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虽还没开,但层层叠叠的绿叶铺满池塘,也十分赏心悦目。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胆敢靠近一步我便让你好看!”
“我有事求见萧姑娘,您……啊!”
一阵吵闹声伴着刺耳尖叫猝不及防地响起,吓得萧宝绥手一抖。
是周以的声音。
她起身推开门,正瞧见周以收了带血的剑,地上的中年男人一脸痛楚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腿。
曹之平?
“早就说了不让你靠近,你偏不信。”周以冷着脸又觉得有些无奈。
萧宝绥看着疼得满头大汗的曹之平缓缓挑了挑眉,下一刻就看见他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
犹犹豫豫地想爬过来,却又满面惊恐地瞥了眼周以,不敢轻举妄动。
瞧着虽惨,但模样有些滑稽,她不禁勾了勾唇。
这种人,不值当为他升起半点同情。
曹之平见她笑,“砰砰”地冲着她磕了两个头:“看在我能让萧姑娘一笑的份上,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稚子无辜,我愿代他受罚。”
说完,又“砰砰”地磕起头来。
萧宝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面色有一丝复杂:“曹大人可否记得自己有两个女儿?”
曹之平磕头的动作一顿,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向她,愕然无措。嘴唇嗡动几下,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静静看着他,苍老的眸一点一点地渗出泪水。
他捏紧了拳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重重磕了个头:“若是能让我将焕儿带走,媛儿慧儿就……”
曹之平一顿,有些舍不得,但仍是继续说道:“媛儿和慧儿便交由您处置。”
“毕竟做了错事的是我,得了楚大人喜欢的是媛儿和慧儿,焕儿他什么都没做。”
萧宝绥默默听着,有些不悦地挑了下眉尾,幽幽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得了楚大人喜欢?”
一旁冷着脸的周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楚大人喜欢?怕是你儿子才喜欢得紧!”
曹之平一怔,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听着周以话里有话,他只觉得一团火气直冲上了天灵盖,后脑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两个女儿一身的好皮子,做成的灯笼正在江焕那。”
一个清冷声音响起,萧宝绥抬头看着缓缓走近的楚悖,见他扯着抹笑走到曹之平面前,脚步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低低笑出声来:“你儿子爱不释手。”
曹之平眼睛骤然放大,眼角的细纹都好像被撑开一般,平整了不少。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像是条误上了岸的鱼,抽搐乱动,无法呼吸。
楚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人,你说我要是告诉你儿子,他赏玩的灯笼是他亲姐姐的,他会有什么举动呢?”
“唔……让我猜猜……”
“是害怕?”他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对。
“吓成疯子?”
“或者是……无法抑制地兴奋?”
几句话像是重锤,一下一下将曹之平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良久,他忽然抬头,眸中眼球布满狰狞的血丝凸起,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眼眶中喷溅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焕儿?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声音如雷,痛心疾首。
萧宝绥默默看着他,莫名开始有些同情曹家的那两姐妹。
自小被父亲迫着学琴学舞,只是用在刀刃儿上的器物,让他官运亨通的工具。
从曹之平进来到现在,口口声声只有“焕儿”。便是听了两个女儿惨死,也是无动于衷,满心满眼都怕吓着他的宝贝儿子。
她轻蔑地眯了眯眸,转身进了屋。
楚悖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垂眸看向有些神志不清、几近癫狂的曹之平。
“我还真没见过抢夺民女、连七八岁女娃娃都不放过的‘孩子’。”他讥讽一笑,“让你们一家团圆可好?”
“大胆!再如何,你也不能随意斩杀朝廷命……”
满含着愤怒的高亢声音戛然而止,栏杆、地面、门窗皆撒上一层殷红热血。
“我便杀了又如何?”楚悖乖张一笑,黑墨似的眸闪过一丝惋惜,“要是冬天好了,血泼在外面还能冒热气呢。”
“把那小畜生跟他爹埋在一起。”他说着,轻啧了一声,“我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是。”
楚悖刚要抬手推门,看着满地血迹嫌弃地撇撇嘴:“吩咐人收拾了,别吓着了宝儿。”
“是。”周以笑呵呵地点头,退了下去,
萧宝绥听见推门声偏头,笑吟吟地看着楚悖走了进来:“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吗?”
“都已经交代明白了。新的济州府尹已经在上任路上,是个颇有手腕的人。这段日子屠六盯着,不会有事。”楚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宝儿不必忧心。”
“那就好。”她放心地笑笑,兀地想起一件事来,“好像自从来了济州,就没见到过裘大人?他不是先你一步来的吗?”
“他?”楚悖嗤了一声,“裘言等我来了便回老家处理霍府的事情了。”
萧宝绥听了不禁弯了弯眼睛:“他倒是极在意如姐姐的。”
“又要让宝儿陪着赶路了。”楚悖往窗外忘了一眼,声音缓缓。
“现在就走吗?”她看了眼自己的裙子,温声道,“我去换身衣裳,这身不好骑马。”
萧宝绥说着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
“不骑马了,这次乘车去。”
*
永山围场坐落在京都南面永县的山上,植被丰富、鸟兽众多。自开朝以来便被圈了起来供天家狩猎游玩。
每年春狩、秋猎,是永山最热闹的时候。
按照祖制,开猎之前要由皇上带领众大臣贵族们祭山。祭典完了之后才能进行狩猎。
然而今年却有些与众不同。
往年祭典结束,宣告一下彩头规则便能自行活动。可今年的祭典早早结束了,却迟迟没有动作,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穿着精致华美的骑装、就等着在春狩上大放异彩的闺秀们在马背上晒得有些蔫,像娇花失了水分。
“今年是怎么回事?”一红衣姑娘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愤愤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红海”,生气地撅了撅嘴巴。
大红色惹眼,她本想拔个头筹,却不料京中闺秀像是约好了似的,穿的骑装尽是红色。
“是不是在等人?”
“有谁没来的吗?”
“再怎么着,也不应该叫我们在太阳底下等着呀!”
……
人们正小声议论着,忽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车轮的声响。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车身旁一抹热烈张扬的红让人移不开眼。
马车缓缓停在祭台前,楚悖翻身下马,利落潇洒的身姿惹得不少千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缓缓走到马车边,伸手撩起车帘,一只白如莹玉的纤纤细手轻轻搭在他手上,只见抹清幽淡蓝闪过,一穿着月白裙衫的女子探出身子,款款下了车。
在一片火红中,她就像是抹清泉,婉约灵动。如缥缈山雾,悠然落在人面前。
萧宝绥站定,余光扫了扫那些深深浅浅的飒爽红色,觉得自己颇为格格不入。
她抬眸瞪了一眼楚悖,若不是他拦着,她也是要换身骑装过来的。
埋在红色堆里,起码比这鹤立鸡群要好上许多!
楚悖偏头看她,捏了捏她的手,两人一起朝皇上行礼:“臣、宝绥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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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荔枝
“爱卿快快请起。”明湛走下祭台行至二人面前,虚扶了一把,“只等着你们来了。”
他说着,看向萧宝绥:“济州之行,萧姑娘辛苦了。”
“束礼的信上说了,济州百姓得以安康无恙,萧姑娘也有份功劳。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许给你。”
萧宝绥闻言有些心虚,她并没做什么。在济州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貌似就是误误撞为楚悖他们做了顿晚饭……
她自小养在高门大户,大场面见了不少。虽然心虚,但面子上却分毫不虚。
萧宝绥缓缓行礼,脊背挺得笔直,掷地有声:“能为百姓做事,是宝绥的福分。皇上奖赏,宝绥受之有愧。”
“好!”明湛抚掌,笑声朗朗,“不愧是出身于簪缨世家的姑娘。”
赞赏态度落在众人眼中,一时间,人们皆是面面相觑。
楚悖是皇上的心腹,二人又是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也就罢了。皇上居然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萧宝绥也格外和颜悦色,甚至是毫不吝啬地夸奖。
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们对视了一眼,心中也都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