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昏迷后混乱、清醒的梦里,那家酒楼的轮廓渐渐被勾勒出来,食客们往来喧哗,暖黄色的灯光下,祝逸看见自己正站在竹叶轩包间的门口。
竹叶轩包间在酒楼二楼最靠北一间,向东开门,向西开窗,主宾位在正西方向。整体建筑风格不中不西,却鼓吹自己中西合璧,但菜品不错,是首都知名大饭店,算得上档次。祝逸来确认过包间设施齐全,通风良好,便站去二楼楼梯口等候。
不知B国来的学者讲哪套礼数,在这里,主人总归不能比客人先落座的。
“组长,可以告诉我来的有哪些学者吗?”提前到饭店的只有白望渊、祝逸两人,祝逸便再次询问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祝逸,等下就见到了么。”白组长抬起眼从眼镜上方望她,勾勾嘴角表示同样期待。
祝逸只得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她和白组长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再远一点,就像无关的陌生人,不像共事两年的同事、前后辈;再近一点,祝逸难免觉得不舒服。
白组长总是把头低得很低,再抬起眼来、越过眼镜上端望人,金属框银白的光泽闪在瞳孔正中,无论看谁都像藏着满腹秘密。盯人时直勾勾一双眼,看不出喜恶,却有些瘆人。
毕竟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前辈,祝逸不能表现出这种不适。但也很难像和其他组员那样,成为朋友。两人几乎从未说过工作以外的话。祝逸的小婚宴,给全组送了请柬、喜糖,白组长没来——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她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咀嚼片的药效发挥作用了,祝逸只感到腹部的垂坠感,没有剧痛,不过腰背还是有些酸疼,站久了,就更明显。祝逸不时捏一捏上身发酸的部位,余光一察觉到白组长探究的视线,就立刻站端身体。
这么在沉默中熬到七点半,B国学者终于到了。
当先上楼的是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穿一身运动潮牌,后面紧跟着一个化了浓妆、衣着性感的女人,女人的手被男人牢牢攥在手里。祝逸先想,这大概是一对学者夫妻,像她和应昭那样?然后立刻注意到他们的穿着。
一留意到,祝逸就有些后悔,自己穿得是不是有点严肃、正式了,B国来的同行果然随性、不拘小节。
祝逸与他们问好,等白组长为自己介绍,可白望渊依旧沉默,两位学者只向她点了点头,就去包间坐了。祝逸发现那个女人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多看了她几眼。
又过了十分钟,一下来了四个人,当先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一个靓丽活泼的女人,两人有说有笑走上来,聊得似乎是赛车的话题,他们直接越过祝逸、白望渊往里走,直到他们进了最北头的包间,祝逸才反应过来这也是今晚的客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人都穿了职场正装,总算不显得首都这边的主人太呆板。
不等她懊悔自己的失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定在了面前,他灰色的眼珠上下剜了一番,不说话,就看得人有些发寒。
没错,他看人,就像是“剜”。祝逸感到对方俯瞰的视线,像赌石师正观赏冰冷的原石,下一刻便要把人切开,决定是要扔掉,还是要卖几分价钱。
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像用石刻刀雕出来的,光线停驻在鼻梁处,半边脸沉在阴影里,不知喜怒,给人以直觉上的危险感。
这男人不言语,微微侧了头,从他背后的阴影里冒出个穿白布裙的女人。
不,与其说女人,不如说,姑娘?
已经到的两男两女,年龄看起来都在20到30之间,和祝逸算同龄人。面前有些阴冷的灰眼男人看起来大约叁十,而他身后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
是学生吗?
这个长相清纯的姑娘小心翼翼说:“今天宴会要收手机,因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了半句,像记不住词一般,紧张地去看男人。
“保密。”男人一开口便带出浓烈的烟草味。
……姑娘不等示意,便小跑去包间取了四台手机出来,又接过男人的手机,端好。
“B国的规矩真奇怪啊。”白望渊这么说着,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男人好像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盯向白望渊很久,直盯得他紧紧抿住嘴,才说:“不放心就由服务员收着。”
首都的大饭店都重名声,当然会保管好客人的贵重物品。
“你的呢?”祝逸眯起笑眼问比自己低半头的小姑娘。
“什!什么?”即使搭话方态度和善,她仍是一副受惊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
“你的手机?”祝逸望向她因紧张捏握的更紧的手。已经到的八个人,祝逸还在犹豫着能否拒绝这不适场合的规矩,而除了她,就只剩这个小姑娘自己没交手机了。
“没有……不,我没带!”这姑娘忽然后退几步,险些踩空楼梯,灰眼男人瞥一眼,在她后背推一掌,她明显吃痛向前踉跄一步,站稳了。
这年头还有不带手机出门的人吗?
这男人和姑娘是什么关系,前后辈?老师和学生?这关系看起来不仅不融洽,还充满了威势与屈服的扭曲。
祝逸不动声色来回观察着两人,灰眼男人的冷漠、姑娘的慌张、两人之间的互动,都透着一种错位感。她有意拖延着不交手机,把话题往别处引。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帮助吗?”祝逸凑近一步细看姑娘的神色,她的脸愈发苍白了,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捂了捂白裙腰间宽厚的腰带。
“不,谢谢,我很好……您还是快些把手机给我吧。”她的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哦,稍等,”祝逸退后一步,不再刺激这个过分惊慌的姑娘,仍旧谨慎地问了一句:“我们等下要讲保密的学术话题?”
“也不算咯,小丫头。”一个带着乡音的沧桑男声响起来,众人都扭头去看——是个看上去近五十岁的胖男人,正扒着楼梯扶手费劲地走上来,他穿着一身因刻意彰显阔气反倒略显老土的西装,一登上台阶就开始锤膝盖。
“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咯!”胖男人脸上的肥肉颤动起来,堆出一个自来熟的笑。
“贾总。”灰眼男人忽然敛了气场,恭恭敬敬说。
祝逸发现,这声过后,被叫做贾总的胖男人脸上和蔼的笑,僵了那么一瞬。
至此,七位“B国学者”到场,而祝逸只听到了最后这位的一点身份信息。她想着,等下应酬开始,应该会有正式介绍,便收起猜测的心去听贾总寒暄。
贾总很自然地把手机从西装口袋抽出来,拍在小姑娘手上,然后招来一个正好经过的服务员,把所有手机收走。
“还是给服务员拿着,咱们吃饭时也不用操心了。”贾总仍抖着一张油胖的笑脸说,“丫头,别多心。前一阵B国性学协会的小型会议上,有不懂事的新员工录了讨论的内容,放出去当黄段子讲。你瞧瞧,这影响多不好。所以我们现在也小心了,不管正式会议,还是外出应酬,都做好保密规范嘛。”
贾总不知为何被称“总”,是B国他们研究项目的投资商吗?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富态的脸笑得满面红光,除了嘴边两道略显锋利的法令纹,看起来倒真像一位耐心细心的长辈。
解释得合情合理,祝逸只能妥协:“好,我回个消息。”
“哎,这就对了,小丫头明事理……那我去洗洗手,你们先进去坐。”
灰眼男人扫祝逸一眼,转身往走廊尽头去了,白组长嘱托一句“快点”,就和白裙子姑娘一并跟上。
揣着手机的服务员把七台手机一个个装进防尘袋里,再收进布包,说等下会先锁起来,等客人们离开的时候去取。接待的客人多了,什么奇怪要求都有,他们长于应对,也足可见这家店名声在外,是名副其声。
一切都是十分妥帖、合理的样子。
祝逸对这次会面期待了那么久,来宾有些特别要求,理应体谅。保险起见,她还是先给应昭发了消息,免得他联系不上自己,担心。
发了定位,提了异常情况,敲了包厢名。
心中不安,希望应昭早点到。
祝逸握着手机,想等一句回复。她回想着刚刚那些使她警惕的细节,在心里宽慰自己,也许是经期过分敏感的情绪,让她多心了……
“小祝,还不进去?”贾总走路没声,忽然在背后亮一嗓子,吓得祝逸连忙按灭了屏幕。
“哦,还在发消息呢!诶呀——咱们别收人家姑娘的手机了吧!女同志么,还得兼顾家庭嘛,工作中总是要特别照顾一点的。”贾总笑着去和服务员解释。
“没事!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了……”对方的话里很有轻视她工作能力的意思,明晃晃的激将。祝逸明白,却不能反击。
她交了手机,跟在胖老总身后进了包间,“竹叶轩”的木质双开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有一瞬,祝逸隐约感到自己一脚踏进了一个圈套,想转身逃走。
可这种场合,虽不算光天化日,但人来人往也可充作朗朗乾坤,即使一门相隔也算不上隐蔽,什么人敢堂而皇之策划一场阴谋?
只有两种人:其一,太蠢太急,不择手段;其二,有恃无恐,目空一切。
前者好对付、易败露;后者,祝逸自认为自己一个小小研究员,招惹不到有这种依仗的人。
因此她再次说服了自己,稳住生理期多疑的心思,以良好的礼仪坐入席位。
抬头望望,加上自己,共九人,五男四女,这安全的比例也足以使人放下戒心……
圆桌坐次,其实不太符合礼仪,祝逸进来时,就剩最靠近门口正东位的椅子,只好直接坐下。
不知谁排的座位,它更像是在暗合一种旁人制定的尊卑顺序。
正对房间门,正西位置,与祝逸相对,主座上坐着那个灰眼男人。他看见祝逸坐下,露出个满意的微笑,那么张冷酷的脸忽然一笑,竟显出几分惊悚。
若以圆桌中心为轴,祝逸的位置为6点钟方向,灰眼男人在12钟方向。紧挨他右手边坐着那个年龄最小的白裙姑娘;自他左手边始,2、3点方向分别坐着瘦小男人和活泼女人,两人仍在窃窃低语着,正是直接越过祝逸的那组;4、5点方向分别是运动服男人和浓妆女人,那对学者夫妻。这六位B国的年轻学者倒像是成对坐着的。
祝逸左手边是组长白望渊,背后偏左一点就是大门,一般酒店上菜就从两人中间位置上,这也叫上菜位。最怪的是,年龄最大、听起来地位不低的贾总坐在了9点钟正南方位,他离左右两边的白裙姑娘、白望渊都有一人位距离,像与整张酒桌分隔开来。
菜很快一道道摆上来,都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
有哪些菜,味道可好,祝逸一概不记得了。只有一大盘红烧鱼像嵌在转桌玻璃上一样,刻在祝逸脑子里。
那烧红的鱼身翻起生动的刀花,绽出鱼皮下白色的鲜肉,像鱼生前见过的那些海浪一样漂亮,事实上却是取悦食客的残忍风景,鱼头朝向正西,那大鱼惨白的眼珠就死死盯着主座上男人灰色的眼珠。
鱼的死状似乎持续输送给男人愉悦的情绪。
应酬前半席,众人仿佛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唯独有一点,也许是错觉——祝逸感到被允许跟来参加接风宴的她,反倒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因为吃喝的间隙,几位B国学者(除了最左侧埋头大吃的贾总)不断像她投来视线,噙着笑的、精光闪闪的、埋藏了心思的,好像她才是这餐桌上最大一盘主菜。
这些人看过她后的下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主座上的灰眼男人,等着他发话。
菜下去六七道,男人终于开口,问了她正在做的项目内容。
进入正题,谈起公事,祝逸反而轻松很多。征得组长同意,就拣不涉密的内容条理清晰地介绍一番。
期间,贾总的助理送来一瓶白酒,由服务员呈进来给男宾们倒上了,祝逸讲得认真,听众听得看上去也认真,都没被打断。
……
“请多指正。”
祝逸讲完,带着一点希望得到反馈的期待,去看众人的反应。
笑。只有笑——努力压在嘴角、捂在手后,忍不住的嘲笑。
也许,对于性学发展最快的B国,他们的研究内容是浅薄了一些,祝逸摆正心态,虚心请教各位学者的称呼和研究内容——直到此刻,仍只有祝逸一人做过自我介绍。
“你问我们吗?”那个穿运动服的魁梧男人涨着憋红的笑脸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说笑不停的年轻女人蓦地爆发出大笑,“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冲着灰眼男人的方向夸张地鞠了一躬。
灰眼男人勾勾唇角,用筷头往祝逸这边点一点,“女学者,能站起来一下吗?”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许可、一张准入证,使得整场宴会上的演员们一下卸去了压力、露出了原形。
祝逸忍耐对方的失礼,茫然起身。
“您好,可以叫我,枭,枭鸟。”灰眼男人颔首致意,眼里滑过一丝挟着恶意的笑,揉一揉白裙姑娘的头顶,“祝逸,那这个就叫‘兔’吧。”
兔在男人的掌下吓出了两滴眼泪,立刻眨眼压抑了回去。
“老大,那我叫,虎。”魁梧的运动服男人粗声接话。
“爹爹,那我当狐狸好不好,借借你的威风呢。”那化着浓妆的女人挽上虎的胳膊娇声娇气说。祝逸已然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学者夫妻。
如果和各路人打过交道的蜡螟屈家正在这里,恐怕一照面,就能闻出地下妓院特有的熏香味,以及熏香都遮不住的毁了的人的臭味。可祝逸只能看出两人存在非情侣的性关系。
性学研究组的志愿者中,也有愿意分享个人经历、经验的性工作者,但那种乐于去参与科学活动的姑娘,哪一个都尚有自尊自爱的心,把自己的言行举止操持得十分体面。她们,和地下妓院这种彻底疯了、把自己当婊子来过活的可怜人,完全不同。
“猴!我喜欢聪明的,嘿。”干瘦矮小的男人眨眨眼,卖个俏皮继续说。他从转桌上捞来白酒倒了不知第几杯,已经有点醉了,真像个猴样。
“哈哈哈哈!”靓丽的女人推一推猴,笑得快断气了,“你们都进动物园吧!我,王字边的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是得叫我瑶瑶……真没劲,好久没吃过这么廉价的菜了!”瑶的性格,似乎讲起话便停不下嘴。
“哎!这就是你们带我来看的研究色情的女学者嘛,真无聊!”瑶撅起嘴,戳着盘里的菜嘟囔起来。
祝逸缓缓坐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只有失望,被当场马戏看了一场,白期待许久。她没有立刻要走,一来是想质问白望渊何以撺出这么个戏弄人的饭局,二来想看看这些人的来路。
“姐姐,可以问你问题吗?”狐受了虎的鼓励,大了胆子抢先来问。
“……”
“爹爹,她不理我呢。我就想问问,是不是被很多人睡过才能学你这个,性学。那我是不是也能学?”
瑶拍着猴的肩膀,已经笑得抽搐了。兔仍在枭的手掌下,被迫往这边看着。
“呵……”她倒是记住了他们专业的名字,可喜可贺,“原本我以为能见到同行的女学者……”愈发浓重的失望伴随焦躁感浮上心头。
兔,狐,瑶。这叁人,倒也算凑足了情况。面对席上的男人,一个被迫屈服,一个主动谄媚,一个是自以为平等。
“你清高什么呢,早晚被肏的母狗!?”虎怒目而视,“比不上这小骚货又好看又会叫。”他把手伸去桌布下动作,狐面上泛起红晕:“我做你的母狗。”
“喜欢玩这个没什么,尊重个人爱好。”祝逸半眯起笑眼,完全没有受辱的样子,她轻松的态度反而激得虎怒而拍桌。
祝逸始终以余光观察着枭的表现。
这个局,太荒唐了,似乎几方人各有各的打算,形成了如今的局面。比起几句挑衅,更让她感到危险的是这个自称“枭”的男人,他一定要听完项目介绍才发难,也许另有目的;他望向她的视线狎昵而飘忽不定,似乎她越从容,他越感无趣。
那么她就不能用激烈的反抗去刺激他。
“哎!我听小白说,祝女士结过婚了。”猴越过瑶瑶冲虎挤眉弄眼。
“白组长?”在祝逸的质问中白低下头,又掀起眼皮焦急地向对面来回看。
“你们!”
“诶——我就说了,怎么?没有你牵头哪来这场好戏?”猴嘿嘿笑起来。
“你们对她放尊重点!”
“好假!你不是喜欢她吗?没对她的照片撸过?”猴咂着白酒摇头晃脑说。
“什么!?”
“喜欢,又恨她,想借我们挫挫她的傲气。嫌我们过分?真可笑!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了,你怎么不问问:她老公一夜肏她几回?给不给男人口交?她菊花没被爆过的话,给不给你尝尝?”
白望渊用一双祈求原谅的眼哆嗦着觑向祝逸,几乎要流下泪来。
祝逸起身便走,推开半扇门。
没必要和这群没教养的疯子耽误时间了。
几句太脏的话还扯上了爱人,到底有些影响情绪,祝逸感到小腹泛起细细麻麻的痛。此时她还没留意,太多情绪波动正在使疼痛一点点压过药效而发作。
“祝女士!别急着走呀。”猴又灌了一大杯白酒,快嘴说着,转身从包里掏出个平板,随便扒拉扒拉桌上几盘菜,腾出块空地,就把它支在中间。
“不是想了解B国的色情业吗?我们还真是常在B国玩的。今天,你出一次这个门,就看不到了!特别会员的待遇哦……不许走!其实你没那么糟,虽然比不上正宗的婊子,但也有几分姿色,我们还没看够呢!”
“哈哈!”虎瞅一眼屏幕上的页面,怪笑两声。
“来,看看你说的解放!我找找……直播……”
“女学者,你做的那些,谁都帮不了。”旁观众人玩闹许久,枭再次发声。仍是以喊她“女学者”开头。
女学者,不出于尊重,而是表达轻视。
祝逸原本停顿了脚步,听了最后这句,立刻抬步要出门。
刚迈一步,却不得不转过身来。
她听见了孩童的惨叫。
餐桌正中央的屏幕上,一个女童赤裸斑驳的身体被推上来,像那道皮肉开裂的烧鱼一样被摆在众人眼前,屏幕两侧弹幕狂滚。
嘴里塞着东西,手脚均被固定,除了受抑的嘶吼再发不出别的动静。
女童翻白的眼仁好像盯着祝逸,盯着屏前的每个人,像那条死鱼的眼珠,绝望挣扎里藏着最后一个发往世界的讯号。
买下我,宾客读出了情色的暗示。
救救我,祝逸听见了无声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