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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闹剧几乎没有胜利者,东宫方面在军中的重要人物被拔掉,安国郡王付出的代价更大,勒令在家面壁思过,中书省协理政务的差事也丢了,事发之后沐英挂印出逃,从此浪迹江湖,锦衣卫由于监督不力,也受到皇上责罚。
  唯一受益的人是元封,太子心存感激,赏了他一个詹事府六品洗马的闲职,虽然品级不高,又没有实权,但毕竟是正经官身,和陕甘总督随员的身份相比,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自始至终元封都在和三皇子虚以委蛇,三皇子本性奸诈,擅使计谋,故意做出豪爽大度,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其实更加令人反感和警觉,和这样的人来往,早晚被他卖了,反不如太子那样胆小怯懦,畏首畏尾的人好相处,再说了,太子毕竟是储君,从他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大多了。
  三皇子要在清明节发难,还拿出一套完美的方案来忽悠元封,在这个方案里,元封和李明赢负责进攻詹事府,好一招一石二鸟的计策,元封本来也是打算通报黄子华,劝谏太子后发制人,等皇帝遇刺之后再出手,总之闹得越乱越好。
  那天元封和沐英他们歃血为盟之后便去找了柳迎儿,本想提醒她两位皇子即将火并,小心兵灾祸害,哪知道反被柳迎儿一番话劝服,清明期间军队调防频繁,种种异动表明皇帝早有防范,这个时候发难,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元封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背后还藏着猎人,这猎人就是皇帝,皇子们谁也算计不过他,于是他赶紧连夜找到黄子华将事情叙述一遍,黄子华多么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危险,飞马赶回劝阻了太子,并且及时作了善后,这才避过一场灾祸。
  通过这个事件,元封也清楚了皇帝的手段,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统治固若金汤,不过他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虎毒不食子,皇子们闹得再过分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
  如今元封已经是太子殿下的近臣,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往的误会和恩怨全都一笔勾销,元封也将自己的来历统统告诉了太子。
  温彦调职以后,甘肃各方势力大洗盘,官吏、豪族、军队势力如同蛛网般复杂,谁也占不了上风,范良臣捉住机会笼络人才,巩固实力,又趁着西凉军入侵的时机把不服从自己的官吏全都换了一遍。
  范良臣是巡商道出身,和商贾们关系密切,元封早年是垄断西北盐铁茶马的枭雄,双方合力整合了西北的势力,基本算是站住了脚,唯一担心的是朝廷换人太过频繁,陕甘总督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轮换,范良臣崛起太快,朝中毫无根基,只想在西北巩固自己的势力,所以才派元封进京。
  范良臣想在朝中找靠山,太子想在封疆大吏中找支持者,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再加上双方都受过三皇子奸计的陷害,更加有共同语言,太子欣慰之下,问元封想当什么官,元封表示在詹事府中谋个闲差便可。
  詹事府的官吏任免不需要经过吏部,只要事后补个档案便可,上回罗天强死后,洗马的位置还空着,正好让元封出任。
  司经局掌管东宫图书典籍公文等物,相当于图书馆管理员,标准的闲职,但却正对元封的胃口,探究二十年前那桩公案实在是太难了,当年的人和事毫无轨迹可以查询,而东宫司经局中储存的档案资料比较完整,或许能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司经局储藏的档案图书浩如烟海,从大周朝建立以来,朝议的记录,中书省的公文,六部的奏报,以及地方奏折,以及前朝时期的各种陈年档案资料都储存在这里,司经局实际上相当于朝廷的档案局,隶属于詹事府是因为想让太子可以随时调阅这些资料,从中学习如何为帝。
  那些陈年老档案,太子才没心思看呢,平时也无人调阅,只是每年梅雨季节的时候从堆积如山的藤条箱子里拿出来晒一下而已,谁也不把这些破烂书卷当回事。
  由于藏书太多,司经局单门独院,并不在詹事府内,平时也就是十几个小吏看管着这些图书经卷,每日打扫一番,防止鼠咬虫蛀而已,詹事府的官儿也懒得过来查看。
  这天上午,司经局前停了一辆骡车,走下两个人来,前面一人青色圆领,纱帽官靴,长身玉立,面目英俊,后面一人青衣小帽,个子娇小,显然是个书童。
  司经局的一干人等早就在门口列队欢迎,小吏们毕恭毕敬的站着,听候大人训示,他们心里也清楚,新来的洗马大人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詹事府中没老人,都是些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当洗马也就是过渡一下,下一步就是翰林,将来太子继位,他们更加前程无量。
  来人正是元封,简单致辞以后,他提出要巡视一下藏书楼,小吏们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领着元封登上藏书楼观看,楼上放着无数铁架子和藤箱,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想必是有年头没打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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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摸了摸书架,上面满是尘土,打开一个藤箱,里面竟然钻出几只老鼠来,箱子里的书被咬成一团团纸屑,小吏尴尬的苦着脸笑笑,没想到洗马大人真的会上楼巡视,以前那位罗洗马,可是从任职以来就没露过面的。
  元封并没有发飙,只是淡淡地说:“这样可不行啊。”
  “是是是,小的们一定仔细打扫,等大人下回来的时候,保管干干净净。”
  元封笑笑:“本官职司所在,哪有什么下次不下次的,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吧。”
  可是就都苦了脸,没奈何只得陪着元封整理书卷,元封搬了一把藤椅坐在楼下监督,那个小书童指挥小吏们将所有文卷档案清理归类,按照年份重新排列书架,制作标签和检索表等等。
  司经局中藏书浩如烟海,工作量巨大繁琐,好在那个书童像是干过这一行似的,指挥的条条有理,总结了几套简单有效的办法,将吏员们分成四组来干活,效率倒也高的很。
  到了下午,吏员们下班回家,除了门房以外,只留下洗马大人和那位小书童。元封从外面叫了席面进来,四五个简单的小菜摆在桌上,元封笑道:“迎儿,辛苦你了。”
  书童正是柳迎儿,爹爹不在眼前,小丫头放肆了许多,一双筷子上下纷飞,专捡自己喜欢的吃,还含筷子,乱翻菜肴,毫无淑女形象,她手里捏着酒杯,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的说:“哪里哪里,我早就想到司经局来寻宝了,可是连爹爹都管不到这里,这回借你的光以偿所愿,还得谢谢你啊。”
  “哦,司经局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么?”
  “当然,这里藏的可都是原始档案,在他们人眼中就是枯燥的文字,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幅幅精彩的画卷,看这些原汁原味的东西,可比资治通鉴好看多了。”
  柳迎儿可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愈万,自幼就帮父亲整理书卷,打理藏品,凡事就怕认真,柳家伺候书的本事可比这些吃朝廷饭的强多了。
  吃饱喝足,柳迎儿把嘴一抹:“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爹得打断我的腿,明天再来给你帮忙。”
  到底是宰相家的千金,在外过夜是万万不行的,元封亲自送她回府,然后又独自一人回到司经局,挑灯夜读。
  藏书楼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个老鼠窝也被掏了,但是档案卷宗实在太多,一时间整理不完,藏书楼上严禁烛火,元封提了一箱子天佑初年的卷宗下来阅读,看了一阵子只觉得头晕眼花,全都是不认识的名字,不熟悉的事情,想从中获取线索实在是太难了。
  刚想放下,忽然一则记录吸住了他的目光,天佑元年,蓉妃诞下皇帝的第四个儿子。
  奇怪,四皇子不是淑妃所生的,和二皇子、安乐公主一母同胞的么,怎么变成了蓉妃所生,难道另有隐情?
  元封迅速翻找着相关记录,一目十行专门追踪和蓉妃有关的字眼,终于发现了线索,天佑二年,蓉妃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再往后翻就再也找不到相关记录了。
  元封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憔悴的宫装丽人,被两个宫女死死拖着,声嘶力竭的喊着,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幼小的儿子被抱走,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小皇子渐渐长大,冷宫中的女人却越来越衰老,也许好心的淑妃也曾带孩子来看过她,但是儿子已经认不出母亲了,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也许女人早被三尺白绫赐死,内务府却毫无记载。
  这也许是离间秦王和皇帝的一个办法,元封暗想。
  ……
  次日一早,柳迎儿如约而至,元封迫不及待的向她提及这个问题,柳迎儿却嗤之以鼻:“自古以来皇家发生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不算什么。”
  “为人一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这也太悲惨了吧,我想秦王一定想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一定想知道这位蓉妃的下落。”元封道。
  柳迎儿撇嘴:“那是寻常百姓家,皇家的人不是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你没听过么……等等,刚才你说什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