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尘和沈秋庭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所有人加起来都长,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想起了什么有几分把握的。
祁思南心里知道劝不动了,却还是忍不住絮叨了几句:“找到大师兄就早点来找我们。秘境内不能传音,我会沿途做些标记。”
白观尘点了点头:“好,我走了。”
他正要往另一个方向离开,沈花醉忽然拦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白观尘皱了皱眉:“你去做什么?”
沈花醉道:“那是我亲哥,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白观尘头一次对沈花醉摆出了冷脸,一字一句道,“我会带他回来。”
说完,他也不管沈花醉的反应,径自御剑离开了。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止是此界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敢说全身而退,更别提其他人了。
沈花醉站在原地,咬了咬牙,恨声道:“你最好把他带回来。”
她转过身去,吩咐祁思南:“继续走,看看有没有师父留下来的线索。”
沈秋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这是一条木质的长廊,像是新制成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长廊似乎是封闭的,周围既没有门也没有窗。
依稀是黄昏或者黎明时分,昏暗的天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漏了进来,洒下一片昏黄的光。
恰好是视线能够模模糊糊看清的程度。
借着这点光,沈秋庭似乎能看见长廊向两边延伸开,仿佛没有尽头。
他摸不准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只能先谨慎地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秋庭几乎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要耗空了,长廊才终于起了一点变化。
在右手边的位置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沈秋庭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这扇突然出现的门。
门的材质与长廊完全一致,上面没有窗户,也任何装饰,只有一个小小的金色门环,上面镂空雕刻着满满的两星花。
沈秋庭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花纹很感兴趣,掏了一把匕首出来,在门环周围比划了一番,想要把门环挖出来。
这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他挖了半天也只是在门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沈秋庭摸了摸鼻子,把匕首收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拔剑把门给劈开。
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他这个人惜命得很,对这种未知的危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长廊看着他磨磨唧唧良久,像是终于对他的行为不堪忍受了,门“吱呀”一声主动打开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把把沈秋庭推了进去。
沈秋庭被迫进了房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方才那一番动作……究竟是这长廊有自己的意识呢,还是这整个环境都由某个人的意识操纵呢?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眼前的一切应该都不是真实的。
说实话,他对进来前林琅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信。无论是秘境核心还是所谓的钥匙,在找到确切答案之前,他都持保留意见。
试探完了长廊,沈秋庭才有空打量这间突然出现的房间。
房间内很空,空到有些让人不安,只在房间中心的位置立着一面一人高的琉璃镜,在空阔的环境中安静地散发着微茫。
沈秋庭走到镜子前,伸手摸了一把琉璃镜的镜面。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周围的环境就换了副模样。
沈秋庭站在一座幽静庭院的中央,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突然出现的阳光。
阳光正好,庭院中绽着大片大片叫不出名字来的花,看着正是明媚的一派春光。
“怎么在这里?”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来了个什么地方,忽然从后头冒出一个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秋庭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索性装聋作哑。
好在来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嘀咕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呆啊。”便松开了他的肩膀。
沈秋庭装作不经意地偏头看了一眼来人。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感,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爽朗。
他周身的仙灵之气分外充裕,看上去最少也是炼虚修为。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哪怕是最出色的天才也不可能做到。
沈秋庭不动声色地提高了警惕。
来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都忘了,今日我来寻你是想叫你去灵韵那里。灵韵近些日子新得了一只白泽灵兽,那颜色漂亮得紧,今日正好大家都有空,一起过去看看。”
他想了想,又道:“你那条蛇还在不在?不如一起带过去玩玩?”
沈秋庭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那里缠着一条一指宽的赤色小蛇,蛇的身体盘成一个圆圆的环,带着蛇类特有的冰冷触感。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注视,小蛇懒洋洋地抬了抬身子,仰起头吐了吐信子。
沈秋庭愣了一下,三两下将蛇从手腕上扯了下来,从身上随便摸了个袋子扔了进去。
他已经弄明白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他进入了林琅的心魔幻境。
旁边的青年见他的动作,纳闷地问了一句:“你平日里不是最宝贝这条蛇吗?怎么今天……”
沈秋庭虚情假意地笑了笑,隔着袋子用捏爆蛇头的力道抚摸了一把袋子里的蛇,随口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今天想要给它换个地方罢了。”
他无不遗憾地想着,要是这不是幻境就好了,他方才就可以直接把祸患扼杀在摇篮里了。
青年挠了挠头,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说法,也不管别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道:“行了别磨蹭了,再磨蹭灵韵又要说道了,他那婆婆妈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古时期仙灵充沛,连带着修真界也因为修士们没有修行上的烦恼分外祥和,相互之间的聚会宴饮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沈秋庭一路被拉扯着,跟着青年转过几道回廊,就看见了一场热闹的宴会。
宴会设在临水的亭子中,隐隐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响,轻飘的衣袂在灵花灵草中穿行,看上去热闹而不喧嚣。
浓郁的仙灵之气几乎已经化为了液态,在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恍惚间让人以为是来到了仙乡。
或者这里本来就是仙乡。
上古时期的修士说是修士,其实就是天生天养的神。
踏进亭子的那一刻,沈秋庭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古怪的迷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
水面上的雾气好像在一瞬间更浓重了些。
沈秋庭在亭子边上茫茫然站了一会儿,眼神重新有了微弱的焦距,像是笼了一层雾。
是了,他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他是魔神,他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他不再迟疑,紧跟着青年走进了亭子。
宴会的主人并没有坐在热闹的人群中,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了水边上,正懒懒散散地往水面上撒着鱼食。
从沈秋庭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灵韵一个偏瘦的背影。
而用来做宴会由头的小白泽就趴在灵韵的膝盖上,正闭着眼睛熟睡。
那是只幼年形态的白泽,看起来像是一只不大的白猫,乖乖巧巧趴在人膝头熟睡的样子看起来可爱得紧。
沈秋庭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产生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
两个人都在一片山头上,虽然关系算不上多好,却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着也用不上似曾相识这个词。
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不受控制地向着灵韵的方向走了过去。
带他过来的那个青年看见他的方向,喊了他一声:“哎,你到哪里去?”
见沈秋庭不搭理他,青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啊,他平时跟灵韵不是挺不对付的吗?”
旁边人听见青年的嘀咕,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两个人不对付,怎么还非要把小魔神拉过来?”
青年挠了挠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这不是……一心只想着那小神兽稀罕,忘了这回事儿了嘛。”
这青年是附近出了名的二愣子,能干出这种事来不奇怪,众人调侃了一番也就各找各的乐子去了。
沈秋庭对身后的吵闹一无所知,他径直走到灵韵身边坐下,看着灵韵一把把地往水里撒鱼食。
各式各样的鱼在半清半浊的水中游来游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秋庭看了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
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从岸边捡了几颗小石子丢进了鱼群中,看见鱼群受到惊吓四散奔逃,他脸上才露出了些满意的神色。
灵韵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尽管不太喜欢沈秋庭的做派,灵韵却依旧客客气气的:“观鱼本来就是观它自有舒展的姿态,仙友以石子惊扰反倒不美。”
沈秋庭恶劣地笑了笑,像是一个恶毒得光明正大的熊孩子:“可是我喜欢啊。”
话一出口,沈秋庭就感觉到了浓浓的不自在感。
似乎这并不应该是他会说的话,但却确确实实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紧接着,他又取了一颗石子扔进了水中。
这次的石子上附了攻击,几条鱼避闪不及,当场就被砸得翻起了白肚皮。
鲜血从死掉的鱼的伤口中流了出来,在水中晕染开。
浓郁的仙灵之气中夹杂了淡淡的血腥味。
灵韵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看见水中漂浮着的还未散去的鱼血,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你我既修仙道,还是少遭杀孽为好。”
留下这句话,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小白泽因为这一番动作惊醒了过来,不知所措地紧紧抓住了主人的袍角。
白泽是天生的神兽,生来便知世间万物,对善恶更是格外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