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老徐见她都得预约,现在夏婷到了下班时间就打电话找他。
老徐很头大,夏婷没什么朋友,以前她忙的时候他不觉得,现在她心情不好,他就看出她的可怜来,身边以前绕着那么多人,也没几个真心的。
现在她和蒋韶南闹开了,开了身边的男秘书,连季年和蔚铭也忽然都消失了。
夏婷倒是和远晴好,远晴在学校上学呢。
她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就自己这一个朋友吧,能帮她的也有限。
还好和他们开发楼盘的钱总今天来了,正好可以一起吃饭。
他不是不爱和夏婷一起吃饭,就是最近夏婷太闷了,当然以前她也很闷,可是最近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和她吃饭她也不说话,无精打采的,还不让他早散场。
就像今天,夏婷来了就坐在那边吃着自己的菜,喝着自己的茶。
钱总当时被直接通知,让朋友的公司都撤出和老吴的合作,此时见到夏婷,自然先说老吴的事情。
“他的公司撑不下去了,今天我听说在放盘。”钱总看向夏婷问,“夏总,你估计这个公司最低能被人压到什么价?”
夏婷心不在焉地说,“没有人会买的。”
“他们那么多地块,好歹也值个十几亿。跟韶南他爸之前那个公司规模差不多。”老徐说,“如果没人买,就可怜的是公司员工,工地那边已经开始因为工程烂尾,拖欠工人工资了。”
夏婷说,“都知道买了是跟我们公司作对,怎么可能有人买这样的公司?”
“我听说明天有人要去老吴的医院那边闹事。好多民工,就是靠那么一点钱,还有城中村当时一期没有抢到房的,都买了二三期的楼,现在全都烂尾,那些人也倒霉,老板中风在医院,他们想退房公司已经倒欠账了。”
夏婷猛然意识到,这是给她在说呢。
她试图宽慰自己,这样的事情就是自认倒霉的事情,就像当年老吴因为看上蒋韶南对她动手,她也是被殃及的池鱼。可现在她对老吴出手,打击的却是他手底下靠老吴吃饭的员工。
员工何其无辜,是不是,和当年的她一样无辜呢?
她不耐烦地说,“咱们那边的地产公司加紧成立,让这些人都来咱们公司工作,商业社会就是这么残酷的,所以老板要对企业和员工负责,不能任性妄为。我回去也会检讨一下自己的,这件事我莽撞了。不应该选这种手段的。”
每天都来报道的郁闷感觉又来了,她把酒杯放到旁边,从来不喝酒的她,对老徐指了指他手边的茅台。
“我最近是怎么了?”她实在受不了自己昏招迭出,“我虽然没有故意安排今天的局面,可是作为成熟的投资人,我应该一早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我是怎么了?”
老徐把酒给她慢慢地倒上,很不忍心地看了她好几眼,最后说,“看你这么迷茫,我就说实话了。你这是失恋了,自然工作状态不好。”
夏婷抬手端着白酒,学她的女秘书仰头,一饮而尽,酒杯扣在桌上说,“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第二天,夏婷派去x市的人回来例行开会,老吴公司的情况比预想的更为糟糕。
“今天一早,被欠款的员工就围堵了老吴的医院。他的女儿吴佳在处理这个事情,但她是个外行,除了道歉什么也不会。”
夏婷的头有点疼,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造成这么大的失业潮,那些套现走人的朋友公司。老徐,老吴他们做生意的日子都尚浅,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这些后果。
所以这一次她自己要付全盘责任。
问道,“还有什么?”
“就是他们二三期的烂尾楼,这个问题最大,当初中兴退出,找的合作方本来就是挂名,这个工程清算完,老吴的公司得倒欠上好几亿。他们之前也是本地大型开发商,压着外头不少款子,他公司清盘,那么连带外头不少小公司都会倒闭。”
夏婷抬手揉着额头,就算她能解决所有老吴公司失业员工的就业问题,这些连带公司的倒闭,她也有点头大。
这件事,她真是太鲁莽了。
门上响起敲门声,她喊了进,她的小秘书进来说,“有位律师,说是蒋先生派来的。他没有预约,问能不能见你?”
夏婷空了几秒,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狂跳了几下。
她说,“让人进来吧。”
挥手示意x市的负责人先出去,和他一进一出,来了一个中年律师。
夏婷站起来,示意人家坐她总裁办公室的会议桌那边,律师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
“这是蒋总的特助贾先生让我送来的。”律师说。
夏婷不明所以,拿过信封,就想到当年自己拿着这样的信封去骗老何。文件被倒出来,她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从过年那段时间,她说给审计局递材料开始,蒋韶南同时间让人开始查老徐。
这份资料很详尽,只是时间线就在前面列了好几页,从一开始蒋韶南就知道老吴背后有关系,但之前没有直接冲突,老吴的关系是他们的变相助力。但下令的时候,已经直接指示了让查老吴背后审计局那边的关系。
她的脸火烧般的燃烧起来。
那天在他美国的家里,其实他知道老吴也许有审计局的关系,她打印举报材料的时候,他纵然知道没用,也不能明着落她的面子。只是让人暗自去查。
后来跟上老吴的助理,那个助理也被季然跟上,不过季然不知道老吴背后的关系,蒋韶南怕他碍事,把人就先一步控制住了。
上面写的很清楚,只等弄到证据,一次性举报,可以让老吴直接坐牢。
而最小程度的影响老吴的公司,只是对他个人的讨伐,不会有人失业,不会有人因此公司倒闭,也不会有人,因此作为池鱼被殃及。
夏婷的浑身冰冷,脸上热辣辣的,就像被人兜头兜脸扇了几个耳光。
她什么都不干,现在坐着看老吴坐牢多好!
还怕她不知道,偏偏派个律师过来通知看热闹,夏婷气闷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律师说,“迟点审计部门那边大换血,蒋总说这部分失业的几个人和您都是没有关系的。”
夏婷忍着咬牙切齿的冲动,挤出一句,“这是他让你和我说的?”
律师说,“当然不是,是蒋总的特助小贾说,您一定会难过,让我把这几句蒋先生和他们说的话转达给您。”
夏婷生无可恋地坐着,这个奸诈讨厌的律师,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
她调整情绪,尽量安慰自己,对方不过也是不服气而已,她不用太过内疚,尽力弥补就好。
律师走了,夏婷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下午,飞去了找老朱。
朱总受宠若惊,“咱们拿下地块的庆功宴你都没来,今天这是要补上?”
夏婷把那袋东西推过去,按在他心口,“自己看。”
朱总翻着看完,同情地看向她,“或许这是好事?大家就算以后不合作,心上也没疙瘩。”
“我觉得他恨我。”夏婷说。
“不会的。”老朱试图安慰,“韶南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他说你们俩完了就是完了。只是这个事情上他受了委屈,现在出了结果,以他的性格,给人一个交代而已。这件事就算对方不是你,他也会这么做的。”
夏婷半点没有被安慰到,带着堵心的感觉来,现在更心堵了。
这个愚蠢的老朱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要不是因为他是蒋韶南的好朋友,自己何必来和他说,来找他,难道就是为了听他几句废话吗?
看不出来,这个事情是她错了,她现在很想道歉吗?
朱总和她想的一点不一样,趁着她来,拉着她去地盘看,还趁机一场一场地安排人开会,让她见过他们地方地产公司的负责人。
甚至还问她,当年她那些神话般的销售技巧,能不能给自己员工培训一下?
夏婷受不了,当天晚上的飞机就飞了。
x市惹下的烂摊子还得处理,她直接飞了过去。
他们公司的高层知道她来,晚上赶到公司开会,连夜出了好几套方案。第二天一早,熬夜了大半个晚上的夏婷,在他们临时组建的公司里,遇上了一个来找她的人。
吴佳,还有她躺在担架上被抬来的父亲。
夏婷简直觉得一辈子的倒霉都积攒到现在了,老吴的女儿这样来找她,带着半死不活的父亲,嫌她商场上心狠手辣的形象不够突出吗?
她们这个公司成立的时候是为了对付老吴的公司,随便买了一栋三层的小高楼,这个地块是卖给他们的,位置不错,以后可以后续搞开发。
但根本没什么装修,连老板的办公室,也才四五十平米,摆着式样陈旧的办公桌。地都是水泥地。
她压着火气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辗转找到了你的别墅地址,可我找过去的时候,你已经飞走了。”吴佳说,“我爸爸做错了事情,正好你来了,我就想着带着我爸爸一起来,给你一个交代。”
夏婷实在不想看躺倒在旁边的老吴,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这样带着病人过来,想过外头人会怎么说我吗?”
“公道自在人心。“吴佳说,“就像我爸爸对你做过的事情,其实没有证据,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因为你这样的人,是不屑说假话的。也不会这样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
夏婷觉得这个糊涂的老吴,生的女儿脑子好像还算清楚。
但她不想和她说话,走过去在桌前坐下说,“我过来处理公司的事情,后面还有会。”
吴佳走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这里是老式的那种房子,办公室关上门,外头什么都看不到。
她关上门,走过来,老吴的担架放在房间正中的地上。
夏婷拿过等一下要开会的资料,准备工作。
“夏总。”
她抬头一看,吴佳在老吴的担架旁跪着,跪在了那光秃秃的水泥地上。
夏婷:……
吴佳说,“我父亲现在人也不能动,也不会说话,我不是想你原谅他。他之所以铸成大错,是一时的贪念,想贪图自己不该贪图的东西,又能力不够。可作为女儿,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我。我不能求你原谅他,那对你不公平。人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所有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看你希望我做什么?”
夏婷坐着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
到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意思了。
她实话实说,“我没有想你们做什么。当初我也没有预料到现在的结果,那么多人失业都是因为我,我也有自己的烦恼。”
吴佳说,“夏总,你是很了不起的人,我父亲的事情是意外,以后你能走到更了不起的位置,就和蒋哥一样。”
蒋哥?
夏婷望向她,“你和蒋韶南很熟吗?”
吴佳摇头,“我一直在国外,子莘和他关系好,我小时候见过他,后来只在美国见过他一次,前几天我想去求他帮忙,到了公司门口,才发现我已经不够格见他了。我自己的麻烦,怎么能去麻烦别人。”
夏婷说,“起来吧。”
“你愿意给我说你要的条件了吗?”吴佳问,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爸爸,老吴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浑浊的眼泪顺着眼睛往下流。
吴佳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爸爸想害你的事情,已经百倍的报应在他自己身上,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倒霉来落井下石,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叔叔愿意帮忙,却是想包养我,他在我父亲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难过地说,“世上有哪一个父亲,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呢。”
吴佳看向夏婷,“可是我知道他曾经想怎么害你,那些可怕的手段,虽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可是我父亲现在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是不是也算为自己的恶念自食其果了呢?纵然坐牢也是有时间的,可他这样躺着的日子,没有自由和行动力,却是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