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晴和陈禄再婚后生了一个女孩叫陈俏,说是为了跟陆开凑个“开窍”组合,当年陆开百般阻挠,奈何他妈心意已绝,致使陆开一直对这个妹妹怀有某种不能言明的愧疚之心。
陈俏是赫晴从越南回来后怀上的,回来后他们没往北走也没往南走,而是在c市又买了所房子,和锦城两边住。
他们公司在锦城,按说c市的房买得多余。没人想到,那是因为陆匡明在c市。
叶蔓蔓再次坐上飞往c市的班机,还有些恍惚。
原来朱涟欣一直都和陆匡明那么近。
叶蔓蔓给赫晴和陈俏都买了礼物,到了家保姆阿姨却说赫晴公司临时有事,但人已经在往回赶了,让他们等一下。
陈禄也不在家,只有个学龄前儿童见着叶蔓蔓就甩了跟她玩的保姆,过来甜甜管陆开叫哥哥,一双大眼又直勾勾盯着叶蔓蔓不放。
叶蔓蔓把玩具送给她,小女孩抱着,还是看她。
叶蔓蔓就没办法了。
“姐姐真好看!”小女孩情商随妈妈。
叶蔓蔓被个五岁小孩叫姐姐,有些担待不住。陆开对自己这个小妹妹竖了拇指,一下将其和礼物都抱进怀里,逗着她玩,挺有个哥哥样,奈何陈俏对她哥哥的热情只限于一声招呼,即使是在陆开怀里,小嘴叭叭也在跟叶蔓蔓找话说。
陆开做出个“这下我也爱莫能助”的表情,将妹妹交给了她。
家里阿姨看陈俏一点不认生,跟哥哥许久不见感情竟然也没变淡,十分高兴,不免要透露些秘密,说赫晴让自己买了许多菜回来,要亲自下厨给宝贝儿子做些好吃的。
陆开偷偷告诉叶蔓蔓,不要对午饭抱有希望。
陈俏小机灵大眼珠一转,指着陆开:“哥哥说妈妈做饭难吃!”
陆开看着小孩笑,陈俏又接话:“哥哥什么都知道!”
陆开对妹妹比了个“嘘”的动作,妈妈回来千万不要提。
赫晴风风火火从锦城赶回来,她现在已经很少去公司,都是陈禄在弄,奈何一份和老东家的合同出了问题,她只好亲自跑一趟卖卖自己这份旧情。
阿姨开门时情绪高亢,她就知道是陆开已经来了,折腾一路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可进了门却没看到人,阿姨指着楼梯,说都在陈俏的儿童房里呢。
赫晴觉得挺没辙,头一次将女朋友带回来,结果就带着人家进儿童房哄孩子?她这个儿子,倒真是认定了谁就不把谁当外人。
可一想到他那个认定了的人,赫晴又是苦笑。
陆开提前打过电话,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最重要的是,不要给他的女朋友脸色看。
起初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儿子是不是谈个恋爱谈傻了,她等了快三十年,孩子都要又养大一个,才等到他主动说带个女孩回来见她,就差泣泪相迎,怎么还会给对方脸色,她长得一副恶婆婆嘴脸吗?
到底是什么天资国色让她儿子这么小心宝贝?
陆开在电话里很短促地笑了声,说:“还是原来那个。”
“哪个?”
“第一个。”
于是赫晴就说不出话了,她结结巴巴,佩服她的儿子还能笑得出来。她缓了缓,自己心头就有点冒火,拿出了些女企业家的范儿:“全球少说30亿女性,你就非挑个能把你爸气死的?”
陆开沉了沉,只说:“那妳可能还要再等三十年。”
赫晴轻声上了楼,儿童房就在靠边一间屋,屋门没有关严,里面隐隐传出陈俏那很随自己的笑声。
一听就知道玩得相当开心。
赫晴干了件鬼鬼祟祟的事情,她停在门边,悄悄往门缝里看。
陈俏的儿童房里堆满玩具,但他们现在玩的赫晴没见过,应该是陆开带来的什么棋类游戏。
三个人围着个大棋盘坐在地毯上,陈俏手里拿个铃铛,背对自己的女人头上顶着个纸王冠。
赫晴就看那人背影,她不算长的头发高高梳起藏进了王冠里,露出纤细白晳的后颈。削薄的肩头正随着陈俏手里的铃铛左右晃动,跟着陈俏嘴里的儿歌拍着手。
儿歌和铃铛同时停下,剩下两人也同时拍向棋盘,那个背对自己的年轻女人笑着:“我找到了。”
声音不是软糯糯那种,直接又干脆,赫晴不由挑了下眉角。
陈俏大笑起来:“蔓蔓姐姐找对了!蔓蔓姐姐说这次谁当国王!”
那个被她女儿亲热唤着的女人摘下自己王冠,没说话直直朝她对面的男人伸了过去。
赫晴就见自己帅气儿子跟条被绳子扯着的哈士奇一样,人家胳膊还没到,他自己把脑袋凑了过去。
一双眼笑盈盈,连她这个亲妈看了都要春心荡漾。
那双好看的手在他头上多停了两秒,将他的王冠小心扶正。
陈俏就哈哈笑:“哥哥头好大!”
“因为这本来就是小孩子的游戏啊。”陆开在她额间弹了下。
陈俏捂着额头,酝酿着是不是可以跟姐姐告个黑状,一抬头看到了外面的赫晴,大眼睛亮了起来:“妈妈,哥哥打我!”
赫晴:“……”
游戏因此停了下来,背对着自己的人忽然转头,视线直直对上她的。
赫晴对着那张脸愣了下。
倒是陆开好整以暇,好像早就发现了她。赫晴顿时有点没面子,咳了声:“都挤在这干什么,下楼来吧。”
一行人下楼,陈俏始终拉着叶蔓蔓的手,说这房子质量不好,妈妈贪便宜才买的,她就在这楼梯上摔过,怕姐姐摔倒,让姐姐小心。
赫晴走在最前默默听着,满脸黑线,心说闺女啊妳是生下来拆妈妈台用的吗?
就听她儿子心情很好地接话:“姐姐不会摔倒,姐姐身轻如燕。”
“真的?”小女孩提高音量。
“假的。”平平淡淡,带些窘迫。
赫晴觉得都是一家人,搞个座谈气氛也太沉重,可该说的话总还得说。
她一转头,正跟亲女儿对上视线,陈俏兴致勃勃拉着叶蔓蔓的手问她:“妈妈,我可以带着姐姐去院子里看卷卷吗?”
赫晴顿时泄了气。
“去吧去吧,一会说吃饭就得回来知道吗?”
小女孩十分兴奋,叶蔓蔓一脸懵,她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跟网上的说的“第一次去男方家应该注意什么”不一样。
不过做饭这个事……
“我可以帮忙——”她说得有些艰难,“洗菜什么的。”
陆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马上又板起脸,叶蔓蔓用了多么大的自制力才没瞪过去啊。
于是赫晴就明白了。
叶蔓蔓的脸就红了。
“行了,妳去陪小俏玩会吧,这有陆开就行了。”赫晴下了赦令。
叶蔓蔓觉得自己搞砸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陈俏可不管那些,拉着她就去了院子。
刚推开院门,一只金毛就冲了过来,健康的金色毛发微微有些卷曲,叶蔓蔓才后知后觉卷卷是个什么物种。
陈俏开心地一把抱住站起来比她还高的金毛脖子,那金毛兴奋地尾巴甩得风扇一样,身体倒很乖地任着让她抱。
叶蔓蔓后来才知道哈利波比已经不在了,陈俏说卷卷是波比的孩子,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是她最好的朋友。
叶蔓蔓摸着陈俏毛茸茸的脑袋,说了句真好。
从开方式厨房一眼能看到透明玻璃门外的院子,陆开熟练地洗菜,阿姨想帮忙被他拒绝,说厨房站不开那么多人。阿姨惊奇于他的熟练,也就没有再坚持。
他将青菜洗出来,不新鲜的叶子都揪了去,抽空还能看眼院子里跟狗玩的一大一小。
说好要掌勺的赫晴倒有些发愁,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她全副武装,锅里倒油闭着眼就要把刚化好的排骨扔进去,被陆开一把抓住了盆子。
“怎么了?妈妈给你做个糖醋排骨!”
陆开关了火,那边又起了个锅连着排骨一起装满水烧上,利索地切了葱姜扔进去,只眨眼的功夫就做完了这些。
赫晴瞧着有点发愣,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步骤。
“还是我来吧,没几个人不要麻烦,排骨加两个素菜再来个肉菜,做个汤就差不多了,我自己可以。”陆开说话时没看她,他深思的目光都在那些刚被自己洗干净的青菜上,好像在琢磨将其怎样搭配能物尽其用。
赫晴半天才小声地“哇”了下。
“怎么了?”陆开看她。
“我儿子好帅啊。”赫晴星星眼,“你是怎么把自己教育得这么好的?”
陆开:“……”
“觉得会做饭的男人有魅力?”她歪头,笑了下。
“超级。”
“那……妳看,一家是不是有一个人会做饭就可以了?”
赫晴愣了下,花痴自己儿子的少女脸秒变悍妇,十分之不满,“什么呀,我都没有说她什么,你就怪起我了?”
“哪能呢?我就是感谢大家给了我一个展现魅力的机会。”
赫晴让他气笑了,手肘怼他一下:“我说儿子,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贫?”
陆开就笑,一刀下去将胡萝卜一分为二,举起来琢磨:“雕个花吧。”
“倒也不必如此……”
看来,她儿子是真的很开心了。
赫晴叹了口气,站在边上无所事事,望着院内出神。
陈俏正在给叶蔓蔓演示卷卷的技能,又是让打滚又是让握手的,忙得卷卷转着圈地咬自己尾巴。
叶蔓蔓侧脸很好看,脸型深邃但五官很浅,远看像张退了些色的水墨画,自有一番独特的引人之处。
这姑娘生得好看,让人一见就喜欢。
但是,也没有到看一眼就忘不了吧?
赫晴想不通,又见儿子已经操作小刀美滋滋地将胡萝卜弄成了吃不起的样子,十分无语。
吃饭时赫晴开了瓶红酒,陈俏举着果汁跟他们干杯。
喝了一杯,陆开谁也没打招呼地将酒收了起来,又给每人盛了碗他做的蔬菜汤。
赫晴将这些收在眼底,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跺起了脚。
这小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知道他妈妈不爱喝这种寡淡的汤,给自己盛的这一碗完全是在装样子,真正是为谁做的一目了然。
让她没想到的人,同样得到的汤的叶蔓蔓也同样地皱起了眉。
赫晴就奇了,加上陈俏一共三个女人,都有些幽怨地看着陆开。
陆开指向赫晴那碗道:“养颜。”又指叶蔓蔓的:“养胃。”又指陈俏:“长脑子。”
……
陆开说:“妳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要身体健康,青春永驻啊。”
说完,他自己先乐了。
结果那天的汤被喝了个精光。
吃完饭赫晴拉着他们聊了会天,她们他们哪天回去,今天留下来住,被拒绝后也没觉什么,抱怨起今天让她迟到的那份合同。
陆开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她也只是没话找话而已,却没想到叶蔓蔓直接说到了问题点,她难免有些意外,叶蔓蔓也不觉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说长期经手财务,对什么都会了解一些。
她这不知触动赫晴哪根弦,两人喝着茶公然谈起了账目。赫晴没说得太细,但很显然是她公司遇到的事情,叶蔓蔓不了解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只大概点出问题点的可能性帮着分析,只这样大体上的一聊,两人便说起来没完。
陆开在一边跟陈俏看动画片,对旁边天书充耳不闻。
他是看得出来的,赫晴对叶蔓蔓印象不错。
他又有些自鸣得意,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讨厌叶神呢?
一说起正事,叶蔓蔓便跟平时判若两人,她的思路清晰条条在理,跟赫晴先前所想不谋而合,搞得赫晴都有点冲动想跟她详细说说,但涉及到公司内部,还是忍了下来。
话了她感叹了句:“妳要是在我手底下就好了,我们公司的财务都是些死脑筋,年轻一代更是木得要命,不拿鞭子抽一抽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叶蔓蔓浅浅的眸子兀地瞪得圆圆,赫晴看着她,笑了出来:“吓唬妳的,知道妳不愿。”
叶蔓蔓不知赫晴是不是在吓唬自己,她也不是很在乎。她垂下眼,略微思考,又抬起:“阿姨,我不是来应聘的。”
赫晴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不避讳地说出:“妳要是来应聘的,该有多好。”
叶蔓蔓就明白了,她也没有很失望。
两人离开后,陈俏一直不舍,拉着赫晴的手问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再来,或者哥哥不来也行,主要是姐姐。
赫晴就奇了,这兄妹两只有一半血缘相通,是全通到对女人的审美上了吗?
“真那么喜欢啊?”她问女儿。
陈俏肯定地点头,掷地有声:“喜欢!”
阿姨收拾着桌子,见赫晴一直坐在沙发上望着院子发呆,就问她在想什么,赫晴说在想儿子,阿姨就笑,儿子刚走就想。
“是啊,”赫晴看到卷卷在对自己摇尾巴,就说:“在想他小的时候。”
央求着想养一条金毛的小孩子。
现在已经会跟亲妈上演攻心计了。
刚才在做饭,她的儿子深情地望着他的女朋友,像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当妈的受不了,说你也注意一下手吧,手指头都给你切断了。
她的儿子放下了刀,专注地看起他的女朋友。
……
等她被儿子的花痴气得要发脾气了,陆开就笑,不知在他眼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笑得很开心:“妈,妳还有我爸当初对我跟谁在一起并不在意,就算我爸知道了我的对象是叶蔓蔓,他也不曾责备过我一句,我那时不懂,出了国才明白,因为在你们大人眼中,这种事管与不管根本无所谓,我的人生不会因为一个女孩,一段短促的感情而有所改变,有些事我自己甚至也操控不了。所以你们不急着当那个恶人,只等我自己醒悟。”
“那是你爸的想法,别把我扯进去,我那时可根本不知道你的女朋友人选有多么胡闹。”
“哦,那妳知道我是怎么明白过来的吗?因为有一天我切实地体会到,你们错了。”
赫晴就没有说话。
“那时我自己在美国,我去得急,所有事都很仓促,身边环境陌生,周围围着的都是些跟我差不多,不是正经为学习过去的留学生。在那种情境下,诱惑其实不少,学好学坏,只是一个念想间的事。那时我心思很乱,其实动过心。”
陆开哧笑,垂下眼睫:“但有天我呢,就跟做了场大梦似的,突然清醒了过来。我想着不能这样啊,如果是叶神遇到这种情况,她是绝不会选择一种堕落而轻松的方式去逃避的,她也绝看不起那样的人。我可是将她追到手的人,我是很了不起的。”
“妳看,”陆开又将目光放远,那么温柔,“那不是无意义的,就算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那段在你们眼中幼稚得不值一提的感情也不是无意义的。可能就是为赌那口气吧,我可真是拼了命地去努力了。然后现在,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他说:“妳,或者爸爸,都改变不了我的生活,我的选择。”
赫晴张了张嘴,石谦是她的朋友,陆开去美国的事是她一手办的,他在那边生活是什么状态,自己很清楚。
他所说的“努力”,又何止是“努力”那么简单。
他用那些努力,最终换来了站在自己面前谈这件事的资格。
“那一年我记得特别清楚,王叔叔送我去学校,见她最后一面。回家时我下了车,他叫住我,问我,‘陆开,你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王盛之后离开了陆家,不知现在在做什么。但如果有幸能再遇到他,他会告诉他当时那个自己也未想明白的答案。
“和原来一样,还是一个深爱着她的人。”
赫晴在沙发上坐了好久,脑中反反复复都还是陆开的那句“和原来一样”。
她自己的第一段婚姻被婆婆阻挠,可以说没做到好聚好散,她当然不想变成同样的人,陆开跟她说这些的意思她很明白。
陆匡明至今单身,独居在c市,有时间就给他弟弟的公司做顾问但拒绝管事。陆开奶奶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她也是念在这份旧情才也搬来了c市,怕这位前夫有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赫晴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她经常用自己儿女双全这个事气陆匡明,可他们心里都明白,对这个儿子,他们做得其实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