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算你小子有理
四月正是收麦子的时节，进了青州地界皆是金黄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际。
官道上一辆青帷马车踢踏踢踏的往前走，南风拂起车窗上的纱帘，车里空无一人， 车前却坐着一老一少祖孙二人的虽头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眉眼间仍可看出年轻是叱咤疆场的霸气，赶车的青年二十三四，虽一身寻常布衣却仍掩不住冠绝天下的风姿，那样清俊的男子令人一见难忘，这祖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战功赫赫的定国公跟阿聿，来葛家提亲的。
从京里坐船一路到了青州，弃船登岸，老公爷起了兴致，换了一辆青帷马车，阿聿赶车爷孙两个从青州一路往葛家村来，下聘的车队由老管家带着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老公爷坐在车前，指了指两边儿：“那时候我班师回朝路过青州，正赶上大旱，一年里一滴雨都不下，地上干的拔裂，草根树皮都吃净了，一眼望去连点儿绿都瞧不见，比黄沙漫天的西北还荒凉，老百姓饿死的不知多少，如今倒想换了天地一般，就瞧着沉甸甸的麦穗就知又是一个丰收年，不过，我记得青州是种黍米的什么时候改种麦子了。”
阿聿：“阿葛说她前些年还是种黍米的，祖父当年下令开了将军河，缓解了旱情，地里有了收成，老百姓虽能活命，但黍米的产量低，一年只能种一茬儿，即便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儿，也仅够一家子温饱，若年景差些，便要饿肚子了，阿葛用小舅从定州带来的麦子发芽，在房后种成了麦子，麦子产的多，收了麦子之后还能种一茬儿别的庄稼，葛家改种了麦子，开了糖作坊便是如今的常记，因常记青州的百姓便都改种了麦子。”
老公爷：“这丫头，前些年才多大，就能干这么大事了。”
阿聿：“阿葛从小就聪明。”
老公爷看了孙子一眼：“是啊，要不聪明，能把我家心高气傲的阿聿迷得这般满世界追着跑吗，苦肉计使了一个接一个，小命险些丢在豫州。”
阿聿脸一红：“ 祖父，是我隐瞒身份接近她， 她才恼我的。”
老公爷：“你们小两口又吵又闹你追我跑的折腾，只当乐子了，祖父可没少跟着着急，生怕你这小子不成，追不着媳妇，那祖父得什么年月才能抱曾孙子啊。”
阿聿：“是阿聿不孝。”
老公爷：“什么孝不孝的都不打紧，等那丫头过门快些给我生个曾孙子比什么都强。”说着有些渴了，老公爷见旁边低头上有农人，让阿聿停车，跳了下去，到了地头上道：“行路人口渴，可否要碗水解解渴。”
地头上是个中年妇人，倒了两碗水端了过来，还招呼两人坐在低头上麦草捆上，打量他们一遭道：“听话音您二位是京里来的。”
老公爷点点头：“是京里来的 。”
妇人：“前头再走二里地就瞧见将军河了，看见将军河葛家村就不远了。”
老公爷：“我们没说去哪儿呢，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葛家村？”
妇人笑了：“这不用您说也知道，常记的总号在葛家村，这条道天天来往的人多了去了，京里的，山陕的，豫州的，南边儿的蜀地的，只要不是我们青州人，都是往葛家村去的，如今还算清净的，到了年根底下，常记各分号的掌柜管事都回来了，这条道上的马车一辆挨着一辆，黑压压望都望不到边儿。”
老公爷道：“常记的买卖倒真是红火。”
妇人：“可不是吗，不过越红火越好，常记越红火越好，前些年还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呢，一到年根底下就发愁，年关难过，如今家里的粮食吃都吃不清，我家的小子在常记打杂，说三姑娘要盖学堂，只要在常记做工的，不管家里还是亲戚家的孩子都能进学堂念书，我家侄子在常记，回头看看把我孙子送进去，就像三姑娘说的，不考状元也得让孩子长点儿见识，不能跟我们似的当一辈子睁眼瞎，我家那口子说三姑娘是仙女，只要听三姑娘的一准有好日子。”
老公爷喝了水把碗递还过去，谢了妇人，回了车上，不禁道：“这丫头都成仙女了。”
阿聿：“阿葛说，普及知识是致富的关键，过去的日子穷就是因不知变通，认为祖上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祖上代代种黍米，就只知道种黍米，收成不好，饿了肚子也只知道挨着，说到底是知识不够，要改变就得盖学堂，让孩子们识字念书长见识。”
老公爷点了点头：“十年种树百年育人，这丫头真是有大胸襟，这盖学堂的确是功在当世利在千秋，这份见识寻常男儿也是没有的。”说完见自己一向稳重的孙子一脸骄傲得意，不禁失笑：“祖父夸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得意。”
阿聿：“祖父夸阿葛，说明孙儿眼光好，孙儿自然欢喜。”老公爷不禁笑了起来。
瞧见将军河，勾起了老公爷的回忆，跟阿聿说着当年开河引水的之事，说着就到了葛家村，刚到村头，瞧见沿着将军河那一大片作坊，不远处高高的马头墙，以及错落有致的民居，近处堤岸上柳丝涤荡，远处屋宇间炊烟袅袅，老公爷不禁道：“此处堪比桃花源。”
阿聿：“阿葛说，祖父若喜欢，可随时搬过来。”
老公爷：“当真？”
阿聿：“先头，阿葛不知我身份的时候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老公爷捋了捋胡子点点头：“我这孙媳妇有孝心。”说着瞪了孙子一眼：“比我孙子强。”
阿聿：“祖父，要是没您孙子哪来的孙媳妇啊。”
老公爷乐了：“算你小子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