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文学 > 都市 > 隐身与伪装 > 求助
  第二期“生命大讲堂”开始了。
  柯余声没正儿八经学过生物,但毕竟做了准备,又是善用网络搜索的小机灵鬼,讲起这些来可头头是道,而且自然得很,面对高年级部分孩子的叽叽喳喳也能从容应对。
  谢尽华开头旁听了半节课,感觉这家伙虽然有老色批的潜质,正经起来实在是块搞演讲、当教师的料,嗯,仔细想想,优点真不少。
  通常搞技术的人都倾向于做个沉默的技术宅,柯余声却是个活泼外向的——那也是在他脱离卓思飞之后,整个人都充满不羁的自由与张狂。
  基础的科学知识讲完,就到了谢尽华的时间。他的主题是尊重与保护,特别强调了“尊重他人意愿”的重要性和“熟人作案”的风险,并且说明,如果遭遇了不法侵害,不要怕,不要洗澡,要保留证据,要及时地,勇敢地向大人求助,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
  男孩子们听得无比认真——有很多东西对他们来说都十分新鲜。
  这样做是违法的!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坏人,男性女性,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可能是坏人!我们不能成为这样的坏人,也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如果碰到了,我们应该这么做!
  谢尽华看孩子们都听进去了,颇为欣慰。
  希望他们长大后能成为懂得尊重的人。即使学识、见识、能力可能比不上外面的人,但至少,是讲道理、有风度的,思想成熟的人,而不是满腹经纶的衣冠禽兽。
  “老师,有人总摸我们屁股怎么办!就村里那个傻子谢辰!”有个小孩突然叫唤道。
  谢尽华一怔:谢忱……这是和谢叔同名了?
  反应两秒钟,这才恍然。哦对,这名字去年听过,是谢乙的傻儿子,存在先天智力障碍。
  “对呀,傻子趁着我们躲猫猫,摸人屁股,还叫着娶老婆!把我们当成老婆似的,可恶心了!”
  “他有先天性智力障碍,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他的监护人需要尽到监护义务,并负民事责任。”谢尽华皱眉道,“如果再碰到他,首先,你们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离他远一点。如果他持续伤害你们,要赶紧向大人求助,知道吗?我抽时间找他监护人聊聊。”
  柯余声忍俊不禁。
  是聊聊,还是给对方带来阴影与惊吓呢?
  课程结束后,柯余声去帮忙组织孩子们放学,谢尽华就在台上整理教学材料,正想着晚上该吃点什么,突然觉得衣角被人拽了拽。
  他偏过头一看,是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头发有点乱糟糟的。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三年级的徐凝,是个很容易害羞腼腆的孩子。
  “怎么了?”谢尽华弯下腰,柔声问道。
  他有点惊慌失措地退了半步,低着头,涨红小脸,手指捏得发白,脚底下还慌张地蹭来蹭去。
  谢尽华突然回忆起他上体育课时的表现。
  体育课喜欢自己一个人跳绳,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特别是对抗性的活动,也不喜欢和人起纠纷。而在自己指导他直拳动作时,也留意到,他对轻微的肢体接触都表露出了恐惧。
  谢尽华仅仅是扶了扶他的手腕。
  谢尽华蹲下来,没有伸手去碰他。
  “有什么想和老师说的吗?”
  “老师……有人欺负我……”徐凝细声细气的,欲言又止,眼睛瞟着四周,一个劲儿往讲台后面躲,似乎是害怕被别的同学看到。
  “可以去和我们的老师说说吗,还是你只想和我说?”谢尽华面上笑着,心里头立刻警觉起来。
  “只……只要老师你,还有……柯老师……”
  “那我和陈老师打个招呼,我叫上柯老师,咱们去活动室说,好不好?”
  “我不要去活动室!”徐凝几乎尖叫出声,瞪大双眼,指尖死死抠着裤子,突然呈现出极度惊恐的状态。
  “不去,不去。是那里太黑,让你觉得不舒服吗?你想在哪里和我们聊聊,老师都陪你,别怕。”谢尽华耐心安抚着,“我可以和你握握手吗?”
  徐凝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递过去一只冰冰凉的小手,任谢尽华轻轻地握住,把温暖传递给他。
  渐渐的,徐凝不再发抖,其他学生们也都已经出了门。
  “谢先生?”
  柯余声帮完忙,探头探脑地看向空荡荡的教室。咦,人呢?
  “我在这,你稍等一下,小徐凝还有话想和我们说。”
  刚想原形毕露的柯宝宝赶紧压下扑过去来个抱抱夸夸的心情,正经如老教授似的走到讲台前,一眼就看见谢尽华正蹲在那,两只手温柔地握着徐凝的小手。
  柯余声赶紧揉揉脸:可没必要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徐凝低下头,默不作声,忽然淌起了眼泪。
  柯余声下意识地想开口,但看见谢尽华的眼神,读懂了其中含义,没说话,便去翻谢尽华的背包,拿出一包手帕纸。
  “没事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谢尽华柔声说道,接过柯余声的纸巾,轻轻擦着徐凝脸上的眼泪。
  徐凝抽抽鼻子,呜咽道:“谢老师说男孩子不能哭……”
  哪个谢老师?谢尽华没追问下去。
  “大家都是人,女孩子可以哭,男孩子也可以哭。不高兴就哭出来,不然憋着多难受呀。说什么不哭啊,是要我们长大之后,有能力去解决难题,就不需要用哭来表达不高兴而已。毕竟总有一天要长大啊。你现在,是个可以哭的孩子哦。”
  柯余声也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徐凝。
  徐凝愣愣地抬起头,抹了把鼻涕,“柯老师也哭过吗?”
  “啊,这个嘛……”柯余声尬笑起来,不住挠头。胃疼疼到哭?还是和谢先生……咳咳!这就别说了!至于其他的时候嘛……就太少了。
  谢尽华微笑着看过去,“我说还是你说?”
  “我说,我自己说!”柯余声赶紧揽下任务,怕谢尽华不小心透露什么似的。
  “你们可能看不出来我平时是个很冷漠的人,所以一般我也不会掉眼泪啦。但是和熟悉的人,理解我的人在一起,该哭哭该笑笑,就比如你们华哥,我也时不时会向他倾诉。每次说完啦,都会觉得特别舒畅。我们人都是复杂的,可以坚强,可以热烈,也可以温柔,可以腼腆。总之,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听柯余声兜个大圈子也没说什么具体的,谢尽华不由轻笑,“我也当着他的面痛哭过。有时候还想,为什么没能早点碰到他,即使谢叔不在时,也可以找他倾诉与发泄啊。”
  柯余声内心忽而雀跃,“可以说,我们的眼中,盛着彼此的泪水啊。”
  “老师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徐凝眨眨泪水朦胧的双眼。
  可不只是朋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像极了爱情。”徐凝突然轻轻说出了真相。
  这话出口,震惊得柯余声直接坐地上了,尾巴骨差点给坐折,嗷了一嗓子。谢尽华也怔住,赶忙探过身,拉了把柯余声。
  柯余声揉着尾巴骨,苦着脸,“为什么这么说?”
  “‘当我向上帝祈祷,为着我自己,他却听到了一个名字,那是你的名字,又在我的眼里,看见两个人的眼泪。’这是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里面写的,好像是讲的爱情。”
  柯余声反应倒快,“你可真是个天才小诗人,这就开始读外国诗啦?我突然想起来,唐代也有一个叫徐凝的诗人。”
  徐凝咧开嘴,终于轻轻笑了,“我以后……也想做个诗人!”
  “诗人的话,就要好好读书,多看别的作品,多经历生活,多写想写的东西。加油呀,徐才子!”柯余声眉眼弯弯。
  徐凝的眼睛亮了亮,他用力点点头。
  “感觉好些了吗?”谢尽华问,“之前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呢?”
  “嗯……我想告诉老师……数学老师他欺负我,好几次……叫我到活动室,碰今天说的,不让碰的地方,把我弄疼了。”徐凝嘟起嘴,眼睛中还泛着泪光。
  柯余声迅速打开了手机录音。
  “是哪个数学老师?那个看起来壮壮的谢老师?”谢尽华小心地问道。
  徐凝咬着嘴唇,害怕地点点头。
  谢达海。谢尽华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太好,虽然说起来,大概还是位远房宗亲。
  “我们可以给你说的话录音吗?如果他确实是坏人,你就是勇敢的证人,需要留下证据,让警察相信你,帮助你,去调查对方,不让他再伤害别人,可以吗?”谢尽华问。
  特殊情况下可以不经同意进行录音作为证据,但现在还是问问徐凝,尊重他的意见比较好。不然刚刚讲了半节课的尊重,又是嘴上说说的空话。
  柯余声见徐凝开始咬嘴唇,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拒绝,徐凝忽然点点头,同意了。
  “那我去把门关上。需要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吗?”
  “不,别告诉他们!他们……他们……”徐凝闻言,眉毛又垂成委屈的八字。
  “好,那你先和我讲。我听完了,帮你想想办法。”谢尽华劝道,“来,坐下说吧。”
  两个人亲自送徐凝回家。
  “徐凝找我,到机房查诗歌的资料来着。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好好努力,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诗人哦!”柯余声向他母亲解释道。
  “哦,那就好,没和小混混去厮混,没被小混混欺负就好!我们小凝可是个要好好读书的乖娃娃!小凝,和老师说谢谢!”他母亲年纪不大,笑容可掬,手里还握着本书。
  看来是个农村的书香世家啊……
  徐凝认认真真鞠个九十度角的躬,“谢谢老师!”
  “甭客气,以后需要帮忙,就来找我们!过几天我买几本什么《飞鸟集》《普希金诗集》《万叶集》,还有咱们国家的《全唐诗》!看看古代徐凝的诗!诗歌呀,可够你看着呢!”柯余声大大咧咧地说着。
  转头离开徐家,柯余声的脸忽地就黑下来了。
  “谢先生,谢达海那是猥亵吧!这么好一孩子,亏他下得去手!而且对那么可爱的孩子,居然让他给他……满足欲望!而且之前马欣欣不也和姜玲玲说了,他之前是怎么娶到马欣欣的!谢先生,我现在好想打人啊!”
  “回去我找陈奥,看能不能和任校长提提。既然有一个受害者受害三次,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只是今天没有人提到。而且不光是男孩这边,在女孩那边,也问问姜玲玲她们比较好。”谢尽华冷静分析着,“不是我们想搞事情,而是有太多的不可说。那就让我当这个灾星,做这个坏人吧。”
  柯余声叹口气,挽着谢尽华胳膊,“坏人当然要拉帮结伙。谢先生,我们走!”
  ※※※※※※※※※※※※※※※※※※※※
  设定二位课堂的主要内容是性教育,但由于内容较多,只着重讲了生理方面+尊重保护的意识。实际的性教育不止这些,也不要以为当前的教育情况有多么好,最初的了解途径,还有思想上的缺乏引导,都导致很多人的性教育缺失,特别是尊重这点,尊重对方,尊重取向,尊重喜好……要说能说好多,先不唠叨了。
  (2020.3.10微调补充,看了孙雪梅“女童保护”志愿者的一席演讲。防性侵教育挺复杂的,面临很多困难,包括孩子们没有爸爸妈妈可以求助的现状,家长老师对性的态度,不小心变成恐怖教育等等。以及在询问细节的时候是二次伤害,怎么问按理应该由心理专家专业人士陪同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