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感袭来,梁枝下床洗漱一番,随便换了昨天的那身衣服,便出门准备去吃早饭。
衣服上还沾着昨天烤肉留下的油烟味,梁枝嗅了嗅,只觉得饥饿感更甚,下楼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外面地面上已经积起了水洼,雨丝落下时,细细密密激起涟漪,整个世界都仿佛置身于湿润的环境中。
梁枝其实偏爱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穿着凉拖一脚踩在水洼上,带起的冰冰凉凉的水珠溅落脚踝,总让她忘记现在还是夏季。
伞撑在眼前,她看不清前路,直到快要撞到人身上时,她才发现楼下不远处还站着个男人。
还是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秦瞿没撑伞,高大的身躯倚在石栏上,浑身被雨淋了个透彻。
他恍然不觉,手里还夹着一根被水浸湿,半死不活的烟头,夹杂着淡淡的颓然。
再靠近一点,便能感觉到淡淡的烟草味。
即便经历了雨水的洗礼,也挥之不去。
感受到梁枝向他靠近,他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静静盯着她。
男人的眸中布满血丝,眼底乌青浓重,整个人都透着不正常的憔悴时。
当注意到这些细节时,梁枝心一惊,近乎条件反射地脱口问道:“你不会在这儿站了一晚上吧?你的车呢?怎么不在车里等着?”
秦瞿点了下头,又摇摇头,哑着嗓子回答:“三点喝完酒走过来的,没车。”
“……”
梁枝听着他语气恹恹的,好看的秀眉深深拧起,无法理解他这番做法意欲为何。
望见雨丝一直往秦瞿的脸上飘,她抿了抿唇,伞骨往那边倾斜了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秦瞿眼神略有飘忽,似乎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什么痕迹,“你把我手机拉黑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后来实在打不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枝总觉得自己从刚才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微的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把伞递过去让他拿着,自己开始在兜里翻找有没有纸巾,准备给秦瞿擦脸,“你先拿这个擦擦,我待会儿上楼给你拿把伞,你赶紧找辆车回去。”
秦瞿眼中划过几分希冀,看着她从兜里掏出纸巾:“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有。”
梁枝一口否认。
她动作有些匆忙,本只想拿出那一小包纸巾,却在动作间不小心带出了昨晚放进兜里的小礼盒。
盒子从她包里跌出,里面的发夹滚落在地上,沾了雨水和灰尘。
梁枝见状,忙把手里还未拆开的纸巾一股脑扔给秦瞿,蹲下去把东西捡起来,又就着衣摆把水渍擦干净,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才揣回兜里。
毕竟到时候还要还给别人,不能有磕碰。
起身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气压变低,下一秒,手腕便被男人抓住。
望着梁枝手里明显是礼物的发夹,他眸光变得黑沉,“他送的?”
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痛蔓延开来,秦瞿倏地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得厉害,却仍强撑着表情,用质问的眼光牢牢注视着她。
他了解她,若非极为熟络的关系,她不是那种会贸然收下别人礼物的。
况且她还那么珍重。
没明白秦瞿所说的“他”指的是谁,梁枝刚想回头让他松手,却忽然感觉到了自手腕传来的滚烫的感觉。
是秦瞿的体温,高得吓人。
“……”
梁枝心思再次一沉,试图挣脱开秦瞿的手,扬起的声音沾染了点急切:“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秦瞿仿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即便头疼得厉害,也固执地握着梁枝的手腕不放。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再一次用逼问的语气问她:“他走没走?”
“那个男人,我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他出来,他是不是还在你家?”
“秦瞿你烧糊涂了?”梁枝一头雾水,感觉到手腕被他握得近乎发汗,她难受得甩了两下,努力试图甩开,“什么哪个男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感觉到男人捏住她手腕的力道放轻了许多。
正当她打算乘胜追击,从秦瞿的桎梏中脱离时,却发现随着自己的牵动,那道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向她倒过来。
下一秒,便落入男人宽阔的胸膛中。
……
一想到梁枝同夏谦恒一同远去的背影,秦瞿后槽牙便不自觉用力咬得发酸。
雨伞被掀翻在地,雨点毫无顾忌地落在他的脊背上。
双臂箍住怀中女人,他稳住身形,在思绪翻涌无数次后,终是颓然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
“梁枝,跟我回去好不好?”
“……那栋房子是我买的,什么都没有变过,书架上属于你的位置也都还空着。”
秦瞿低叹一声,嗓音越发变得暗哑,更似喃喃。
“你想要的爱,我可以给你,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第27章 . 燎原 他倏然红了眼眶。
身体还残留着对男人拥抱的反应, 梁枝不自觉地软了腰身,迎合着他的力道。
她没有抗拒,看似乖巧下来。
雨水一点点浸润衣料,她穿得本就单薄随意, 如今只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潮湿黏腻的感觉, 不大舒服。
病人终究是病人, 就算强撑着用力, 也没有办法坚持太久。
梁枝在等。
自知力量差距的悬殊,她怕秦瞿神志不清之下还会做出别的事,只能等着他自己放开她。
随着秦瞿环住她腰部的力量一再放松,她缓慢从他怀里退出,弯腰去把被吹远的雨伞捡起。
秦瞿踉跄着想去拉她, 被她巧妙避开。
天色阴沉沉的不见亮,天际是一种近乎泥土的棕灰色,又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雨丝织成的纱蒙住,天地都只剩淅沥的雨声,一切都缥缈,一切都企图将时间拉长。
“你真的爱我吗?”梁枝蓦地开口, 声音混杂在雨声之中,落得极轻。
秦瞿浑身震了震, 而后点头。
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就连呼吸也粗重许多。
“……可是,我不爱你了。”梁枝镇静地说, 眸光一如既往的恬淡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残忍。
秦瞿僵滞在原地。
梁枝说这句话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默认只是在陈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若是放在前两年, 梁枝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有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
可现在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愿再在这种场景下浪费时间,梁枝一手提着伞,一手过去揪住秦瞿的衣袖,把他往外带。
她怕自己现在回去,秦瞿会在她楼下再站上一天。
身上各处都已湿透,打伞也无济于事,她索性收了伞,带着他出了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原本见秦瞿浑身湿透,不愿载他,直到梁枝承诺说赔偿车内坐垫的钱,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要把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半强硬地塞进车里,实属不易。
特别是这人还是个病人。
梁枝感觉自己就跟在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一边确认他坐好了,一边温声提醒:“到楼下之前记得给佣人打电话,让人出来接你,我会提前和他们联系,你打过去他们就知道了……林医生还在吧?你自己记得提前联系。”
林医生是秦瞿的私人医生,不过梁枝在家的时候不常请他,所以与他不相熟。
她天生擅长照顾人,叮嘱得周到,说完后便要关门,却被一只手挡住。
秦瞿手掌拦在门缝,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固执地盯着她。
“最后送我一趟吧。”他近乎恳求。
梁枝闭了闭眼,再次开门,俯身离他近了些,拿出手机同他对峙。
按亮屏幕,那是拨号界面。
“秦瞿,待会儿我数三下,然后关门。”
她温温淡淡开口,语调毫无起伏,沾染些许强硬,“你要还是不让我关门,我会叫救护车直接把你接到医院。”
顾及着车内还有第三个人,梁枝声音放低,“到时候,全江城都会知道,珩原的掌权人为了前妻,做出了那么丢人而且幼稚的事情。”
“……梁枝。”
梁枝看得到秦瞿的眼中映出的自己,不为所动。
不给秦瞿思考的时间,她倒数:“三、二——”
“一。”
拨开秦瞿放在门框的手,梁枝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伸过头隔着副驾驶半开的玻璃,对司机说:“麻烦您把他安全送回去了。”
司机不明所以地“诶”了声,被刚才梁枝的一系列动作整得有些懵,“小姑娘,你真不管你男朋友了啊?”
梁枝不做解释,冲司机挥了挥手,“您送到就好,谢谢。”
车窗缓缓上升,关得严严实实。
出租车启动后,梁枝回头,用最快速度在门口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冒着雨大步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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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气不好,路上车辆不多,出租车司机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车窗被雨打得“啪啪”作响,又被雨刮器刮得干干净净。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刷了会儿短视频,一首接一首的嘈杂音乐震响在车内,吵得秦瞿原本就发晕的脑袋愈发疼到仿佛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