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泗下车之后，最先看到了对面商场大门口的那棵巨型圣诞树。
圣诞节是美國传统的大节日，到这个时候，整座城市的节日氛围都很浓厚。
傅定泗已经很久没过过节了，兴许是对面节日氛围太浓，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商场门前。
圣诞树旁边儿站着一个圣诞老人，正在给孩子们分发着糖果。
孩子们开心地从他手中接过了糖果，还有不少孩子跟圣诞老人合照。
傅定泗看着那些笑得开怀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竟然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来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表情有些莫名。
接着，他继续抬起头来朝对面看着。
然而，这一次抬头，他却彻底地僵住了。
………
“这个包还有这只手表，初初一定很喜欢。”宁皎依给初初买好了礼物，心情特别好。
初初今年五岁了，已经是个非常爱美的小姑娘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包和鞋子，简直把小女生的爱好发挥到了极致。
宁皎依待人向来慷慨，加上她又特别喜欢初初，每次给初初买礼物都是直接买几个大牌的儿童线。
“要不要先去吃点儿东西？”嘉陵看了一眼时间，“湘姐刚才说晚饭四点半开始，现在才一点钟，你早上就没吃东西，我们吃个下午茶填填肚子吧。”
说完，嘉陵指了指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那家甜品店好像是亚洲人开的，不是那么甜，去试试吧。”
宁皎依肚子确实有些饿，她听了嘉陵的提议，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商场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
傅定泗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幽深。
他们距离虽然有两三米，但他刚刚隐约听到了她说初初的名字。
初初是傅启政和洛湘的女儿。在看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也是某个牌子的儿童线。
想来，这应该是买给初初的圣诞礼物。
所以……她今天晚上要去洛湘那边过圣诞节？
这种场合，傅启政应该也在。
傅定泗沉吟片刻，转身走进了商场。
进入商场之后，傅定泗竟然满脑子都是宁皎依刚刚满脸微笑的样子。
她看起来很开心，对这边也特别熟悉的样子。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应该都待在纽約了。
国内的媒体对于他们两个人离婚的事儿做出了各种各样的揣测，她有看到过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傅定泗心头又生出了几分烦躁。
他拽了拽领口，大步朝着专柜的方向走了过去。
**
这家甜品店确实像嘉陵说得那样，不算特别甜。
其实这个甜度对于宁皎依来说已经足够了，地道的美式甜品实在是太甜了，她承受不住。
“这个乳酪蛋糕好吃诶。”宁皎依吃了几口蛋糕之后，跟嘉陵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店啊，下次我们还来吃吧，这个太对我胃口了。”
嘉陵说：“他们家好像刚开业没多久，之前这边是一家咖啡馆来着。”
宁皎依：“嗯，比美式甜品好吃，不腻……我们一会儿给湘姐和初初带几样过去吧。”
嘉陵：“好。”
宁皎依今天状态很不错，嘉陵看了也十分欣慰。
eddie医生说她恢复得挺好的，嘉陵也能看出她是真的开心。
这样真好，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很快就可以彻底地恢复了。
当然，前提是不要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傅定泗。
说起来，这一年多的时间，嘉陵从来都没在她面前提过傅定泗的名字。
她们两个人刷微博偶尔会看到和傅定泗有关的新闻，之前傅定泗在发布会上对外公开离婚的事儿，她们两个人都有看到。
不过，嘉陵没提，宁皎依也没提。
嘉陵能看出来宁皎依并不想提起傅定泗，她也不想碰她的伤口。
所以这一年多，她们两个人就算看到关于傅定泗的新闻，也会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
………
吃完下午茶，宁皎依买了几种蛋糕和面包拎着，然后跟嘉陵一块儿去了洛湘那边。
圣诞节，纽約所有的公司都放假了。
洛湘从早上开始就在准备今天下午的圣诞party了，去年的圣诞节碰上了一堆事情，她根本没来得及陪初初过。
今年特意空出了时间。
宁皎依和嘉陵一过来，就感受到了浓浓的节日氛围。
客厅里放了圣诞树，还有五颜六色的气球，地毯上有个礼物堆，上面放着的都是给初初的礼物。
“来了啊！”齐胜光这会儿正在陪初初玩乐高，看到宁皎依和嘉陵过来之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朝她俩打了个招呼。
“嗯，带了蛋糕，要不要试一试？”宁皎依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初初一听到“蛋糕”二字，眼睛都亮了，马上扔下了玩具来吃蛋糕了。
齐胜光看着初初迫不及待的样子，笑着感叹了一句“小吃货”。
家里气氛很好，他们几个人都特别熟了，坐在一起没有任何拘束。
洛湘坐着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继续去厨房那边准备晚饭了。
齐胜光怕她累到，于是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嘉陵也跟去了一起帮忙。
客厅里只剩下了宁皎依陪着初初玩儿。
初初很喜欢宁皎依，她们两个人也能聊很多。
宁皎依和初初坐在礼物堆前，帮着她一块儿拆起了礼物。
………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样子，门铃突然响起来了。
“一定是爸爸来啦！”听到门铃声之后，初初立马兴奋了起来：“爸爸说他很快就来的！”
今天圣诞节，傅启政会来洛湘这边过节，宁皎依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摸了摸初初的脑袋，笑着说：“那我去开门。”
“谢谢皎皎~”初初欢快地和她道谢。
小家伙的声音特别可爱，宁皎依听完之后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被她感染到了。
她就这么带着笑走上前去开了门。
因为她已经认定了门外的人就是傅启政，所以根本没看监控，就这么打开了门。
开门看清楚来人之后，宁皎依的笑僵在了嘴角，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傅、定、泗……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皎依情绪的变化，以及她僵在嘴角的笑，傅定泗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细节，都在透露着一个讯息：宁皎依不想看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心里竟然隐隐不爽了。
………
“皎皎，我突然想起来你中午还没吃药——”
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前对视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嘉陵的声音。
嘉陵匆忙从厨房走来了客厅，当她看到站在门前的傅定泗时，表情也僵住了。
他……怎么会过来？
嘉陵反应了一下，然后迅速走上前将宁皎依拽到了身后。
宁皎依现在还没办法正常面对傅定泗，她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傅定泗看到嘉陵这幅护犊子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嘴角，表情里带了几分不屑。
他的眼神似乎是在问：她有这么脆弱吗？
“皎皎，没事儿吧？”嘉陵没再看傅定泗，她转过头，小声地关心了宁皎依一句。
宁皎依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压下紧张的情绪，朝嘉陵摇摇头，“没事。”
“那你跟我去厨房吧。”嘉陵不放心让宁皎依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去拿药，你先进去。”
宁皎依“嗯”了一声，头也没回，直接朝着厨房去了。
“哎，皎皎阿姨，你去干嘛呀！”初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我还等着你跟我一起拆礼物呢！”
“初初你乖啊，我让齐叔叔出来陪你拆。”嘉陵从宁皎依的包里拿了中午要吃的药出来，然后顺口安慰了初初一句。
她也没看傅定泗，匆匆去了厨房。
傅定泗盯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转向了沙发上的那只包。
刚刚嘉陵动作匆忙，现在包的拉链还开着，一个药盒就这么露了出来。
傅定泗看到了上面的一串英文字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非常有名的抗抑郁药物。
学名盐酸氟西汀，民间称为“百忧解”。
宁皎依在吃这种药？
她……有抑郁症？
………
“嗨，好久不见了。”
傅定泗正盯着那盒药看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了思路。
他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就看到了洛湘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出来的画面。
这个年轻男人，傅定泗有点儿印象。
之前他住院的时候，洛湘经常带着他一直过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貌似很不简单。
“好久不见。”傅定泗回过神来和洛湘打了个招呼，问她：“没打扰到你吧？”
“怎么突然想到来纽約了？傅启政知道吗？”洛湘想，要是傅启政知道这件事儿但是没提前跟她说，她回头一定得宰了傅启政。
“他不知道。”傅定泗摇摇头，简单跟洛湘说：“我是因为工作来的，今天合作方过圣诞，我没事做，顺便来看看你们。”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傅定泗明知故问。
洛湘被问得过意不去了，她摆摆手，“倒也不是打扰，算啦，没事儿没事儿，既然来了那就坐吧，我给傅启政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傅定泗态度还不错，洛湘总不能真的把他撵出去。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是够尴尬的了，他和宁皎依同时都在……
而且，一会儿还要吃饭。
当然了，对于傅定泗来说，宁皎依就是个已经离婚的前妻，他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记忆，当然不会怎么样。
可是宁皎依什么都记得。
她这一年多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现在傅定泗突然出现了，就等于直接来个人把她拽进那段灰暗的记忆之中。
风险太大，也太痛苦。
傅定泗多聪明的人，洛湘本身又藏不住什么心事儿，她的担心，傅定泗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更加可以肯定，他和宁皎依之间的事情……很复杂。
宁皎依的病情，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
沉默片刻后，傅定泗对洛湘说：“我不知道我前妻在，她看起来不太想看到我。”
洛湘：“……”
原来你也知道啊。
洛湘原本想着，傅定泗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应该是要先行离开了吧？
谁知道，他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那我就在客厅坐着吧，让她避一避。”
洛湘：“？？？”
傅定泗现在竟然已经这么不讲理了吗？
洛湘其实很想让他先走来着，但是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毕竟他都一年没来过纽約了，好不容易来一趟……
“很为难吗？”傅定泗看着洛湘，淡淡地问：“她不想让我待在这里？”
“没有没有。”洛湘见傅定泗误会了宁皎依，便赶忙摇头，“皎皎不是那种人。”
“嗯，那你去忙吧，我陪初初拆礼物，顺便等等我哥过来。”傅定泗很贴心地让洛湘先去忙了。
洛湘看了一眼齐胜光，齐胜光马上明白了洛湘的意思，跟傅定泗一起留了下来。
………
初初年龄还小，当然感受不到傅定泗的情绪，她只觉得两个人陪着她玩儿非常开心。
齐胜光也算得上是个热情的人。
拆礼物的时候，齐胜光随口问傅定泗：“这一年多还好吧？”
傅定泗：“嗯。”齐胜光：“我经常在国内财经新闻上看到你，媒体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牛逼啊。”
这种赞美的话，傅定泗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到了对面沙发上的那盒药。
齐胜光见傅定泗往厨房看，好奇地问：“你真一点儿都没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啊？”
傅定泗摇了摇头。
齐胜光叹息一声，“那看来是想不起来了，行吧，也挺好的。”
其实他是想说，要是宁皎依也能想不起来，那该多好。
**
厨房内，宁皎依正在帮着洛湘切水果。
洛湘原本是不要她帮忙的，但宁皎依表现得很热情，洛湘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
切水果的时候，宁皎依一直在走神，满脑子都是客厅里的那个男人。
这样毫无征兆地遇见，让她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她想过他们以后可能会碰到的，毕竟她是要回名城的。
但她没想过这次碰面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这种场合。
“嘶——”
因为走神的关系，宁皎依不小心切到了手指头。
刀锋锋利，手指头立马就出血了。
“皎皎！”嘉陵和洛湘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嘉陵走上来拉住了宁皎依。
“嘉陵你带她来客厅，我去拿医药箱。”
洛湘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客厅有傅定泗在。
洛湘冲出来的时候傅启政正好到了，看到她冒冒失失的样子，傅启政不由得拧眉：“怎么了？你都——”
“皎皎的手切破了。”洛湘打断了傅启政的话，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
这个时候，宁皎依正好也被嘉陵扶着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太疼了，所以她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脸色和嘴唇都发白，看起来特别地憔悴。
手上还在流血。傅定泗朝着她看了过去，捏着礼物盒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怎么会切到手指？要不去医院包扎一下吧，或者我喊家庭医生过来。”傅启政的表现比洛湘淡定得多。
“不用，没关系的。”宁皎依摇摇头，她对傅启政说：“就是太久没切东西了，不熟悉了。平时厨房的事儿都是嘉陵在做。”
“好啦好啦，你先别问了，嘉陵快过来，给她上个药。”说着，洛湘打开了医药箱。
嘉陵是个很细心的人，处理伤口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嘉陵先给宁皎依的伤口止血，之后做了一下消毒工作，再上药包扎好。
这个过程，傅定泗就在旁边儿看着。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在场的人注意力都在宁皎依身上，也就没人注意到他。
………
“定泗叔叔，你怎么不去抱抱皎皎啊？”
客厅里正安静的时候，初初这个小家伙突然开口说话了。
小家伙拍了一下傅定泗的胳膊，“皎皎是你老婆哎，齐胜光说男人得学会哄老婆的~”
傅定泗：“……”
其实客厅里的气氛本来就有些尴尬了，初初这话一出来，更尴尬了。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每个人都听得格外地清楚。
然后，几个人都将视线转向了傅定泗，似乎是在等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傅定泗一开始是没什么反应的，他就像是没听到初初说话一样，继续坐在礼物堆前。
“快去呀，你要惹皎皎生气，她就不理你啦！”初初见傅定泗不动，继续催促他，小家伙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傅定泗放下了手里的礼物盒，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站了起来，朝着宁皎依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到傅定泗走过来，傅启政和洛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傅定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周身都散着冷漠的气息，看过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嘉陵刚刚扶着宁皎依起来，正好跟傅定泗对上。
傅定泗停在宁皎依面前，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
“你还好？”傅定泗低头看了一眼宁皎依的手指，简单地抛出了三个字。
宁皎依想，他这么问，应该是为了敷衍初初。
成年人之间的纠葛，初初不懂，大家也不好跟她解释。
为了不让初初有太多疑惑，宁皎依配合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回应。
这其实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要她开口跟傅定泗说话，她其实还有些做不到。
傅定泗能感觉到宁皎依不想跟他说话。
看完她的反应之后，傅定泗冷嘲了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