找发泄的出口。
“宝贝儿,你可真够劲儿。”白路舟低笑,一把扯掉她外面的白大褂,几颗扣子被大力绷掉落在地上,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欲望,“明天要是上了头条,别哭啊。”
“白路舟,”春见仰着头不让他吻,“你是在玩我吗?”
白路舟火热游走在她身上的双手在攀上高峰的时候止步了。
春见眼眶一热,鼻头微红,丰盈的双唇微微张着呼吸:“要是玩的话,我也不是玩不起,就是没那个工夫。”
闻页挑拨的时候,她没有动摇过;网上他的绯闻铺天盖地的时候,她没动摇过;唯独现在,他站在人群中耀眼得不像话的时候,她不自信了。
她这个样子,让白路舟心口发烫闷疼。
“蠢蛋,”他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
“……”
“是我喜欢你表现得不够明显,对不对?”
“……”
白路舟捧住她的脸:“说话。”
“你不理我。”春见眼眶一热,情绪极度委屈。
白路舟瞳孔缩了缩:“撒娇?”
“不行吗?”
“行,多撒点儿,我很喜欢。”
“没了。”
“那不行,你冤枉了我,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我冤枉你?”
“明明是你不理我,打电话也不接,居然敢反咬一口还说我玩你?”白路舟使劲往她身上一压,“跟谁学的?这种词,跟谁学的?嗯!”
“没谁……”
“无师自通?对,你这么聪明,是不用别人教的,”他继续贴紧,“那你肯定也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你吧?”
“我不是在这里,你……”
白路舟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动作,双手在她宽松的衣服里上下滑动,听到她猫一样细软的惊喘。
她只能挂在他身上,任他索取。
“春见。”
“嗯?”
“春见。”
“嗯。”
“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好。”
春见的实验进入尾声时,习铮他们的毕业论文已经交了初稿。
研究院的招聘工作提前展开,毫无意外地,连初稿都交不出来的春见失去了资格。
一个专业前前后后学了将近十年,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位置近在眼前的时候,被人用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捷足先登了。
搁谁身上都不可能一笑而过。
何况,春见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让人捏。
春见第一次进博士生宿舍楼,格局和本科生的没太大区别,不过就是宿舍里面两人一间,比较宽敞。
为了省钱,她从没住进去过的宿舍,刘玥是她名义上的室友。
宿舍靠近走廊尽头的阳台,半开着,正对着门的床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正在播放《熊出没》,计算机前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姑娘,挨着小姑娘身旁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坐在轮椅上,两眼混浊。
听到有人推门,老奶奶开口问:“找玥儿的吗,她去买饭了。”
春见回退了一步。
不算宽敞的宿舍里塞满了各种生活用品,药盒居多。天花板下交错的线绳上挂满了老老少少的春夏秋冬的衣服,宿舍外面米把长的阳台上能看到锅碗瓢盆的影子。
“你找我家儿媳,有什么事吗?”老奶奶看春见不说话,又问。
春见有些无措:“哦,没有,我走错了。”
“啊,没事儿进来坐坐?”
“不了,”她又试探地问,“您是住在这里?”
老奶奶看不太清,但脑子不糊涂:“我儿媳租的房子,我儿子去世后她一个人养我和囡囡不容易,是有点挤。不过她说她很快就能找到好工作,到时候我们就能住大房子了。”
小姑娘这时也跟着回头,很自豪地说:“妈妈说她要去很厉害的地方工作,就会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糖。”
春见没再多留,转身下楼。
大门口处,远远地看到刘玥手中提着盒饭着急忙慌地朝回赶。春见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低头往反方向跑开。
几天后,同门师哥给春见介绍了个私活,春见不想接。
师哥在电话里批评她:“你现在哪里有挑剔的资格,我都听张教授说了,研究院那边你是没戏了。你打算下个月毕业后喝西北风去?你总不能一辈子靠东给人家写篇文章西给别人写个脚本过吧?咱们地质人就要有地质人该有的……”
“好了,我去……哎呀妈呀!化颜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春见刚挂完电话,化颜就从她身后跳出来。
“当当当!”化颜兴高采烈地把藏在身后的奖杯递到春见面前,“我的作品获奖了。”
春见跟着乐了:“太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你拍的作品我就用不起了?”
化颜一脸骄傲:“那是当然了,我现在啊身价正在噌噌噌往上涨,各大主流杂志约拍不断,”她冲春见挤了挤眼睛,“你颜姐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了,怎么样,要不要签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走,去你家吃个粉……”春见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化颜抬手扫了一把春见的额头:“想啥呢,吃粉去啊,你化叔叔煮不了了,这不还有我嘛。”
春见扯了扯嘴角:“你行不行啊,煮得不好我可不吃。”
“我青出于蓝好吗!”
春见对视上化颜,突然说不出来话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化颜吸了吸鼻子,指着手中的奖杯:“你看,结果也不坏嘛,至少以后养我爸是没问题了。”
那就好。
春见会心一笑。
小区安静下来还真让人不习惯。
吵架声从二楼传上来,春见正准备出门见客户。
楼下赵阿姨的声音尖细:“你看我们就随口说说开玩笑嘛,你那么当真干什么?”
王草枝的声音粗且厚:“你说我可以,说我闺女就是不行。我闺女就算今年博士毕不了业,那她也是博士,她就是这个小区最聪明最优秀的孩子。你们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闺女也是你们能嘲笑的?你们有什么脸嘲笑她?”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的,你们背后嚼舌根可以,我当面锣,对面鼓就不行了?”
王草枝边吵边上楼,一步跨到春见面前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玩意儿。”
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着岁月之后特殊的坚韧,她隐忍的眼角里藏着的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故事。
春见在红眼之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塞进她手里:“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给我打电话。”
王草枝在她身后喊:“你去哪儿?你真的不能毕业了?你怎么搞的?”
越走越远之后,春见还能听到她的抱怨,说的还是那句:“哎呀,你读个博士有什么用。”
春见无奈摇头笑了,一如以往,以后大概也会如此。
京行地产项目部。
秘书端了一杯浓茶,敲了敲白京办公室的门。
“进。”
秘书把茶放在他手够得到但又不碍事的地方:“我们找的地质工程师到了。”
“让人进来。”
秘书有些为难:“白董,您要不要考虑一下,那位工程师……”
白京端起茶喝了一口:“怎么了?”
“是小舟的女朋友。”
白京眼皮一抬,放下茶杯,笑:“哦?那更要见见了。”
春见被人带到白京的办公室,隔着一张实木办公桌,感觉到对方似乎很有兴致地在打量自己。
她冲白京微微点了点头,自我介绍:“您好,我是……”
对方温和地笑了:“春见,建京大学地科系,地质学博士在读,马上要毕业了吧?”
春见低头,扫了一眼白京的办公桌,右上角玻璃相框里年轻的白京身边站着个少年,少年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叛逆和不羁,与现在不同,但能重合,那是白路舟。
春见笑了:“没想到,居然用这种方式与您见面了。”
白京起身亲自把她引到会客区:“坐。”
“请问,现在我们是用哪一种身份交谈呢?”春见问。
白京哈哈一笑:“你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啊。喝点儿什么?”
“不用了。”
“喜欢我儿子?”
“喜欢。”
“他那么混不羁的,喜欢他什么?”
春见直视着他,目光坦然:“就是喜欢他的混不羁。”
“哦?说说看?”
“您是他父亲,我相信您爱他的程度远在我之上,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白京大笑,笑完之后特认真地感叹,“我儿子配不上你啊。”
“您错了,您儿子配得上任何人。您爱他,知道他的一切行踪,却未必了解他。他看似浪荡,表面上脾气暴躁,好像很荒唐,可实际上他内心纯良有信仰有信念。您以为他喜欢外面灯红酒绿的生活,却不知道他有多渴望能每天回家吃饭……”春见发现白京脸色不对,马上住嘴,“对不起,我说多了。”
白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倒映在玻璃茶几上的灯光细细长长的,和许多年前妻子冲到马路中间推开张莉时那辆来不及刹车的车照过来的光一样刺眼惊心。
他的妻子找到他给张莉买的房子时,张莉已经身怀六甲,她歇斯底里,她面目可憎;而张莉温婉动人,楚楚可怜。
男人的出格让她崩溃到了绝望的边缘,她拉着张莉要与张莉同归于尽,却在车子撞向她们的最后瞬间,她推开了张莉。
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张莉失去了孩子并且永远不能生育。
张莉对白路舟好,拿他当自己的亲儿子养,白京便以为那样就够了,确实从未仔细想过,那孩子当时在那么幼小的年龄,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的张莉、接受了自己的荒唐?
他不敢再看春见的眼睛,匆匆结束了这次见面。
九月开学季。
戒赌后的春来梳洗一番后和白路舟还有春见一起,送白辛去建京一小报到。
校门口贴满了各大兴趣培训班的招生启事。
春来撕了一张拿在手上看。
白路舟开玩笑说:“咱家白辛有您教她画画,不用报兴趣班。”
春来感叹:“我是琢磨着我能不能去应个聘啥的,闲了大半辈子了,最后一点余热不发出来有点憋得慌。”
“只要你不去教人家小朋友打牌,我觉得试试也可以。”春见说。
“那我打电话过去了啊。”春来向春见投去询问的目光。
春见笑:“打吧,我就站你旁边,不会说的话我来说。”
春来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短短的十一位数,拨出去好像用了很久,对方接听也用了很久,久到他总觉得是从读大学开始到现在这么长的光景。
接通后,对方一开始以为是学生家长报名,兴致勃勃地聊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应聘老师的,当下就挂了电话。
春见安慰他:“没关系,这家不行就找下家。工作嘛,慢慢找,不着急。”
受到了鼓舞,春来也不陪白辛报名了,跑到围墙边开始挨个给兴趣培训班打电话。
白路舟一手牵一个融进报名大军,快到他们的时候,右边裤兜里的手机一振,他松开了左边的白辛,别扭着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白京,他诧异地抬眼与春见对视。
春见笑:“接啊,你看我干吗?”
白路舟清了清嗓子,接通:“那什么,谢谢啊,我是说白辛上学的事。”
白京腔调如旧:“那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用不着谢我。”
尴尬了一会儿,白京非常别扭地开口:“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以为白路舟会拒绝,没想到他坦然接受了:“行啊,我带上我闺女和我媳妇儿。”
通话期间,白路舟一直抓着春见的手,力道越来越重,似乎把所有情绪都传递给春见,他不是无所谓,不是不在乎。
春见翻手与他十指交握,用眼神告诉他,她就站在这里,陪着他不会走。
十月,春见抓住了毕业大军的尾巴,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赶上了那一批次的博士毕业。
毕业典礼,刘玥和习铮作为研究院特招的优秀毕业生上台致辞。
刘玥的致辞稿里被人改了好几个专业术语,单独拎出来都说得通,组合成一句话却是漏洞百出,笑料不断。
刘玥站在台上急得满脸通红,一下子方寸大乱,根本记不住自己原稿的内容,只好硬着头皮照着演讲稿念完。
念到最后,一行手写英文笔迹突兀地映入眼帘:Deal with a man as he deal with you(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玥惊慌地抬头,越过半个学术报告厅,如同有指引一般一眼就看到了人潮当中的春见。
还是如同刘玥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置身人群却与人群不同。
她们目光相撞。
刘玥:原来你知道是我。
春见:早就知道了。
春见毕业就失业,厚着脸皮在家里待了三个月,终于被王草枝叨得受不了准备随便找个端盘子的事先凑合做。
建京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恰好是学校放寒假的第一天。
白路舟约她一起去接白辛回家。
春见吸溜着鼻子下楼,单元门口一对少男少女站在那里,春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男孩子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去现场看比赛的?耽误你考清华北大,我可不负责啊。”
女孩子赌气似的:“我没让你负责任,再说了,我去看比赛就是看你啊?”
男孩子有了情绪:“你不是看我,你看谁啊?”
女孩子来劲:“谁愿意让我看我就看谁呗。”
男孩子霸道:“以后不许去了听到没?”
女孩子试探:“为什么啊?”
男孩子特傲娇地来了句:“你想看谁我不管,但是你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女孩子得逞地窃笑,故意傲娇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我没理解过来,你用文言文给我翻译一遍。”
男孩子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你走不走,等下让我姐看到了,还以为我早恋呢。”
春见一脸嫌弃地下楼,站在门口看着春生一边烦着人家女生一边又把自己的帽子围巾都摘下来扔给别人,完了嫌对方笨手笨脚又耐着心亲自给人戴上。
真是傲娇的少年。
春见小心地躲着他们边往外走边想,要是当初和白路舟同级一定会非常有意思,一个学霸一个学渣,那画面光想想就是火光四溅的。
想着想着,好像下雪天也不冷了。
在楼下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抱在手上,等白路舟的时间里接了个电话。
电话刚挂,白路舟的车就到了面前,春见跳进去,把奶茶递给白路舟。
“你喝过吗?”白路舟问。
春见摇头。
“那你先喝了我再喝。”
“为什么啊?”
“你喝过的甜些。”
“你五岁吗?”
“嗯?‘五岁’不是你吗?春五岁。”
春见系好安全带,偏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找到工作了。”
白路舟问:“什么工作?”
春见把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掌心雪:“上次阳山发生泥石流灾害,我给过意见,这事不是被报道了吗,有个国际地质研究机构给我发了个offer。”
白路舟预感不好:“那你这次是要去哪儿?”
“南极。”
“嘎吱!”
“嘭——”
白路舟手脚双抖,车子偏离车道滑了长长一段后撞在了路边的垃圾桶上。
刹车踩死后,他试探:“再说一遍,去哪儿?”
春见伸手想拉他:“南极。”
被他气恼地瞬间甩开:“你怎么不上天呢?”
“也不是不可能。”
十多分钟的沉默之后,白路舟问:“什么时候走?”
春见抿了抿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回:“年后,初一。”
白路舟两手一摊:“那咱俩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
白路舟要疯了:“你要去的是南极不是南京,不是老子想你的时候一趟飞机就能到的地方!我相信你有个屁用啊!”
春见:“……”
春见预料到了白路舟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他能闹那么大的情绪,甚至直接掉头把她给送了回去,接下来两天没理她。
暗渡年会结束。
何止准备带自己爸妈回九方山过年,临走时看白路舟闷闷不乐的就安慰他:“行了,你也别郁闷了。那春博士心里住着山川河流,上至九万米下至地球核心。往时间上扯,短则上下五千年,长能长到盘古开天辟地时。你一凡间渺小的尘埃,你往她心里钻你不自己找虐嘛。要我说啊,你就应该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别被人玩弄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到那个时候,你哭都没用,我不是吓唬你。”
“滚滚滚,你怎么那么欠呢你?在家里待够了你再来。”白路舟做样子踹了他一脚,然后推门出去。
风雪漫天的院子里,春见站在落完叶子的白桦树下,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白路舟望过去,心情一如很多年前在学校橱窗里第一次看到她照片时那样。
好似年华从未变过,刹那光阴里的偶然瞥见,在时间长河里却定格成了永远。
春见冲他张开手臂:“我冷。”
他朝她狂奔而去,不忆从前,不想将来,只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春见掏出一块黄色石头递给他:“我有个习惯,每次出野外,走的时候都会找一块矿石。前三块都给了你,第一块是在九方山,你救了我,我塞给了你一块红色的,代表我不会忘记你。
“第二块是在起州,我给了你一块绿色的,那也是当初你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我选了C。C是说,我喜欢你现在就承认。
“第三块是我第一次在你家过夜之后,我给你留了一块蓝色的,从那天起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而现在,我想说,我买不起钻戒,但是,你能娶我吗?”
不合时宜地,白路舟脑子里跳出何止拿着他的作训服问他石头还要不要的画面,然后心里一慌,回头冲还没走的何止喊:“何止,你先别走,把老子的石头给我留下。”
春见把他头扳过去:“问你话呢?”
“嗯?”白路舟回过神之后,头点得跟不想要了一般,语无伦次,“娶,现在就娶。你买不起我买,你看我们是先领证还是先办酒,婚纱照你想要拍婉约的还是豪放的,是去海岛还是……”
精悍俊朗的男人现在像个智障一样喋喋不休,春见心头一烫,踮起脚吻住他。
好像一瞬间,雪停了。
耳边风声往来,仿佛是他越过了万里高山,披荆斩棘来见她,终于看到了大海和鲜花。
番外 撒糖日常
(一)
来南极,吃了半年的薯条、沙拉和汉堡之后,春见的中国胃抗议了好几次。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白路舟耳朵里,某天早上,春见刚准备起床,对方就打来了越洋电话。
“给你点了一份化颜家的米粉,快点出来,趁热吃。”
想了想自己是在南极不是南京,春见当他开玩笑,边穿衣服边笑:“是不是还加了两个虎皮蛋?”
“你怎么知道的?”
说得还挺一本正经。
春见没当回事,下床出门。
门外风声呼啸,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上,是冰,是雪,是海洋,还有萌蠢的帝企鹅,摇摇晃晃。
他站在国际科考站迎风飘扬的旗帜下,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手中似乎真的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内心汹涌澎湃。
他朝她奔过去,一把抱住:“早安。”并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当我知道你开始想念中国味道的时候,就自作多情地觉得,你应该也开始想我了,我没来迟吧?”
春见摇头:“不是的。”
“嗯?”他的语气略带失落。
“想你是从离开你的那天开始的。”
(二)
春见回国之后,白路舟开始策划结婚的事情。
选婚礼地点,要请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反观春见,一言不合就往实验室里跑,一跑就找不到人,整件事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这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绝对是要撂挑子不干的。
但谁都没想到,人家不仅没罢工,还乐在其中。有人都看不下去了,伸张正义:“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是你一个人在张罗,新娘子也太不上心了吧?”
白路舟一副“不爱搭理你”的表情,并没有解释什么。
春见听说后,心里有些愧疚,停了实验,跑过去问:“有什么是需要让我做的吗?”
白路舟说:“当然有了,你要做的事都留在晚上,关灯后。”
“流氓。”
白路舟笑,然后一本正经:“你只需要对我上心就可以了,除了我这个人以外的事,都不是事。不是事的事,我来做;你的事,你来。”然后抓着春见就往房间里扛。
“你干吗?”春见挣扎。
“明知故问,你‘闲了’一周,该‘干活’了。”
(三)
白路舟婚后就不再出去和陈随他们一起浪了。
陈随告状告到春见那里,说她管得太严。
春见表示很冤枉,当天晚上把白辛哄睡着之后,跟他打商量:“要不,以后每周你还是出去和陈随他们聚聚?”
“跟他们有什么好聚的?”白路舟不解,并马上联想,“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变心了?谁?是谁?”
“什么谁谁谁的,”春见跟他闹着玩,“要不要把心扒出来给你看看?”
“你可别后悔。”
眼瞅着白路舟的“魔爪”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春见抬手打过去制止:“你干什么?”
“你说的啊,要给我看你的心。”
“可是我没说……唔……”
(四)
白辛在春来那里学画画的时候随手比画了一个:“我妈最近胃口不好。”
春来脑子一转,回头就跟王草枝说:“春见可能是有了,你抽空去看看。”
恰巧遇到春生回家,听了一耳朵,后来带陈随打游戏的时候,非常坚定地说自己要当舅舅了。
这话传到白路舟耳朵里,让他有一种挫败感。
这天,晚饭过后,春见在厨房里收拾锅碗,白路舟突然从后面抱住她,手放到她小腹上,平的。
他嘟囔:“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
“嗯?什么你不够努力?”
“没能让白辛有个弟弟或妹妹。”
春见洗碗的手蓦然停住,然后覆在他的手上,声音很轻:“有了。”
“什么?有什么了?”白路舟激动得语无伦次,比画着,“可……可是你这里,你这里还是平的啊,你……你……不应该……不应该这么大吗?”
春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笑着笑着,忽然就严肃起来:“老公。”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同我走出前半生的铁马冰河,谢你让我与你今后岁月共荣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