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落出来时太着急,手机没有带。江遇出了电梯看见一道门大敞着,灯光透亮,说话声隐隐传来。
“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这,手机也没带——”
江遇听得出这是谢小安的声音,她脚步匆匆走出门外,焦急带了点愠色的表情在看见訾落和江遇一起出现时凝固在脸上。
“谢姨。”江遇先喊了声。
訾落没有解释,只是说:“妈,多准备一副碗筷吧。”
谢小安猜得出来,她并没有多问,领着俩孩子进了屋后把江遇介绍给其他亲朋好友认识。其实这里大部分人对江遇是有印象的,特别是訾落的爷爷奶奶,一直都记得他,自然对他家里情况非常了解。
老人家满脸和蔼,他们喜欢小孩子聚在一起,招呼江遇落了座,訾落挨着他坐下。
江遇很多年都没吃过这么热闹的一顿饭了,他有点拘束,放不开,捧着碗默默吃米饭。訾落拿了一个空碗放在他眼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夹了菜往碗里放。
这顿饭江遇心里吃得忐忑,除了訾落还有人照顾着他,招呼着他多吃肉。江遇生疏的回应着这种好意,却在不经意间抬头时对上了谢小安的注视。
那目光江遇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的心还是突的一下跳得猛烈。
訾落敬酒时带上了江遇一起,江遇祝老人新年快乐,跟着訾落喝了小半杯白酒,他听见有人说:“酒量不错啊,现在的小孩都会喝。”
江遇坐下来时吃了几口訾落夹过来的肉,再抬头时看见了头发花白的老人递来一个红包。
“我一直记得你,是个好小孩。”訾落的奶奶看着他,表情里多了些不忍,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以后没事可以和落落一起过来,你爷爷做菜好吃,让他炒菜给你俩吃。”
这份关怀在江遇意料之外,红包同样也是。江遇看着老人还伸着手,回过神摆手道:“谢谢奶奶,给您拜年是我应该做的,这个红包我不能收——”
老人知道他的性格,这顿饭下来她把江遇的拘谨和小心翼翼看在眼里,轻声打断他:“既然喊了我这声奶奶,那只能收下。”
江遇无措的看向訾落,訾落对他说:“收下吧。”
江遇还是没接,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该接。他本来就是訾落带来的,不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他还怕自己的到来会让其他人介意,又怎么能收下这个红包。
老人见他神色为难,倒是开心的笑了几声。谢小安叹了声气,对他说:“小遇,收下吧。”
江遇望着谢小安,想起来她之前的审视,导致他之后没敢再抬头。
谢小安看着他,只是说:“没事,你不是外人。”
这个红包摸在手里挺厚实,江遇伸手接过:“……谢谢奶奶。”
小孩吃饭总是快,吃不了几口就饱了,跑去客厅里打打闹闹。訾落带着江遇去客厅坐了会儿,看见谢小安也吃饱离开了座位,訾落走上前:“妈。”
谢小安回头:“怎么了?”
“我和江遇出去走走。”
谢小安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少年,一顿饭结束他还是放不开,坐得端正,连动都不敢多动。这会儿的江遇正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她手里捏了好几个糖,伸出手让他选。
最后江遇选了个苹果味儿的。
谢小安看向自家儿子,目光往下移,看见他空空的脖颈:“你那块玉怎么没带?”
訾落说:“怕弄丢。”
谢小安沉默两秒钟,又问道:“你送出去的玉有回应了吗?”
小姑娘从兜里又摸出几颗糖让江遇选,但这回江遇选的那颗是她喜欢吃的那颗,她耍赖,没愿意给,把那颗糖放回了口袋中。
江遇被她逗笑,乐得不行。
訾落听见江遇的笑声,低头说:“有。”
尽管他没抬头,谢小安还是看着他。
訾落说:“我们在一起了。”
外面雪下得很大,江遇和訾落的外套都有帽子,不怕淋。他们散步似的一路走回了百花街,等待属于今年的烟花绽放。
谁都没有提今晚的事情,江遇的隐瞒也好,谢小安的察觉也罢,这种不开心的事没人愿意提那么他们就不会主动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话题不应该是沉闷的。
烟花已经摆放好,到点便会点燃。江遇把那个红包拿了出来,他盯着红包上的“大吉大利”四个大字看了又看:“加入我们的小金库。”
訾落看着他,笑着说:“奶奶给你的,你自己留着花。”
江遇摇了摇头:“不行的。”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吵闹的厉害。江遇拉住訾落的手:“要存起来,留给以后的我们。”
烟花如往年般绚烂,每一年的除夕之夜他们都会站在这等待烟花点燃,看着一个又一个火种飞向夜空,最后灿烂盛开。
每一年都是如此,每一年訾落都在。
江遇眼里映着烟花的光亮,他睁大了眼睛瞧,半天不眨一下。眼眶酸涩湿了一圈,他才终于眨了眨眼睛。
他紧握的手被人轻轻握住,慢慢拨开手指,缓缓相扣。
江遇转头,看见一双和烟花一样漂亮的双眼。
“新年快乐。”訾落说完和他对视,微微一笑,“今晚也算是带你见了家长。”
江遇感觉到眼睛更酸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睁得太久所导致。
他用力地扣紧了訾落的五指,喉结跟着吞咽动作上下动了动,耳边砰砰盛开的声音不停歇。他把訾落抱紧,恨不得紧紧相贴。
江遇不管身后站着多少人,也不管这些人里可能有不少人会认出他和訾落,他什么都不想管,只要抱着訾落,感受得到怀里人的温暖与真实,这样他才会彻底安下心来。
“谢谢你今晚带我离开。”
訾落看着烟花:“是我要谢谢你今晚跟我走。”
回到家里时院子里依旧漆黑一片,大门紧锁。江遇皱了皱眉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晚了徐美音和江德志还是没有回家。
江遇拿出钥匙开了门,转头看向訾落。
“落落。”
訾落看着他。
江遇说:“今晚别走了吧。”
贪心的人在得到后总是想要更多,没人可以例外,包括他自己。
百花街不禁止烟花爆竹,每一年年味十足,这会儿入耳的全是四周传来的炮声烟火声,江遇从柜子里翻出一身全新的睡衣扔在床上:“你先去洗澡吧,睡衣穿这套。”
訾落摸了摸睡衣上的两只耳朵,看见江遇还在翻柜子:“不一起吗?”
江遇手上动作停下,转头看了他几秒钟:“我怕我爸妈回来。”
俩人一起洗少不了擦枪走火,而且时间很晚了,徐美音和江德志说不定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谢小安和訾成民从来不会擅自进訾落房间,但是徐美音和江德志就不一定了,两个人不敢冒这个险。
訾落是这么想的,但当他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想把门反锁的时候江遇突然挤了进来,訾落看着他紧张兮兮地往大门看了一眼,接着把门反锁。
“你干嘛?”
江遇去放热水:“你记不记得咱们说过要一起泡澡的,虽然我们俩没醉,但我现在就想。”
訾落蹲下来和他一起试水温,浴缸太大,水接的太慢,江遇的手在水里荡来荡去,眼尾悄悄一抬,伸手在訾落面前弹了几下。
一滴正好落在訾落的睫毛上,他愣着眨了下眼睛看见江遇在他面前笑弯了眼睛,直接用湿着的手捏住了他的脸,凑近吻了上去。
江遇用湿着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訾落的衣袖,感觉到嘴唇被咬住再松开,像惩罚似的如此反复。时间一长他承受不住往后躲,而訾落却不肯放过他,直到把他逼到了墙角。
江遇全身都软了,没忍住哼哼两声,嘴巴一张咬住了訾落的下唇,他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你想不想?”
訾落掐了他一下嘴唇才自由,他看着江遇满脸绯红:“不怕他们回来了?”
“小点声就好了。”
訾落没忍住似的低低笑了一声,江遇懂他为什么笑,故意伸出脚探,颇为满意地看见訾落眉头轻轻一皱。
“舒服吗落哥?”江遇挑衅着说,“你不用回答我,我从你的表情看出答案了。”
这人似乎忘记了他之前在床上怎么求饶的,訾落吸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脚踝,顺着小腿慢慢往上抚摸,把他的裤子扒了干净。
进来时开了暖气,浴缸里的热水接了小半,此时的浴室雾气缭绕热气逼人,江遇半个身子挂在訾落身上,脸更红了。
訾落还是怕他着凉,拉着他一起躺进浴缸里,江遇和他紧密相贴,他抱着訾落亲,亲了一会儿后又抬眼看他,紧接着在他唇上轻轻啵了一下。
“明天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訾落的嘴唇被他啃得有点微微发麻,他的手箍紧了江遇的腰,抬头跟他对视:“想听什么?”
江遇说:“你从小就给我弹得那首。”
訾落的手慢慢往下探,他眼中带着浓浓笑意看着江遇的表情变化,而这人还在坚持说着没说完的话:“只给我一个人弹的那首……”
“嗯。”訾落掐住他乱扭的腰,手上动作没停,“那首曲子只属于你一个人。”
江遇重重喘息着,迫切地想要更多,他抬头去亲訾落,亲了几下抖得厉害也不放手,眼睛里水气朦胧,多了点勾人的迷离。
水位渐渐上升到腰身,俩人浑身上下烫得像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会儿水花四溅只能听到哗哗地水声。訾落坐直了身子去咬他:“……说好的小点声。”
江遇“呜”了一声,带着哭腔道:“你故意的——”
訾落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笑得开心。
……
訾落把全身瘫软的江遇扛着回了卧室,这会儿已经半夜一点多,而徐美音和江德志居然还没有回到家。訾落把门反锁,在桌子前看了一会儿,拿了瓶面霜回到床上。
江遇趴在那儿,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他,訾落把他身子掰正,挖了点面霜在他脸上揉了揉。
“你要不给阿姨打个电话吧,问问也安心。”
江遇想了几秒:“不问了,他们估计有事。”
他说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訾落帮他掖好了被子,轻声道:“睡吧。”
江遇往他怀里钻,腿插.进了他的两腿间,脑袋挨着他的胸膛,在寂静的夜里他小声地说:“落落,今天一早你就回去吧。”
訾落没说话,江遇闭着眼睛:“今天要拜年的,你要回去。”
他这句话说完彼此都沉默了很久,江遇听不见他的回答,咬着下唇身子慢慢地往上爬了爬,抬头和訾落对视。
訾落黑沉沉的瞳孔看了他一会儿:“阿姨和江叔今天会回来吗?”
江遇看着他,几秒后嗯了声。
但是江遇自己也不知道徐美音和江德志会不会回来,訾落也明白这一点,可他还是问了,像昨天问“今年会好好过年对吗”一样。
訾落手指摩挲着他的眼底,看了他半天再次沉默。
经过这一晚的事情,这声“嗯”显然没有让他安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大过年的,一家人不在一起能去哪儿呢?徐美音和江德志昨晚又去了哪儿呢,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给江遇做一顿团圆饭?
訾落知道,哪怕他这么问了,哪怕江遇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依旧放心不下。
可他又觉得徐美音和江德志会回来,应该回来。过年了,这里是家,这里还有一个他们的儿子,他们不应该留江遇一个人在这里。
江遇看着他出神,吻了他一下:“好啦……放心吧,今天肯定会的。”
訾落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试图用这种亲昵地方式压下他自己心里的那点心酸:“睡吧。”
江遇确实困得撑不住了,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晚安,脸埋在訾落胸口,几分钟后沉沉入睡。
屋里亮着夜灯的光,外面起了风,訾落听得真切。他抱着蜷缩在他怀里已经进入梦乡的江遇,睁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后,低头在他耳畔吻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轻,伸手把录音娃娃拿了过来,按下了0。
江遇睡得很沉,没听见訾落在他耳边的低喃。訾落说一句停一会儿,最后发着呆无意识地叹了一声,这才把娃娃重新放回头顶。
他重新抱紧了江遇,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睡颜,喃喃道:“在做什么梦呢。”
梦里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