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不陌生, 她第一天进校就有人在讨论, 还齐刷刷地去荣誉栏看照片。
她没兴趣没去看, 却不想活生生错过了提前对上号的机会。
苏木话音一落,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
文诗月心如擂鼓,面色却装的冷然,甚至有些机械般地喊了一声:“学长。”
只见李且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回了一句:“你好, 学妹。”
梦境一转,来到了苏木他们拍毕业照那天。
文诗月带着相机去给他们拍照,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相机落到了苏木手上,给她和李且抓拍了一张。
这张照片洗出来的这天晚上,文诗月像个痴女一样看着照片上毫无死角的英挺少年,又是摸又是擦拭的,嘴角的弧度就从未落下去过。
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拿出笔在照片背面认真仔细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行字。
场景又忽然变了颜色,不再明亮,而是灰尘仆仆,眼到之处尽是脏乱不堪。
王晚晴在楼下喊:“月月,走了。”
文诗月“哦”了一声,回头再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十八岁之前所有记忆的地方。
她迈出大门,转身将门关上。
“砰”地一声,她迈步下楼,也走向了长大。
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文诗月翻箱倒柜,却再也找不到了那张陪伴她两年苦与泪,让她有动力坚持下去的合照。
她也没再回去找,就当做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画面再一转,就像是走马灯一般飞快地闪过此起彼伏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流,春夏秋冬瞬息变幻,时光更迭。
最终停在了一个看上去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城市。
眼前是一扇宽敞的双门。
文诗月有些艰难地走上台阶,伸手推门,入眼是一双布满了皱纹的手,像行将就木的枯枝,了无生气。
她没在意地去推开门,里面穿着统一黑色衣服的所有人都转身朝她看去。
一个头发几近花白的老太太上前来扶住了她,有些眼熟,却又似乎并不认识。
“你终于来了。”她说。
文诗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太太,问:“你是?”
一出声,她顿住了,她的声音怎么这么苍老。
“我是卓小满啊,诗月姐姐。”
文诗月眼眸蓦地一睁,人险些没站稳,她正好偏头看到旁边墙上的镜子,整个人愕然呆愣在原地。
镜子里的她一头花白的银发,满脸皱纹,除了一双不再清澈的眼眸,哪里还有她的模样。
可这就是她啊,是已经老去的她。
卓小满扶着文诗月一步一步走向前面的棺椁,当她看到躺在里面的人时,眼泪一下子便倾巢而出,止也止不住。
那里面安详躺着的人是李且,跟她一样满头银发,其实已经辨认不出几分他年轻时的样子,可是却能叫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耳边是卓小满哽咽的声音:“他等了你一辈子,终于等到你了。”
文诗月听到这句话,双腿支撑不住地跪倒在棺椁前,哭的撕心裂肺。
最终两眼一黑,与这个世界彻底分离。
……
文诗月睁开眼,入目一片暗黑,只余一盏悠悠的小夜灯散发着莹莹微光。
她几乎是条件发射般坐起来,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向梳妆台,打开灯,看向镜中的自己。
没有皱纹,肌肤依旧光滑白皙,一双眼红肿,眼底还泛着一层青。
眼角和睫毛全是水汽,而她的脸遍布着泪痕,绷着很不舒服,头也很疼。
文诗月扶着梳妆台坐在凳子上松了口气,随即心悸伴随着心痛从胸腔里传递出来。
她摁着胸口想到梦里那个如此真实的场景,忽然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他等了你一辈子,终于等到你了。”
文诗月耳边反复重复着这句梦里的话,想到棺椁中那张脸,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打在梳妆台面上。
待她平复了心情,才一点一点回想起昨晚的事,碎片一般在脑子里疯狂割裂,没有头也没有尾。
她似乎记得她好像是让李且陪她喝酒来着。然后喝了很多,以为喝醉了就没有烦恼了,却更难受了。
心里难受,脑子难受,胸腔里也难受。
然后,她好像哭了,在河边上,在李且的背上哭的。
后来呢?
她不记得了。
房门此刻从外面被打开,王晚晴立在门口,看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文诗月,暗自叹了口气。
“月月,醒了?”王晚晴顺手打开门口的开关,房间霎时大亮,“快去洗漱,出来吃早餐。”
“哦。”文诗月没回头,垂眸抹了一把脸,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
收拾好,文诗月出来跟王晚云打招呼:“大姨。”
王晚云瞧着她这漂亮侄女一脸憔悴的模样,又看了眼自家妹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
“给你泡了蜂蜜水。”王晚云说。
“谢谢大姨。”
坐在一旁的王晚晴对文诗月说:“虽然结婚是好事,但你也不能喝那么多,以后别这样了。”
文诗月喝着蜂蜜水,脑子里一直在想昨晚的事,她搁下杯子就问:“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说是你同学,我不太认识。”王晚晴摁住王晚云的手,淡淡地说。
文诗月又端起杯子,难道那些醉酒后的片段,也是她做梦。
“今天你休息,吃完了再去睡一会儿。”王晚晴说。
“嗯。”
吃了早饭,文诗月顶着头痛回房,刚躺下,就收到了谢语涵的微信问她怎么样了?
文诗月:【没事,头还有点儿痛。】
谢语涵:【没事就好,你注意身体啊,太瘦了。】
文诗月:【我知道。对了,我妈说昨晚我同学送我回来的,是谁啊?】
谢语涵发了个语音过来:“什么同学,是学长,李且学长啊。他一晚上都陪着你,照顾你,你不会感觉不到他对你有意思吧?我和我老公都看出来了。呜呜呜,好好哦,你俩就跟演偶像剧似的,羡慕死人了。”
文诗月突地坐起来,所有的碎片似乎都在慢慢拼凑成一帧帧完整的画面。
虽然还是很凌乱,但是她可以确定,那不是梦。
是李且一路背着她回来的。
王晚晴骗了她。
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高中,想到了重逢,想到了他们这几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到了昨天的婚礼,昨晚的梦。
一想到了梦里卓小满那句能诛她心的话,她就痛彻心扉。
这段时间她快要被逼疯了,违背着自己的心去做一个孝顺女儿。
可她不快乐,她一点儿都不快乐。
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等,她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她不能再继续软弱,她不想错过。
对,她的人生不应该这么被摆布,她应该去争取。
她想要跟李且有未来,她只想跟李且有未来,而不是彼此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文诗月决定跟王晚晴谈一次,她一分钟都不想等。
*
文诗月走出房间去找王晚晴,听到厨房里的谈话声,止住了脚步。
王晚云:“其实你有何必提都不提呢,那孩子昨晚跑前跑后一直照顾着月月到后半夜,你不也让了。”
王晚晴:“那是我让的吗?那是你让的。而且文诗月拽着人不撒手,我能怎么办,一个姑娘家喝得烂醉,拉着个男人的手不放像什么样。”
王晚云:“那你也不能骗月月啊,她这一问就能问到的。”
王晚晴:“问到就问到,那也不代表就能改变我的想法。”
王晚云:“晚晴啊,我看的出你也并没有那么排斥那孩子啊。说实话,那孩子我瞧着都喜欢,他看月月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王晚晴:“我当然知道。姐,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没那么不近人情。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我就要拿我女儿未来的幸福去赌吧,我赌不起,也不可能去赌。”
王晚云正要说话,一侧身正好看到门口立着的文诗月。
王晚晴见王晚云突然没说话,一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口,跟文诗月对上了视线。
文诗月揪着睡裤,对王晚晴说:“妈,我想跟你聊聊。”
“如果你是聊你跟李且的事,我想没必要。”王晚晴依然很坚定,走出了厨房,走进了卧室。
文诗月一路跟着王晚晴进卧室,反手掩上门。
她看着背对着她在理床铺的王晚晴,说:“之前我跟你撒谎了,我不是被电视台挖走的,我是主动辞职,再去的电视台。六月辞了职我去西市勐镇住了一段时间,我在那儿跟李且重逢的……”
她生怕王晚晴打断她,说的很快但是条理还算清晰。
语速很快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都说了一遍,包括李且为什么会当警察。
“所以在他遇到你之前,我们本来快在一起了。是因为他顾忌你的身体,顾忌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话,顾忌将来照顾不了我,顾忌了太多太多,所以才慢慢开始疏远我。他永远都在为别人考虑,永远都不会考虑自己,当警察是,对你是,对我也是……”
王晚晴转身,话语笃定:“所以他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是个好孩子。他什么都好,唯独不是个好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