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也顺势躺下,从身后环抱着她,轻声说:“睡吧。”
……
婚后的日子可以说是平平淡淡,虽然刘和给沈寒露买了自行车,但这辆自行车被搬到家里,平时都不怎么骑它。
每天上下班,刘和有空就骑自行车去接沈寒露,没空就沈寒露自己坐公交。
作为一个懒人,自行车虽然很方便,但沈寒露觉得还是公交车坐得轻松。
而且沈寒露和刘和都是把粮票交给单位食堂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在单位吃过晚饭才回家的。
毕竟他们的屋子小,就是想自己做饭也不现实。
每天吃了饭再骑自行车回家,对身体也不好。
还不如溜达的走到车站,等一等公交呢。
回了家,每天刘和和沈寒露都要拿出来三个小时学习。
刘和在写字桌上做了夹层,里面放的都是容易引起争议的书籍。
要不是刘和主动告知,沈寒露都没有发现呢。
本来他们都是一人一张写字桌,每天刘和看什么书沈寒露也不怎么关注,并不是她不关心刘和,而是她对理科的书籍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她呢,从六六年开始,就每天都自学外语,她给自己定下的词汇量并不少。
不过她看的虽然是字典,但也是外语字典,而且每一本都是大部头,要是直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看肯定会引人注意。
除了中文字典,她现在手里一共有六本字典,也就是说有六块大砖头。
每一块砖头差不多有一千八百页,也就是九百张。
十年时间,她需要每年看九十张,算到每个星期,只要看两张,记两张,还有复习巩固的时间呢。
所以每次回老家,沈寒露都会把这段时间要学习的这十几二十张字典整齐的撕下来。
然后她也不往什么书里本子里夹,而是放到自己的厕纸包里。
沈寒露还故意用不穿的旧衣服做了一个厕纸包,顾名思义,包里放的是干净的买来的厕纸,还有一些剪得同字典纸张一样大的报纸,这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既然旧报纸一看就是拿来做厕纸的,那看不懂的写满外语字的纸应该也是拿来做厕纸的。
甚至为了让询问自己的人闭嘴,沈寒露还特意做了一个夹层,里面放了一条全新的卫生带。要是检查的是女同志,看见这个形状自然就懂了,不会再问什么。
要是检查的是男同志,那更方便了,只要一副又羞又气,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对方自然也会闭嘴。
就是有的人想找茬,说你厕纸还专门缝个包来存放,但里面不止是厕纸,还有卫生带。
难道卫生带不该用布包起来吗?
反正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沈寒露是把时间利用的挺充足的,就是有单位ge委会的查,也糊弄过去了。
每天上班的时候要是没有什么工作,闲坐着也是坐,沈寒露就会去厕所,翻出字典来用自己鬼画符的方法在本子上记录一些,然后就可以回了办公室,看似在发呆,实际疯狂的在脑海里记单词。
目前为止沈寒露觉得自己真的挺拼的,但是掌握的词汇也真的很多。
她非常感谢自己上辈子打下的基础,可以说现在自学也是游刃有余的。
有一天,刘和在他的写字桌前看书,沈寒露也在看自己的‘鬼画符’,她感觉自己都可以单门发明一种‘语言’了,一种除了她以外谁都看不懂的语言。
这时沈寒露突然听刘和问她:“五妞,你二姐夫是俄文老师对吧?”
沈寒露还挺奇怪他怎么问起她二姐夫来,说起她二姐夫,现在已经从春耕忙碌到了秋收,整个人过得很辛苦,也很充实。
现在是吃饭香,睡觉香,和劳劳动动的感情也变好一些。
因为他这虽然不是去农场,但也是去农村劳动,他们学校虽然因为他并不上班不会给他发工资,但是还表扬了他。而且他的编制也一直保留着,这要他愿意回学校教书,可以随时回来。
但是很显然他不愿意回去教书,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之前家里人气的也不是他不挣钱,而是气他整天什么都不做,思想很消极,也不关心老婆孩子,尤其是对劳劳和动动。
每次看到劳劳和动动又聪明又可爱,再想到他们连亲爹都不认识,再一对比被亲爹宠上天的从军,这心里自然少不得替孩子感觉委屈。
现在二姐夫愿意做事情,愿意同孩子们相处,这就是很好的一个变化。只要他愿意,家里人当然是很支持他的。
虽然二姐夫因为从小都没怎么劳作过,可以说是手不能提肩部能抗,每天挣工分也比不少女同志都低。
但是态度是好的,大家就愿意包容他。
现在就成了二姐夫在老家带娃种地,二姐在市里挣钱工作。
可以说比起刘和这半个‘上门女婿’,二姐夫反而更像是‘上门女婿’。
沈寒露点头:“对啊,我二姐夫是教俄文的,怎么了?”
刘和又问:“那他会不会德语啊?”
沈寒露想了想:“我好像没听过他会不会德语,我觉得应该就算会,也只是会一点吧,他英语和俄语比较擅长。怎么了,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么?”
刘和就把手里的书递给沈寒露,沈寒露一看,嗯,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见沈寒露用疑惑的眼神看自己,刘和就说:“我这书是一个专业的老教授写的,里面有一些词汇,他用的是德语。这要是以前吧,我还能找懂德语的人询问,或者给老教授写信,要不然就自己看着字典研究。但是现在这三个办法都行不通,我这几天先是跑了几家书店,虽然我也知道书店肯定不好找,但还是试了试。后来又跑了几个收废品的地方,也都没有字典。”
沈寒露顿时觉得自己不够关心刘和:“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我有啊,我有德语字典啊。”
刘和惊讶:“你有德语字典?”
“对啊,我会德语啊。”说着沈寒露将刘和那本书拿过来,看了一下,嗯,刘和标注出来的确实是德语,但是应该是专业的词汇,她,并看不懂。
沈寒露把书还给刘和:“好吧,我懂基础的一些德语,就日常用语,这种太专业的我还是不行。不过我有德语词典,就在老家里。”
刘和想了想他们那个屋子,说:“你在衣柜里还是扣箱里放着?”
沈寒露说:“当然不是衣柜也不是扣箱啊,虽然村子里懂这个的不多,但是万一呢。我有一些不打算看的书,就在屋子地地下埋着呢。其他的,放在一个非常安全,但是我不好意思说的地方。”
刘和越听越好奇:“什么地方啊?”
沈寒露是真的不想说,不是不愿意告诉刘和,而是这地方有些说不出口。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就连她爹娘都不知道,或者说她爹娘知道那里头放着她的东西,但不知道放的是字典。
犹豫犹豫再犹豫,沈寒露才说:“就,你肯定也见过的,我家厕所。”
“厕所?”刘和不敢相信的问?
“对,就是茅房。”沈寒露自己也不好意思,作为读书人,她觉得把书放厕所不太好,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沈寒露家的厕所可以说是全村最好的厕所,没有之一。
当年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沈寒露爷爷过世之后了,那个时候沈寒露都六岁了。
在这之前,他们一家都住在老屋子里,也就是沈寒露大伯家。
不过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一家爹在市里上班,最少一个礼拜,最多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剩下一家子女的,都住一个屋子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是对于盖房子的钱,沈寒露爹娘早早就攒着了。
只是因为沈寒露爷爷还在世,不愿意分家,而且他们一家都是女的,还都年纪小,单独住一个院子也不放心。就这么一直住着。
后来沈寒露爷爷过世,他爹就把攒下的钱全拿出来盖房子,他们家的房还是砖瓦房呢,甚至连多出来的砖,都在修厕所的时候用上了。
这个厕所虽然还是农村的老式厕所,但它夏天不漏雨,冬天还隔风,非常结实。
第70章
刘和挺佩服的说:“难怪你敢把字典放家里啊,你放厕所,别人还真不能证明那不是厕纸。我也想起来了,你们家厕所里确实有个木箱子。”
沈寒露说:“那是我让我爹做的,就还专门配了把锁,你应该记得,它是那种两层的,下面是一个小木箱,上面那层是抽屉,抽屉里也是厕纸。我对外说那个下面放的也是厕纸,但是因为有的人不自觉嘛,去别人家上厕所就上了,还浑水摸鱼,连厕纸都会顺走。”
见刘和听的想笑,沈寒露同她说:“你可别笑,你以为我这是在开玩笑呢,是真的,真有人觉得我们家厕所修的好,千里迢迢来我们家上厕所。而且有一回,我新买了麻纸,裁剪的整整齐齐放进去,一塌纸,够用半个月了都。就被人给顺走了,把我娘给气的呀,追着偷纸那人骂了三天。”
刘和没想到真有这事,越发觉得可乐了。
沈寒露又说;“正是因为有这件事,所以我们家厕所钉个木箱子放厕纸,也没有人怀疑。再说就算觉得不对,但想想也知道,能放厕所的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嘛?又不是脑子坏掉了,把值钱的东西放厕所。”
说完她皱着眉:“但是,这样一来书是保存下来了,字典我就都放那里头呢。就是,你要提前有心里准备,它的味道不好闻,我每次都是晾晒几天才会看。”
就是之前沈寒露已经自学过的那些被撕下来的部分,沈寒露也都堆在里边,这样看上去更像是准备好的厕纸了。
刘和说:“都现在这情况了,有的看就是好的,我还要求什么味道,再说就是味道不好闻,它上面的知识不还是知识嘛。”
沈寒露突然好奇:“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关心过你看什么书呢?是你工作能用上的吗?”
“对,都是很多有关电的知识,还有物理方面其他的一些书籍。你也知道,我只是高中毕业,学到的东西很有限。尤其这些专业知识,很多都是大学里才会系统的教授的。”
“那你为什么当初不上大学呢,我记得你高中的成绩也一直都是最好的,想要考上帝都的大学都不难吧。”
刘和突然起身,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将笔记本打来,里面夹着一张纸,他把纸递给沈寒露。
沈寒露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不是?我没看错吧刘和哥?这可是帝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考上帝都大学了,我的天,我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你不去念大学呢,就我看你现在也很喜欢这个专业,很喜欢钻研这些啊?”
刘和说:“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你也不要与其他人说。”
沈寒露想不明白:“为什么呀,这可是帝都大学啊。”
刘和握住沈寒露的手:“对,是帝都大学,我高中毕业那年,高考考上的。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咱们市的第七名,我的外语不太好,剩下的单科都是全市,嗯,应该在全省都是最高分。”
沈寒露一直知道刘和厉害,学习好,悟性也好,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
而且听刘和说起这事儿来,语气中也有很多很多的遗憾。
沈寒露看着他:“那为什么啊,刘和哥,你为什么放弃上大学?就听村里的人说,是因为你大哥当时结婚了,你不愿意再让他供你念书了。但是魏敬安大哥是结婚了,可还有刘家哥啊。而且你也没有很重的负担,去上大学,学校每个月给的补贴就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了啊。”
刘和叹了口气,说:“原来大队里是这么猜测这件事的啊,其实我不上大学并不是因为经济的原因。就像你说的,其实上大学并不怎么花钱。主要是那个时候,我大哥和我哥都在部队里,而且我大哥都在部队成家了。你也知道,当军人的,保家卫国,一年甚至两年,三年才能回来看我娘一趟。我高考那年,我娘生了挺重的病,差点就走了。但是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又怕我知道,耽误我高考,就一直没说。后来我考完试了,才发现她生病了,真的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后果没法想象。”
沈寒露听明白了:“所以你是为了娘,才放弃去帝都上大学?”
刘和说:“对,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我去了帝都,想要照顾我娘就很不方便了。而且去上大学,最起码四年我都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我真挺不放心我娘的。但是,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放弃上大学,只是因为我当年志愿只写了帝都的学校,所以就是想上咱们宁城大学,也得复读一年。然后我娘,我哥哥们只以为我志气高,非要上帝都的学校,但是又没考上。觉得没考上就再念一年书,继续考呗。”
“但你后来还是没有再考是么?”沈寒露问。
“对,就宁城的大学目前这个专业的教授怎么说呢,就对这方面的了解同整个宁城最好的工程师水平差不多,而且我的老师,就我们结婚后还去拜访过的那个老头子,他也在宁城大学讲课。他在建国以前就是帝都大学毕业的,后来建国以后,苏联又派了专家过来,他又学了不少新的知识。其实当时是他建议我不上大学的。并不是说大学不好,但是他觉得那会浪费我的时候。”
沈寒露记得这个人,对方是刘和的师傅,或者说老师,是他们整个厂子里甚至可以说整个宁城这方面最厉害的专家。
而且因为结婚,沈寒露也住进了电机厂宿舍,所以也听到不少八卦,刘和的这位老师非常有能力,有技术,但是为人比较不热情,甚至说很是铁血。
只要他看不上眼的,他就指导都不指导,哪怕这个同他求教的人是厂长的亲儿子。
而且遇上看不顺眼的事情,他也会直接回怼,很多人都说,要不是他是厂子里技术最好的,很多任务只有他能够完成,这次运动他早被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