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谢墩云扛着步卅狂刀奔赴而来,见了众人第一句话便是,龙竹焺绝不能放走,老子方才正战在他后方,看得清清楚楚,那家伙的背上似乎有银碎。
而且,银碎之上还有一根极其诡谲的东西。
上官伊吹几人异口同声道,什么东西?!
谢墩云也仿佛唤醒了记忆深沉最不愿回忆的可怖之处。
就是在废林中攻击东佛的那些可怖东西。
东佛简直谈虎色变,紧绷的表情又开始抽搐起来,不停嘀咕道,俺就说了,攻击俺的人就是龙竹焺,俺不会撒谎!
戚九忽略了上官伊吹的否决眼神,直言快语道,龙竹焺说他与彣苏苏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救我,若是可以,我倒也想看看,究竟他们的背后,会是谁在出谋划策。
他看向上官伊吹,明显感觉对方的眼神激跃一闪,终而沉入低谷,看不清明。
莫非他不情愿?!
第129章 一言不合就拆房
熟料, 上官伊吹接下来并未有阻止他的迹象, 反而催促道, 若是想追根究底,就莫要多废话。对赶来汇合的轲摩鳩递了个眼神。
轲摩鳩亦无二话, 抬袖幻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犬鹰,幻兽类似鬣狗的犬鼻微微嗅闻,附近千余道气息汇作千丝万缕的气线,尽嗅鼻中。
戚九连手召回所有的幻兽入书, 陌川抖缩的声音忽然自嘴里冒出,把我放出来吧,求你。
戚九装作耳聋,《异精道》仔细揣回怀里,跟着所有人跃上犬鹰,幻兽锁定方向, 待所有人立身而上, 谢墩云偷偷靠近, 白疯子大约是什么位置
戚九瞄一眼, 你身后寅时位。
谢墩云哦了一声,倏然朝寅时位退去,猛撞一击,正把毫无防范的白式浅撞得失了重心,自犬鹰的背脊间跌落下去。
戚九瞠目结舌, 手欲要伸出拉人, 轲摩鳩已催动着鹰犬湍湍起飞, 长翅滑翔出巨大的风浪,阻隔了白式浅准备再跃动而上的身躯,扯着雷肜伞直将人逼开丈许。
戚九不明觉厉地盯着谢墩云,谢墩云难免心虚,提起袖角揩拭额角禁不住滴淌的冷汗珠子,一番感悟道,白疯子先前说上官伊吹或许知道他的存在,龙竹焺算是个狠的,我也是提防一二。
原来如此。
像是激愤难发,戚九闻言咬牙切齿道,上官大人确实知道的太多了些。意犹未尽地盯着当事人。
上官伊吹则不然,
处安泰若地指挥着鲤锦门的门徒,提前进行必要布防,对方才作战突出的门卫褒义嘉奖,甚至连那些依旧发抖不止的人们也得到了鼓励,临时教授了几招克敌的必胜绝技,都是简明扼要,语带清风。
面面俱到得戚九开始隐隐自责,不该为一己私事而影响众人的性命,按捺下暂停不表。
谢墩云临高俯瞰,总觉得犬鹰飞行路线略略眼熟,倒是东佛扶着胳膊,使劲喊了起来,这不是前往龙竹焺祖宅的必经之路吗?!
上官伊吹淡眼横扫,鸟飞返故,狐死首丘,然而他乃一个亡命劣徒,岂能将祸患直接引入族门虽然龙家已经或多或少接受鲤锦门的惩处,但还不至此。
然而犬鹰的嗅觉灵敏至极,始终坚信不疑地飞向同一个目标地。
霖山。
东佛恍如隔世,突然彻悟一番,迎着上官伊吹艳红的官服时,眸子里的喷薄的光摇曳如炎火。
莫非大人忘了,之前俺与小兔崽子潜入龙家祖宅,就是为了寻出犀牛衔杯银纹壶的出处。
老聋子
不待别人请他讲下去,东佛已然亢奋至极,嘶嘶的喉音清脆了几分,老聋子就是犀牛衔杯银纹壶最初的持有者,如今龙竹焺背后的银碎助他造幻来伏击鲤锦门,俺觉得这之间的必然联系十分清楚,那就是
我觉得不是如此简单,是你想多了!戚九冷不丁横插一句,毕竟那壶可是我打开的。这些人千算万算,总算不在我的头上吧? 戚九亮出满手的银碎,折出的光痕故意投向某个人眼底。
或许以前我会傻乎乎自认倒霉,但是今天我却要质疑。
我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冲破这个诡谲多变的银壶我究竟该是谁?!
上官伊吹坚定不移的神色透出某种淡淡的铁青色,他稳固了近万次的心垒,险些被戚九略带挑衅的表情击溃。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一个人,冷窒的氛围直降至极寒深处。
谢墩云蓦地推了戚九一把,似顽笑道,你就是戚九啊!难道你想做别人,叫陌生的名字!
戚九被他突然打搅十分不爽,然而天际边出现了新的迹象,顺势吸引他的注意。
一种几乎于纯黑的气笼罩着整座霖山,烈如火炭底层蒙蒙而出的黑烟,直剌剌地劈向日头,天穹地壤透着莫以名状的恐怖,像无尽的深渊在招手。
幻气四阖!
戚九放手一指,龙家祖宅或许出事了。
大家的注意力又移去了新的方向,纵然诸许人皆不能拥有戚九那般看透幻彧的眼睛,但是霖山底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连犬鹰都嗅见了腥郁的血气,兴奋到不受任何控制,疯狂拍打着翅膀。
惹人憎恶的面鵺鸟成百上千汇聚一片,流梭的垂云般被血气吊着,徘徊久久。
谢墩云低声道,吃肉的鸟儿汇聚于此,便一定是出事了。攥着步卅狂刀的大手青筋暴起,仿佛眨眼间,即会出刀砍中一个随时出现可怖的幻兽。
犬鹰的翅翎微一斡旋,霖山过后即是龙家祖宅,朱门高墙内一如往昔金雕玉砌,却不见车水马龙,绯色的大门紧紧闭阖着仿佛瞌睡的眸子。
幻兽极速略过木楼瓦堂,鲤锦门的门徒背着钦玉斩,通臂猿猴似得居高跃下,纷纷挂在屋脊间胜似撒出手的一把红芸豆,猫着腰儿飞檐走壁,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自己的身形。
谢墩云道声,老子去了!自犬鹰背脊上迎风跳下,双袖兜着猎猎疏风,眨眼跳过屋脊,侧身滑去下金檐,翻身藏去了庭树中央。
东佛留着不动,戚九反叫声等等,蹀躞被突然伸手的上官伊吹扯住,戚九本想故意冷落他,反被上官伊吹紧锁的眉弓扰乱了心底盘算。
他是在担忧自己会被龙竹焺带走吗?
一起走!戚九接过他的手掌,反被上官伊吹打横抱入怀里,随着莲步轻点的急促节奏,两人御风而翔,平安落入灌木丛中。
上官伊吹的身手敏捷有序,由自草木深处蹿过,随手掀开一扇木门,闪身钻了进去。
戚九不得不再次沉浸在对方的轻灵脚步之下。等对方一定身时候,推开了温暖的怀抱。
阿鸠,你怨我瞒你上官伊吹警敏的目光扫量屋子里的一切,感觉屋内暂无异常,便又移去了窗牗下,夹指抬起推窗,示意戚九躲开些,自己则侧眼观察庭院里的响动。
二人的视线明显没有任何交集,戚九难免心烦意乱道,有外人在时,我不问,是因为我深信你不疑,单相处时,你不说,却是对我的不信任。这不公平!
说是肯定会说的,上官伊吹的喉头上下一滚,玉白长手掏出环月弯刀,一派严词拒绝着可惜这里的耳朵太多,算不得仅仅你我二人!
弯刀带着疏冷的寒光,斜手甩出一击冷冰冰的银弧,风驰电掣直刺入屋梁,霎时间木石纷飞,飒飒如雨,刀光凌厉在其间,闪灼胜波,怕是有人藏在横梁之上,也被碎.尸万段。
弯刀搅扰一翻,鹞子一般盘旋回手,戚九自然而然摩挲右掌银碎时,被巨刀捅烂的屋脊上开始往下落东西。
一片片,一团团,一块块粉粉白白绿绿黄黄,数十件竟然都是女子平素穿在身上的半臂罗裙。上官伊吹一掌拍去,强劲的掌风刮过,众衣服便如疾风中羸弱的彩斑喙凤蝶,瑟瑟发抖飘离戚九身边。
馥郁的香气亦自衣裳间散逸,各是各的脂粉气味,夹杂在一起竟汇成极香,妖冶入脑。
上官伊吹谨然闭息,抬袖捂向戚九口鼻。
我不碍事。
戚九尚不得发话,陌川抢去话头不断喊道,这个味道好香,好香,给我闻一闻,为什么这么香!魔障了似的拼命说话,完全压抑不住似的。
嘻嘻嘻
嘻嘻嘻
真的很香吗?小哥哥遍处飘洒着衣衫裙带的屋子内,鬼里鬼气地钻入一阵银铃笑声,三分俗媚七分慵懒,荡在人的头皮癞麻麻得骇人。
香个屁!且滚出来!戚九听着实在耳熟,幻出五六十只巨大的铁胄拳,对着四面八方一阵砸打,屋内的陈设一并摧毁如尘,暴起的裂渣四溅,直把整幢房子拆个干干净净。
墙体从眼前轰然崩塌,露出和睦的阳光和雕梁画栋的庭院,龙家祖宅内一派安详,但安静得又像是死透了的。
小哥哥别激动嘛,一言不合就拆房可不好吧?鬼气的娇声滴滴流转,人家可是实心实意等着你们几个帅哥来的,如此辛苦等来的却是打骂,白骨心痛的感觉有谁能知
别废话了,你们究竟是谁?有何目的!上官伊吹明刀在手,时刻提防着周遭的诡谲多变。
还是上官大人好讲话些,柳白骨并未露脸,一成不变的娇媚声音随笑而来,戚九,话说我家主人的银碎,你用的可舒心吗?
第130章 羔羊
舒心, 当然舒心死了!!戚九凝神静气, 极快觉察出艮位明显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最先弹步而出。
你既说银碎是你家主人的,那我便不用银碎, 斗起手来,且莫最后说你是个女的!
原本是追着龙竹焺来解惑的,反先遇见另一个未解之惑,戚九心里有疑, 自然不会出手懈怠,无须上官伊吹动手,他的身姿旋如豹凌高走,单手一撑残垣断壁,发辫间拔出簪刀,脱掌飞出。
刃光精亮, 满携着燏燏之气, 不偏不倚正刺向柳白骨素白的裙裾。
柳白骨当仁不让, 轻妙身姿腾空而起, 化作一道璨光,如白色流星侧身划过。
簪刀贴着她的纱裙错过,刺入砖石之中。
柳白骨娇笑不断,咯咯咯,没有银碎筑幻, 你就是个废物!
面魇尚不待浮出许多笑意, 耳畔疾风, 掠步逼近,戚九极快的身影居然临至她的斜侧,明刀在手,高飞的身影化作黑色的羽鸦,瞬间遮去她眼前的半壁光阴。
完全不容多想,只是条件反射地抬起软臂一挡,利刃割着她的嫩肉一滑。
嘶!
好痛啊!
索性划破了表皮,再反应慢些,被削掉的就是半条手臂。
柳白骨被皮开肉绽的剧烈疼痛惊醒,明白了对方下手真是不留情的,忍痛躲去致命一击后连退秀步,蹬脚借力,反身一踢,踹向戚九的腹侧,嘴里狠狠骂道,我是女人啊,你真打女人啊!
戚九敏捷躲避,没踢中,反而抄手捉住对方的纤细足腕,
使劲往高处提,直逼着柳白骨的极限。
近身格斗柳白骨绝不是对手。但是戚九的逼近反激得她阴笑起来,小哥哥不知道,女人最软吗?
明睐的眸子抖出七分狠厉,柳白骨突然柔似脱骨,四肢百骸化作白绢缠在戚九的身上,似藤蔓更似水蛭,十根手指蓦地掐住他的脖子,点点血花染了戚九一身。
戚九喉头窒息不得下手,就听上官伊吹贴身来帮。
他并不想让他来帮。
展手时,簪刀绽作单薄的蝶骨,翻转迎日,刺眼的折光如倾盆之水泼向柳白骨的眼睛。
灼光烧眼。
柳白骨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被骤烈光线刺痛的眼睛,戚九感觉身上束缚的软力一酥,知晓那诡谲的女人撒了手,一道道银色的光波闪动在他灵活的手掌间旋转,夹杂着无比强劲的毁灭之力,一刀砍向柳白骨失守的下盘。
柳白骨的裙摆瞬时射向四周,裙底翻浪,乌黑色的发丝如触手钻了出来,拧作缠缠百股,阴厉无比地扑向戚九,欲把人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上官伊吹的大手一把搭在戚九肩头,将人往后一扯,抬刀横扫千秋,凌空一斩,无数扭结的黑发里夹杂着撕天裂地的鬼笑声,自柳白骨的裙底斩落,盘蠕在地上想要寻找新的寄主。
你才是袭击东佛的罪魁祸首! 上官伊吹刻不容缓,手中弯刀狂劈柳白骨的裙底,顿时四周剧烈的颤动了起来,无数碎石飘散空中。
再细看,无数根发丝从地底钻了出来,每根如同力拔千钧的大力士,举起周遭的断石碎木,一纵砸向二人。
当心!戚九拉着上官伊吹凭空一跃,巨块的残垣断壁纷纷砸在脚底,瞬间被震成了粉末飘荡在空气中,迷得人眼睛生辣辣得疼痛不止。
柳白骨自粉尘中走出,香软的舌尖舔舐着小臂处的伤口,如同吃血的蛇,整张嘴巴猩红无比,十分可怖。
龙竹焺算什么东西,若我抢到了所有的银碎,还不把他踩作肉泥!
黑色的发丝渐渐自她的背后织结,织结,十数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形状在柳白骨的背后汇集,空洞的眼眶仿佛幽深的离渊,一触望即刻会吸取人的精魂似得。
人头口中不断发出鬣狗嘶吼的低咽声,仿佛一声令下,既会弹出来疯狂撕咬二人的血管。
上官伊吹拖着戚九的手,戚九一脸镇定,然而体内的陌川最先失狂起来,抢去戚九的嘴巴大喊着:你!你!居然是你!他的口齿唔哝不清,像含着泥丸,细听却是拼命地嗅着什么该死的气味,俨然失语。
若不是柳白骨说了要抢银碎的话,戚九必定把他赶出体去,然而陌川真是疯了,不知是否触发了某种潜能,一朵迦曇夜萝倏地绽开在柳白骨旁边。
临空初放的花苞层层叠叠,白透的花瓣莹如薄玉,柳白骨微一细瞧,花苞变大犹胜巨盆大口,倏然吞下了柳白骨娇软的身躯,层层紧裹严实,仿佛咀嚼。
阿鸠,快走!
上官伊吹一番敦促,戚九动身如兔,眨眼跃出丈米远。
他对陌川责道,你休要擅自从我体内织幻,当心我封死你,叫你再出不来!
无所谓!
陌川仿佛解开新锁,兴奋到不受控制,沿路奔跑过的地方,织起无数道巨刺荆棘,这些绿色的尖刺汇作巨大的高墙,如同堡垒将柳白骨会追来的方向封得无坚不摧,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