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使臣还没走,殷钰便病了,高烧不退,把文武百官吓得,生怕皇上再被南国下了盅毒什么的,南国使臣团立刻被兵围在了驿馆。
晚上,宁瑜在床前守着,如意来说小公主哭得不停,宁瑜便要宁南乔帮忙照看着殷钰,她急忙去看女儿。
小宁凰先在嚎,一瞧见她,戛然止了哭声,握着小拳头,睁着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咿呀地叫。
“小坏蛋,是想母后了么?”
宁瑜笑着抱起女儿,她抱了女儿,殷宁便又不乐意了,哇地哭了,宁瑜哭笑不得,她这也抱不过来啊。
抱了抱儿子,宁瑜便让乳母抱着,她哄公主,她对如意说道:“明天接国公夫人进宫瞧瞧孩子。”
如意哎了一声,凑上前逗小公主,笑道:“夫人怕是早就想小皇子与小公主了。”
宁瑜笑,闻淑只有她一个孩子,孩子是她的命,又休学不是闻淑的命,哪有不疼的道理啊。
宁瑜哄了小公主睡了,折回寝殿,她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走进殿里,她愣住了,宁南乔握着殷钰的手按在脸上,瞧见她,宁南乔白了脸,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袖中却甩出一样东西来。
宁瑜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走上前,捡起那枚护身符,她记得,这是当初宁南乔被盛兰茵鞭打高热重伤时,殷钰送给她的。
几年了,护身符已经陈旧,还有磨损,显然宁南乔时常抚摸。
“南乔……”
宁瑜忽然明白过来,她张了张嘴,瞧一眼殷钰,喊宁南乔到文砚斋说话,宁南乔扑腾跪在地上,哭着讲道:“瑜姐姐,我,我——”
“你不是喜欢我哥的么?”
“我,我是喜欢风灵哥哥,可是我从来只当他是兄长,是他误会了,我不忍心伤害她,对不起瑜姐姐。”
宁南乔磕头,宁瑜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摸手腕:“你喜欢陛下,你应该早与我讲啊。”
宁南乔哭着讲:“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敢说自己喜欢皇上?我不配,从我被盛兰茵当成你掳走失了清白,我便再也不配喜欢人了。”
宁南乔磕了一个头流泪道:“可是瑜姐姐,我真的喜欢皇上,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他了!”
“……”
宁瑜心里很乱,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宁南乔爬上前拉着她的手:“瑜姐姐,我求求你了,别赶我走,把我留下来当一个奴婢伺候您也好,我没有别的念头,我只想这样远远的看着皇上就够了,求你了瑜姐姐。”
“你先起来。”
宁瑜扶她起来,宁南乔不肯起,忽然拨了头上的钗便往颈间刺,宁瑜急忙抢手扣住她的腕子,宁南乔的脖颈被钗划伤了,流血不止,她绝望地道:“瑜姐姐,求你了,求你了,我只要伺候在您身边,看到皇上便心满意足了。”
殷钰这次病来得凶猛,吃了四天药高烧才退下去,人都憔悴了一圈。
病好了,殷钰的胃口陡然便上来了,晌午,宁瑜让人做了一桌清淡补向的汤菜,殷钰风卷狂云,吃了三碗饭。
乳母把孩子抱过来,殷钰急忙接过女儿,“父皇抱抱,小丫头,还认得父皇吗?”之前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们,他一直不敢让人抱近,这都四天了,他心里真是想的很。
宁凰咿呀一句,咯咯大笑,两只小拳头握着晃了晃,殷钰蹭了下女儿的小脸蛋。
如意让人把摇床搬过来,殷钰推着小床,目不转睛地瞧着一对儿女,宁瑜在一旁瞧着他——
“什么事,说吧。”
殷钰忽然讲,宁瑜愣了一下,如意几人退下,宁瑜提了口气:“皇上,南乔年纪也不小了,她经历坎坷,也不好婚配,我想,不如你将她纳进宫,就封个美人怎么样?”
殷钰抬头,直勾勾地瞧着她,宁瑜不知道怎么,就很心虚,她把头别开,殷钰开了口,“你好大度。”
因着宁瑜这句话,两人怄了气,晚上一人一床被子,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
半夜,殷钰在床上睁着双眼睛,越想心火越旺,他实在是气不过,隔着被子蹬了宁瑜一脚。
“……嗯?怎么了?”
宁瑜支着手臂起身,迷糊地问。她还真睡着了!殷钰腾地坐起来,又拿腿蹬她,怎么蹬都不解气!宁瑜被家暴了,人一下变得清醒,皱着眉毛问:“干什么?魔怔了?”
“我干什么?”
“你可恶!”
殷钰指着她气得怒叫,抄起枕头摔了出去!宁瑜挪过来,忽然趴在他的腿上,“殷钰……”
“你闭嘴,别跟我来这一套!”殷钰拉着脸,语气却明显温和了许多。
“你听我说,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现在是永宁四年,还有两年,她便要被打入冷宫了。
宁瑜说着,鼻子发酸,她总存着一丝希望,却又抑制不住悲观,“我要是死了,你肯定是要再娶的,我与南乔好歹是从小的情谊,她会替我照顾好孩子们,总好过旁人。”
“胡说八道,你健壮的跟头牛似的。”殷钰拨过她的长发,皱着眉毛训斥她,忽然又变了脸,“你是不是想好了,打算丢下朕跟孩子跟容文私奔去?”
宁瑜无语了,悄私地翻个白眼,直起身讲:“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没完了是么?”
“不能,没完,这一辈子都没完?谁让你眼瞎!”殷钰恨恨地瞪她,是真气得烧心,“朕不比容文那废物强千万倍!”
“你口中的废物,又灭了一个皇子,收了皇子手中的权。”宁瑜凉凉地补上一刀,殷钰按着她的腰就往她屁股上揍,“你气死我了你!”
宁瑜抱紧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无奈地道:“多久的事了,你还揪着不放,谁没年少轻狂过。”
殷钰摸她的头发,一点都宽慰不起来,“不爱就不爱,瑜儿,不要敷衍朕,朕这辈子听过的谎话已经太多了。”
宁瑜睁开眼睛,顿了顿讲:“我不讨厌你了。”
这算是进步了,殷钰心酸啊,又很没出息高兴了,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心软,“好了,朕允你了,把宁南乔纳进宫,就封美人,到此为止啊,你可别得寸进尺再要朕给她个孩子,朕跟你翻脸。”
“知道了。”
殷钰这口气自是顺了,搂着人挪到对面,滚到宁瑜的被子里两人一个金丝软枕,宁瑜被挤的难受,扭头问:“你的枕头呢?”
“丢地上了。”
“那去捡起来啊。”
“不捡,懒得动,明天让陶然来捡,睡觉。”
“……”
宁南乔被封了美人,赐意欢殿,离朝凰宫颇为远,宫里也还有几位嫔妃,都相处的颇为融洽。
晚上,初月在上书阁,听殷钰吩咐。
“悄悄查一查宁南乔。”
“是。”
殷钰摸着龙玉,眼神深沉肃杀。
宁风灵死前,说了一个宁字,遗诏在姓宁的手中,不会是宁瑜,也不会是宁镇远,宁镇远是个纯臣,一心为国,宁风灵已死,宁镇远绝不可能再私藏遗诏。
那便只有一个宁南乔了。
他一直想不通,宁风灵这个人还算憨厚老实,怎么就会蠢到一个人跑到大盛宫里刺杀他,谋反也没有这么蠢的,必定是什么刺激到他,逼得他不得不现在反。
是什么呢?
第66章
“陛下,乔美人求见。”
“……喊进来。”
殷钰放下书,陶然领着宁南乔进屋,守南乔穿了件白色宫装,手里捧着人盒子,进了上书阁便跪在地上。
“臣妾特来向陛下请罪!”
“说清楚。”
宁南乔捧着盒子,不敢看殷钰,小声说道:“陛下,请看这个。”
陶然捧了盒子打开,检查了下,交给殷钰,殷钰瞧见盒中明黄色的绸布心中便有数了,他拿起来——
果然是先帝给宁镇远的遗诏。
宁风灵是先帝亲子,母亲为歌伎身份卑贱,故生下来送给宁镇远养育,若大盛皇嗣绝脉,可扶正为帝。
“怎么在你手上?”
“陛下。”
宁南乔头抵着地面,浑身颤抖,她紧张嗓音干哑,“那日宁风灵来找臣妾,将此物交给臣妾,臣妾没料到他会弑君,便想第二日送来给皇上,不想他那晚便要刺杀皇上,后来,臣妾怕皇上不相信臣妾,一直不敢交还给陛下,求陛下恕罪!”
宁南乔重重地磕头。
殷钰一笑:“知道你胆子小,好了,朕不怪你,起来吧。”
宁南乔两条腿发软,强撑着起身,她没料到殷钰竟会不生气,殷钰笑着讲道:“好了,你回去吧。
“叫初月来见我。”
宁南乔走后,殷钰叫来陶然。
初月从天内司赶过来领命,殷钰正在烧遗诏,淡淡吩咐道:“安排人,好好的盯着宁南乔,这个人,不老实,不简单。”
“是。”
第二日,殷钰一直在内阁议事,傍晚才回来,宁瑜正等他用晚膳,殷钰坐在桌前,忍不住抱怨:“人家出门在外,妻子都焦心送个饭,你倒好,连口汤都不送。”
“那你饿着了么?”
“朕怎么可能饿着自己。”
宁瑜面无表情,“那不就结了,我也很忙的,御史台一堆的事,这贪官是抓不尽杀不完。”
“昨天,宁南乔来找我,把先帝的遗诏给了我。”
“……”
真的是南乔。
宁瑜打发了殿里的人,坐到床边,心突突地跳,她一直怀疑,只是不愿意相信,现在是不得不信了。
她之前便想不通。
宁风灵老实,他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该这么蠢立马就进宫刺杀殷钰取而代之,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一直就在想,是谁教宁风灵,激得他不得铤而走险不顾一切!
“……”
南乔,南乔!
宁瑜想到宁风灵不仅要杀殷钰,还要杀殷宁宁凰,她整个后背发寒,她唤来如意,让她把心月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