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雨大概是送给夏天的礼物,天晴了半天又开始下雨,新闻上播报有几个地区快被淹了,江遇放下手机,掏出试卷开始写。
江德志今天依旧没去上班,在家里喝了点酒躺床上睡了半天没见起。
一张试卷写完后江遇开始给訾落发消息——
遇: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訾落回得很快,直接发来一张图片,江遇点开看,是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有雨。
江遇把脑袋往桌上一嗑。
烦。
但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不到一周雨就已经停了,天边透出太阳的光,从阴缓缓转为晴。
从放假到现在江遇快被憋疯了,跑去找訾落琢磨着买去云港的车票,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要告诉徐美音,并且还要征求她的同意。
家里像是有干不完的家务活,江遇深知徐美音的脾气,帮她一起打扫了屋子,叠好了衣服,擦好了桌子,才开口说明想法。
徐美音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她听见江遇说“要出去玩”拿着毛巾的手停下,转头看他:“又去哪?”
“云港。”江遇实话实说,低着头没有看她。
下一秒的徐美音直接皱了眉,紧紧盯着江遇:“你去海边?”
语气是实实在在的质问,江遇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怕水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怪徐美音提高了音调反问他。
“嗯,跟落落一起。”江遇说,“只是在岸上走走,在附近逛逛而已。”
江遇低头看着徐美音的手紧紧攥着毛巾,好半天都没等到回答。他也怕徐美音会像上次一样反对,斟酌一下,开口说:“开学高三就不会再出去玩了,就这一次,我想去云港看看。”
江德志似乎睡够了,只穿了大裤衩从屋里走出来,通红的双眼看了看客厅里的两个人,伸手挠了挠肚皮,一言不发去了卫生间。
“妈……”江遇抬头看她的侧脸,察觉出了徐美音不太好的情绪变化,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谁知徐美音转身后对他说:“去吧。”
她没再说其他的,江遇怔了一下笑起来:“……谢谢妈。”
他说完就朝门外跑,徐美音看着他的背影有点错愕,她刚刚听到了江遇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与欣喜,就连那句谢谢都有点颤抖。
“落落!”江遇进了门就大喊,不减速直接跑到訾落房间,“快买票,我妈同意让我去了。”
他那一声“落落”喊完都不到三秒就跑进了房间,訾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这会儿他伸手揉揉江遇一头的乱发,拿手机开始看车票。
云港就在s市,坐火车只要两个多小时,訾落买完票后开始看附近的民宿,江遇下巴搁在他肩头上一起看,看见感兴趣的就伸手指指,看在眼里哪个都好。
江遇问:“你之前去的时候住得哪家?”
“怎么没有?不会时间太久不干了吧。”訾落也在找那家,手指在往下翻,一直没有翻到小时候去住的那家民宿,“我看看好评最高的。”
他又重新滑到了最上方,滑动过程中无意间看见了几个小字,仔细翻了看,发现原先那家民宿已经改了名,介绍里有原来的名字。
訾落没着急付钱,点开列表让江遇看:“你喜欢哪间?”
“都一样嘛。”江遇住过酒店,觉得民宿也大差不差,“就,隔音好点就行。”
訾落看着他笑了声,把他别开的脸掰了回来:“你要弄出多大的动静?”
江遇:“哼。”
这声傲娇的哼,包含的意思是“到时候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訾落的手停在他的脖颈轻轻捏着,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是主题的,你自己选一个。第一次总要隆重些是不是?”
“咦。”江遇瞪了他一眼,接过手机选了半天,最后选定了一间哆啦a梦主题房。
訾落还没付钱,问他:“玩几天?”
江遇说:“你决定。”
于是訾落订了三天的民宿,明天出发。
几个人的小群突然有了动静,俩人手机一起连连响了好几声,江遇打开后发现是侯意发的消息。
猴不易:爷已经到c市了
猴不易:[图片]
猴不易:可惜了你们都不过来,看不见英姿飒爽的我本人了
图片是出了站口人来人往的广场,江遇给他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猴不易:@江遇你和落哥什么时候去云港啊
江遇:明天
猴不易:玩几天?
江遇:三天吧
猴不易:ok
没管群里接二连三有人发消息,江遇待了一会儿回家开始收拾东西了。夏天的衣物薄,非常好带,江遇带了三身衣服和一套睡衣几个内裤,洗漱用品毛巾全带上了,就等着明天出发。
徐美音正在卧室里跟江德志说话,江遇手机又响了一声,他以为是群里的几个人还在聊天,结果听见的是有钱到账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他微微一愣,打开支付宝,发现是徐美音给他转了500块。
他隐约听见徐美音跟江德志说:“明天赶紧去上班,不要在家一睡睡一天了,你是个经理,你不要让老曹难做……”
下午的时候江遇拉着訾落去逛了超市,买了两盒水果糖,买了旅行装的洗发水沐浴露,其他的东西他们都不缺,从三楼逛到二楼别的也没买,排队付钱的时候江遇抬头看了一眼货架上盒装的东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买了两盒糖下了一楼。
俩人去肯德基吃甜筒,江遇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等下去哪?”
訾落看了看他:“都行。”
江遇皱着眉头想得认真,低头吃冰淇凌时而舔时而吸吮,訾落终于看不下去了,朝他勾勾手指头:“你再这样吃……”
他没说完,江遇没明白什么意思:“啊?”
“啊你个头。”訾落敲敲他的脑袋,“不要这样吃东西。”
江遇更晕了:“我怎么了,吃东西不都这样吗?用牙咬多冰啊——”
訾落不说话,江遇恍然大悟,低头跟他窃窃私语,坏笑道:“哦!你平时是不是没少看?”
“外面天透亮呢小江遇,请不要开车。”訾落咬了下脆筒,“快吃吧,已经化了。”
江遇吃下一大口,又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刚才想买那个的。”
訾落眉头一挑,故意似的:“哪个?”
江遇瞪他:“那个。”
訾落笑了:“我不懂诶。”
江遇踢了踢他的腿,又说:“周围人太多了,还有人看我,我没好意思买。”
“没事。”訾落眉眼弯弯,“我买了。”
“?!”江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訾落说:“回家的路上就有一家24小时售货店。”
江遇竖起了大拇指,怀着一颗“我操”的心吃完了整个甜筒。
车票在上午九点多,正好周末,谢小安不上班,这会儿她跟徐美音都站在大门外给自家儿子整理包,来回叮嘱注意安全。
“晚上吃完饭赶紧回去,别乱跑,看好手机和钱听见没有?”徐美音依旧不放心,说了好一阵,“也别乱花钱,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去太乱的地方。”
江遇连连点头:“我知道,放心吧。”
“徐姐。”谢小安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再说也觉得自己絮叨了,她喊徐美音,“没事,俩孩子一起有照应,让他们好好玩吧。”
訾落背着包走到江遇身边,回头说:“我们走了。”
谢小安说:“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吧,省事。”
“不用了妈。”訾落朝她摆摆手,“时间还早,我们坐公交就行。”
火车站里的人不算多,位置空了一些,江遇找了个角落坐进去,嘴里吃着一颗水果糖,把包抱进怀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应该是真正自由自在的三天。
从漳城坐上火车,下一站就是云港。车上冷气开得很足,江遇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从包里掏出了一件小外套盖身上。
他把脑袋靠在訾落肩膀上,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一大片草原。
“落落。”
訾落低头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笑了笑说:“怎么了?”
江遇说:“我们以后去更远的地方吧。”
“嗯?”訾落想了想,“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江遇沉默几秒,“我妈现在管得太严了,我想等我上了大学就自由了,到时候我们趁假期出去玩吧,爬山也行,看风景也行。”
訾落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他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好。”
这班车上的人很少,他们周围没人坐,也不怕这些暧昧的举动会落到其他路过人的眼中。訾落微微垂着头看手机,脸颊处有点痒,发现是江遇的头发在蹭着他。
訾落索性脑袋一歪,侧脸靠在江遇头上,直接和他依偎在一起。
他问:“听歌吗?”
“嗯?钢琴曲吗?”江遇下巴搁在他肩膀,看了一眼又重新靠了回去,“给我一只耳机。”
果不其然,入耳的音乐是会使人心静的钢琴曲,江遇想到小时候他对音乐没什么概念,也不爱听什么歌,只会在电视机里会听见动画片的片头曲。后来訾落把他带回家弹钢琴给他听的时候,那是江遇第一次全神贯注地听一首曲子,第一次发觉了钢琴曲的迷人之处,从那之后钢琴曲就变成他音乐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有很多习惯都是被訾落养成的,而这些习惯也是訾落的习惯,所以他们两个人挺像的,这一点侯意也说过。
江遇想到以前的事情自己没忍住乐了,恰好一曲结束,訾落脸颊还挨着他,开口道:“小江遇。”
“嗯,我想到了我们小时候。”江遇声音含笑,“那会儿还上小学,班里有个人欺负我,后来被你一脚踹飞吃土。”
他刚说完訾落就想到了那一次,小时候的江遇不像现在,那会儿他非常内向,甚至可以说有点自闭,不爱跟人说话,偏偏成绩还不错,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受欺负。有几个小男孩特别野,不止欺负女生还欺负男生,有的小孩会怔怔地接受这一切,而江遇把不太受人欢迎的性格贯穿到底,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这种态度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上美术课江遇拎着徐美音给他买的水彩笔,那男孩一脚踹了上来,盒子被踹坏了一小半,虽然不影响使用,江遇还是难过了半天。
他气得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时,就看见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及其潇洒的踹飞了那男生。
訾落没少保护他,而江遇的性格一天一天变得开朗起来,身上那股痞劲儿也跟着浓烈,上了五年级后只要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揍,他个子比其他同龄人都高上一些,有几个人没打过他,渐渐就没人再去找他麻烦,那群人还想,江遇不来找他们事就谢天谢地了。
后来訾落把自己崭新的水彩笔送给了他,江遇没舍得用,回家放在桌上盯着看,看了一会儿又擦了擦,擦完放上了书架,小心翼翼地放好。
“现在没人敢欺负你。”訾落跟着他一起望窗外,“小江遇长大了,可以保护我了。”
“好说。”江遇说完拍拍胸脯,“以后哥罩着你。”
訾落笑了声:“那就请哥哥以后多多护着小弟我了哦。”
江遇点头:“有哥在,别人绝对伤不着你一根手指头,报酬什么的……就拿你来换吧。”
訾落笑着,手抬起来捏了捏江遇的脸,听了半个小时的歌,俩人找了部美国电影看。
下车的时候江遇整个人晕晕乎乎,他方向感极差,每回到这种地方就找不着出口,但訾落带着他他索性就不管了,乖巧跟他在身边往前走。
这里离云港还有点距离,訾落打了个车,二十分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訾落凭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那家民宿,跟那年比眼前的店更为精致,但老板似乎没换。
江遇把身份证掏出来让前台登记,对于訾落好到爆的记性感到惊讶:“你还记得老板长什么样?”
“嗯。”訾落接过两个人的身份证,带着他往里走,“那次来老板的老婆刚生下孩子不久,我妈见着喜欢,就在门口跟他们多聊了一会。”
江遇恍然:“哦——”
哆啦a梦的主题屋一片篮,像极了天晴时湛蓝的天空。墙壁上是哆啦a梦的贴纸,这间屋子很大,四处摆放了哆啦a梦的小玩偶,江遇嘀咕了句也不怕被人拿光。
走到阳台时江遇看到一片很大的落地窗,这个房间选得太好,靠着海,外面的景色一望无际,辽阔无边。
中午十二点多了,江遇肚子饿得叫了一声,訾落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拉住还伸着脑袋往外看的江遇:“走了,吃饭去。”
江遇把窗户关上:“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海鲜特别多吧。”
“嗯,特别多,也不贵。”就是因为卖的人很多所以价格并不高,訾落问他,“想吃了?”
外面温度太高,江遇眯着眼睛:“晚上再吃。”
填饱了肚子后两个人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江遇有点受不住这要把人灼伤的阳光,跑进一家店里选了两个草帽,颜色不同款式一样。
他往訾落脑袋上一放,很满意的笑起来:“这脸长得好看戴什么样的帽子都帅哈。”
訾落不知道他自己戴帽子什么样,也没心思看,伸手把草帽戴好,江遇已经到他身边,身上穿着白t和短裤,腿依旧白而笔直,肌肉匀称,脸被晒得微微泛红,像极了刚熟的小蜜桃。
两个人离得近,訾落闻到的是他身上清新带着点甜的味道。
江遇拿起手机,屏幕里是两个人看镜头的画面。
他说:“要笑。”
咔嚓一声,两个少年的笑容在这一刻定格,朝气蓬勃,像这夏季一样,萌芽,开花,万物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