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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不是母后的意思,小皇帝最近又实在怕她难过伤心,换作以前才不听呢,说走就走!
  虽然不情不愿,但好歹是哄住了小皇帝。确定小皇帝暂时不会闹性子,杨眉让其他宫人盯好皇帝,她则避人耳目,抄小路从后门悄悄潜出,并未发现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陆涟青派来的护影眼里。
  永信宫中,陆涟青换上一身褚色朝服,发冠梳整,眉目冷清,端的是威仪凛凛,端美禁欲,看得温浓痴痴发呆。
  陆涟青眺来一眼,主动走到床前,弯腰贴近她的脸:“看什么?”
  温浓看得蠢蠢欲动,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求么么,陆涟青理当所然满足她一口:“我让纪贤留下来陪你。”
  “那怎么行?你身边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跟着。”别说纪贤不答应,温浓自己也很想跟着去。可她身子有损,一时半会不能下地,更别说是跟着去了。
  而且她心知自己去了不仅添乱,还是陆涟青的累赘:“你不会有危险的吧?”
  陆涟青回以安抚的笑:“法事一结束我就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温浓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万事小心。”
  心知这次法事很可能有危险,纪贤确实不同意答应留下来,陆涟青知他执意随去,也没再多说什么,留下护影守着永信宫,主仆二人这才离开永信宫。
  “容欢找到了吗?”
  纪贤摇头:“还在找,但至今没见他的踪迹。”
  陆涟青沉思,温浓遇见容欢的那一次是容欢最后一次出现在别人的视野当中,随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有人见过他。
  这人平日就是那般神出鬼没,永福宫的人竟见怪不怪,唯二会惦记他的太后近日也没有传召,而容从……
  温浓曾说离开之时容欢是与容从在一起,但容欢失踪之后,容从却对他的行迹默不关心,就仿佛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般。
  “永顺宫那边也来了消息,就在刚刚杨眉偷偷潜出去了。”
  陆涟青稍稍回神:“跟紧别丢了,看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另外永顺宫那边还有消息称,”纪贤低声附耳,“太后让人压着,没让陛下动身前往泽润宫。”
  陆涟青面露讽色:“她倒是护子心切。”
  知道今日要在法坛生事,不让皇帝身陷危地。
  纪贤心情难免沉重,正因知道太后有何打算,他才更不放心陆涟青孤身涉险。陆涟青平静地回他一眼:“如果哪一天,真到了让你大义灭亲的时候,你想你会怎么做?”
  纪贤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殿下,奴才的亲人早已不在世间……”
  陆涟青不以为然:“本王就是你的亲人。”
  纪贤一怔,先是心头一暖,随即想到他那番提问的言下之意,冷汗滴落:“奴才心怕、奴才做不到……”
  陆涟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你就打个比方。”
  纪贤颇是汗颜:“比、比方?”
  比方说陆涟青做了什么,不得不让纪贤大义灭亲的事——
  “奴才做不到。”纪贤低头,不是因为在陆涟青面前而阿谀奉承,而是真的做不到:“您是奴才的亲人。”
  陆涟青默然:“是吗?那……”
  “你觉得容从他是否能够做到?”
  “殿下认为……”纪贤讶然看他,心中百转千回,总算是意会过来什么,神情复杂,这回却不再像之前那么犹豫,则是笃定:“奴才认为,容从他也做不到。”
  陆涟青眸色闪动,牵动唇角:“原来如此。”
  第147章 欺骗  “阿从,你总是骗我。”……
  趁四下无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泽润宫的那场法事上面,杨眉悄然潜回瑶光阁。
  太后确实打算于今日法坛祭祀发动宫变,也确实准备利用方周要挟公明观主等人屈服, 杨眉知道她接下来的打算, 却不打算乖乖顺从配合。
  她之所以给信王通风报信,并非全然为了投诚示好。杨眉巴不得太后宫变失败,赶紧去死。
  如此一来,容从再不必苦苦守着那个女人,更不会为了那个女人狠心杀她。
  杨眉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在一切开始之前杜绝并扼杀掉所有隐患,容从迟早会回到她的身边, 而皇后之位她也势在必得。笑意淡去,杨眉眼底滑过一抹戾光。
  她可不打算如承诺般给信王报信,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摆在眼里, 她不会放过方周的。
  除了打扫的宫人, 这里平日鲜少人来, 但杨眉还是留有心眼。确定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这才安心踏上阁楼二层, 来到一面画板前。
  只需挪开少许, 里面暗藏一块不平整凹陷,但不细看外表并不明显, 这是暗室的启动开关, 按下之后打开暗室的通道, 外间的光线随即透了进去。
  杨眉表情一僵,打开之后能够看到轻尘浮动于光照之下, 然而狭小暗室却空无一人。
  *
  相较于其他各宫整装待发,永福宫却显得寂寥而冷清。
  太后身遭宫女缭绕,为她上妆挽发, 更深衣,换朝袍。朝冠未系,她坐在妆奁前对镜自照。镜中的自己端庄秀美,一身太后朝袍雍容大气,然则过于年轻的容颜显得不够威仪,没有那番气度,就显得颇是格格不入。
  太后想起先皇后,当了十数年的太子妃,先帝登基荣尊皇后,那一年傲睨天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时的她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远远眺看这一眼,心底只觉说不出的敬畏与欣羡。
  即使是后来入了宫闱,她也只是弱小而不起眼的低阶嫔妃,永远都在向人低头,永远都出不了头。
  她曾暗唾自己一辈子都成不了先皇后那样的人,直到陆涟青勤王归来,将她拥上太后宝座。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了,她也变了。
  “娘娘,容总管求见。”
  太后眉心一颤,神色略有恍惚,但却已经不再失神惆怅,朱唇微启:“让他进来。”
  容从进门之时,其他宫女随着退出殿外,太后独自站在妆奁前,妆容精致,容色平静地勾着笑:“好看吗?”
  容从脸上挂起笑,弯腰为她抚起曳地的袍摆:“朝服加身,举世无双,贵不可言,自是好看。”
  太后笑嗔:“人呢?”
  “娘娘形貌昳丽,端的仪态万千,光彩照人,万里挑一。”容从为她端来朝冠,亲手系上,对照铜镜的模样,神色温柔。
  太后同样透过镜子在看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容从似是一怔,“今日这场祭祀如此盛大,奴才怎能不陪伴在您的身边?”
  “说的也是。”太后莞尔,抬手由容从稳稳托起:“时候不早,该动身了。”
  她经容从搀扶出永福宫,乘坐凤辇之时说:“这几天不曾见到容欢,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容从一路随行:“那小子总是这样,跳脱难驯,每当遇到紧要关头便不知所踪。”
  “我想将他送出皇宫。”
  太后垂眉瞥向这边:“你已经将他送走了吗?”
  容从似有所感地回眸,不答反说:“这次听奴才的,成吗?”
  太后表情淡了些:“那以后哀家的身边便又少了几分乐趣。”
  “您还有奴才。”容从柔声说,“奴才会一直陪伴着您的。”
  太后忽而一笑:“你若不能一直相伴,那该如何是好?”
  容从顿声。
  太后的笑声一收,分外冰冷:“阿从,你总是骗我。”
  容从停滞脚步,但凤辇未停,徐徐将太后送往泽润宫中
  已近午时,太后终于抵达泽润宫,百官朝拜,她坐凤辇居高临下,注意到了法坛一侧的陆涟青,陆涟青身边只有纪贤,不见温浓,她眸色幽深,但见陆涟青抬眼,两人遥相对望。
  陆涟青只比太后早到一步,百官原以为太后将与皇帝同行,不想皇帝未至,引起底下一片私议。
  “陛下没来?”
  “说是病了。”
  “又病了?前阵子才说是得病,怎么又……”
  “宫中谣传四起,所以今日才要开坛作法,禳解灾疫……”
  皇帝前两日感染风寒患高烧,这事宫里人都知道。陆涟青拢袖不语,朝她身后看去一眼,容从并未脱队,而是跟着太后来的,但两人之间好似隔绝一堵城墙,再不似往昔那般亲厚。
  太后下辇,步伐徐缓地来到他的身前:“陛下身体抱恙,未能亲至。午时在即,法坛祭祀不容耽搁,可以开始了。”
  众人皆已入场,择时为午,过时不候,皇帝来不了便不来了,有太后亲自主持。
  一声令下,法坛祭祀便要正式开启。
  人在内殿的公明没有平日的沉稳,此时的他眼见香焚见底,时辰已至,更加的焦头烂额。
  今朝有人暗传急讯,告诉他方周落入太后手中,若想要回方周的命,今日开坛必须听其摆布。受其威胁的公明头都大了,他既不能放弃方周的性命安危,试想向外投递消息几次遭阻,孤立无援求救无门,根本没办法与信王取得联系。
  “师父,左师叔递送进来的消息。”一名道徒从殿外归来,偷偷给公明塞了纸条。公明双眼一亮,这名道徒是公明的亲传,平日也是知根知底,他们一行人被围困在泽润宫中,只有左无卓随张院使去了太医府幸免于难。
  这时收到左无卓的消息,想必信王已经发现他们的难处,公明将纸条藏进袖袂,找准机会悄悄展开一目十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时道场已经敲起钟锣,时候到了,那名道徒急急追问:“左师叔可曾说要怎么解救咱们出去?”
  公明将纸条一收,面无表情站起来:“走。”
  “走?”
  “一切照常。”
  *
  今日作的是祈福道场,钟锣已响,公明带领众道长施然而出。
  他身着明黄蓝绦道袍,十数余道长尾随而行,经师念法高功宣咒,行一步摇铃扶帜,停一步掐诀鸣鼓,奏乐声起阵阵,香焚炉烟直入青天,气冲云天,底下众人不由肃穆一静,摒息而立。
  公明站上高坛,暸望天际,俯瞰群生,目光有那么一瞬在信王与太后之间停留,很快便转移而去。奏息之始,复赞迎驾,踏罡步斗,存神行气,以召神将。
  众人的目光无不集中在他身上,与此同时陆涟青展望高坛,静立不语,忽闻身边的人声音幽幽:“容从是什么时候被你收买的?”
  陆涟青看了一眼离她只有几步之摇的容从,他面白若纸,定定看向太后此方。
  陆涟青又将目光落回太后身上:“他本来就是本王留给你的人。”
  “留给我的人?”精致的容颜姣好如画,然而此时却忍不信怆然失笑,“可他从来不是我的人,他是你派来盯着我的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陆涟青挑眉:“本王还以为他已经是你的狗。”
  太后咬住红唇,双眼充斥着如唇色般惺红的血丝,“信王,你怎能如此这般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