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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楚楚听得佣人回报,对方靖之一笑道:“你自个儿有分寸,别想着让薛先生去给你的心头肉带话,你也知道,你对他一分,我就恨她十分。”
  方靖之看都不愿再看她,许多话早已经和她说过,说的自己都厌烦到了极致。
  既然怎么样都说不通,那就不如别再浪费口舌。
  周老爷子总有不在的一天,周家其他人可没一个如老爷子这般疼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尤其是她被宠的骄矜又傲慢,没几个人喜欢她。
  他今日被束缚住了手脚,却不代表他就能被她拿捏一辈子,她最好能聪明一点,别把事情都做绝,要不然将来,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都来不及。
  薛定帆依旧没有查到商锦的下落,两个男人闷头抽烟,彼此都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门外不时有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样子,二人心知肚明这是周楚楚的人。
  薛定帆也没有多留,只是走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靖之,有些事不如你先下手为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总好过被别人抢了主动。”
  他话没有说透,方靖之却忽然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是了,妹妹若是落在周楚楚手里,那就逃不过一个死字,但若是他先和妹妹翻了脸呢。
  只要将‘处置’妹妹的权利留在他的手中,他自有办法护住她的周全。
  “听说商锦从前在国外念书,主修的国际金融,辅修的却是西方美术,还能弹得一手的好钢琴?”
  后日一早,周楚楚睡到八点钟方才慵懒起床,她洗漱了一番下楼来吃早餐,手里端着牛奶杯子走到方靖之的身后,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肩头,语笑嫣然的说着话儿。
  方靖之兀自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没有应声。
  她见他身形萧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两颊深陷的样子,心里又是痛又是酸,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人不要江山要美人儿?
  方靖之的眉越皱越深,眼底微微有了波动,周楚楚不由得一喜:“靖之,你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呢?难道你就愿意这样被人欺压一辈子?那方竟南现在耀武扬威的厉害,仗着做了方家的家主,在外面不知道多得意,话里话外把你贬低的一无是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传,是你把老爷子给气死了……”
  “胡说八道!”
  方靖之显然是被这话给气住了,攥了双拳面目狰狞,周楚楚却又换了一副神色,眼圈微微一红,招手让心腹拿了一个盒子进来:“靖之,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商锦他脾气实在太大了,昨天又闹腾个没完,那些人被他气的狠了,下手就失了理智……”
  周楚楚哆嗦着把盒子递给他:“我方才还在想,以后有机会了还能和商锦四手联弹一次,我也爱弹钢琴呢,可现在,大约是不可能了……”
  方靖之眼眸陡地一颤,他劈手把盒子抢过来,将要打开那一刻,却又忽然停了动作,他脸色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人颤个不停,仿佛这小小的盒子,足有千金重一般。
  “靖之,我原想着赶紧送医院去接回来,可这些人怕我怪罪,一直隐瞒着,现在也错过时间了……我已经狠狠责罚他们了,你要是还生气,我就让人把他们杀了给你出气,好不好?”
  周楚楚哽咽了一声,眼见得方靖之颤抖着打开那个盒子,她心底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她就是要让方靖之知道,只要他再犹豫下去,别说这一根手指头,就是一条命,商锦都要保不住了。
  那盒子里,血肉模糊的两截手指躺在那里,像是什么东西,骤然的把他一双眼睛刺的鲜血淋漓。
  商锦……
  那个在他身边总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商锦,那个打小跟在他身后,他当大将军他就做先锋官的商锦,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和他红过脸的商锦,那个昔日小小英俊的少年,端坐在琴凳上练琴,笑着和他说将来要去念音乐系的商锦,那个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说七哥我听你的我反正和你是一伙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商锦。
  方靖之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模糊了,有滚烫的液体拼命的向外涌,滴滴答答落在那两截断指上。
  被家里人逼着去读经济的时候,他曾一杯一杯喝着酒对他说,七哥我以后再也不弹琴了。
  他们都知道那是玩话,商锦后来还不是用弹钢琴去泡妞了?
  可是从今以后,他大约是真的永远不会再碰钢琴了。
  “靖之……”
  周楚楚轻轻的按着他颤抖的手臂,小脸发白担忧的望着他。
  方靖之想,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好,他方靖之是个无用的废物,他斗不过他们周家,她想要什么,他给她,他成全她就是了。
  “别再犯傻了靖之,不值得,难道你真的要商锦活不成吗?我爷爷动了大怒了,他或许是知道了商锦曾给你打掩护的事儿,才会纵容他们这样做,靖之,你不能再惹怒他老人家了……”
  周楚楚看着他把盒子盖上,像是猝然间他老去了十岁一般,她安静的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做出抉择。
  她不怕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该怎样的辛苦委屈,她只怕她得不到方靖之这个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黑的摄人的一双眼睛盯着她:“我和你一起去四季如锦,但有一点,人,要由我来处理。”
  周楚楚闻言不由得笑起来:“靖之,你之前做的金蝉脱壳的好事儿,我可是记着呢。”
  “就如你所说的,难道我会眼睁睁看着商锦被我连累死?”
  他血红了一双眼睛抓着她的肩膀低吼:“周楚楚,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不就是一个女人,难道要我为了她不顾兄弟情分?若我当真如此,你让我今后怎么在京城混?我又怎么有脸去见人去和方竟南争?难不成我要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
  “靖之……你若能早点想明白,又何至于此呢……”
  周楚楚见他整个人已经濒临癫狂,却是信了他的话几分,但若真把方青青交给他处置,她却是做不到的。
  “我可以让你亲自来解决她,但是,事后,我必定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他扣着她的肩膀,手指几乎陷入她柔嫩的皮肉里,周楚楚咬了牙关撑着,她就是要他垮了这脊梁,男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经历这一次,他的气焰被压下去,今后,他就再也别想在他们的关系中占上风。
  可周楚楚却全然忘记了,她会爱上方靖之,还不是因为他的桀骜不驯和一贯的强势霸道,若他当真变成另外模样,在她面前再也没了从前的样子,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弯下他挺直的脊梁,如同那些为了得她青眼而阿谀逢迎的男人一样,她还会不会去爱一个这样‘懦弱无能’的男人?
  方晴想,她大约会永生记住那个日子。
  春末,夏至未至,四季如锦当真与它这名字一般无二,是花团锦簇的热闹和娇艳。
  肚子里的孩子将近六个月大,一天比一天调皮,一天比一天活泼爱动,有时候方晴躺在床上,会看到高隆的肚皮像是波浪一样起伏,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在翻身还是在打拳,方晴看着都心惊不已。
  长日漫漫,每一天每一分都是煎熬,若不是为着肚中的孩子,她或许早就想把自己这一条性命给了结掉。
  方靖之和周楚楚频繁在电视上秀恩爱,四季如锦别墅中的佣人和保镖个个人心浮动,毕竟,他们是靠方靖之吃饭的,若方靖之今后当真再不回来四季如锦,就这样把方小姐抛在脑后,他们今后还有什么前程?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人来她面前请辞,她并不曾动怒,反而从方靖之给她留下的钱里面拿出来了一部分,给他们结清了薪水,还包了红包。
  热闹的夏天就将到来,四季如锦却落寞了下来。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可每个人的心上好似都压着沉沉的阴霾。
  就像是已经溃脓的伤口,总有它破裂的一日,众人都心知肚明,却又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连绵近一个月的晴天,整个城市都期待着一场大雨带来清凉,可上天却好似知道人们的心,憋着这一口气,就是不肯落下一滴雨。
  方晴只觉得这未到夏日,却已经比夏日还要灼热的厉害,她午后睡觉,醒来时已经是一身的大汗,粘腻在身上,难受至极,却又不敢这样早用空调,只能一日多冲一遍澡。
  起身下了床,刚要穿上鞋子去浴室,隐约却听得外面有车声响,方晴不由得一怔,刚欲到窗前去看一眼,卧房的门却被佣人拍的地动山摇。
  “小姐,小姐您快去看看,好像是周小姐来了……”
  方靖之的婚事那样隆重,谁不知道他的太太是周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