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引来几人应和,“啊,此事我知道,当时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得知大小姐逃婚之后,那位老宗主气得亲自上门,据说在玄火宗住了几日,还将那位虢夫人的女儿给轻薄了,轻薄之后不肯娶,虢夫人气病了好几次,她家自以为瞒的紧,前阵子还想同咱们少门主说亲,其实私下不少人已经知道,如今她家那女儿,毁了清白,算是嫁不出去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花懿欢捂着嘴,身子有些发抖,冰玉镯子心中一惊,小主人这是怎么了?
它忙放出灵识去查探,却发现,花懿欢是在笑,她不敢放声大笑,只敢捂着嘴巴偷偷地乐呵。
冰玉镯子白着急一场,转念一想也是,世上还有什么比让恶人自食恶果更叫人开心呢?
花懿欢笑出了泪花,还在笑,她一边流着泪,却一边牵起唇角的模样,叫冰玉镯子心疼不已,它知道,她是太委屈了,它一边心疼自家小主人,一边暗骂裴暮予不是人。
侍女茶话会的后续内容,花懿欢大致听了一下,果然和她想得不差,卫岭拿着令符,成功掣肘住了虢夫人母女,得到了玄火宗的掌家权。
她相信卫岭,他是个重诺的人,一定可以治好爹爹,管理好玄火宗。
这样想着,她渐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她想,如今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她也该,和裴暮予做一个了结了,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呢。
暮色西沉之时,一封加急帖子被送到裴暮予的手中,他瞧着上头熟悉的印戳,蹙了蹙眉,褚家又搞什么幺蛾子。
裴暮予将帖子拆开,看了几眼,脸色越发阴沉。
他的云山雀,竟然出身褚家,他观她样貌举止,心知她出身不会低,但她通身没有丝毫修为,他便以为她同修真世家没什么关系,没成想,她竟是玄火宗褚家的女儿。
裴暮予面色阴沉不定,簌然,他掌心一凝,信纸登时碎如齑粉。
“不必理会。”他冷冷道。
但这封信纸,就好像是一个导火索,让他心中腾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的陌生情绪。
他迫切想要见到花懿欢。
这样想着,他去了花懿欢的卧房之中,到了此刻,她的屋内依旧没有点灯,但不算特别黑,今夜月色正浓,内室之中,柔和月光照进来,衬得这座笼子,也有了几分旖旎意味。
少女乖巧地躺在床上,青丝沿着枕头,直垂下地,朦胧月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浅的光纱,他忽然无端想起儿时在寺庙里见过的菩萨相。
神圣而纯洁。
他静静在她床前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送晚膳的领头侍女进来点灯,乍然瞧见裴暮予的身影,吓了一跳,忙福身道:“少主!”
她身后一众端着盘盏的侍女,也忙顿住步子,齐声唤道,“少主。”
裴暮予微微蹙眉,“安置吧。”
他话落,一众侍女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将菜上齐之后便悄然退下。
裴暮予回身去望,床上,花懿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对上裴暮予的视线,竟然开口打了声招呼,“你来啦。”
裴暮予一怔,他心道,定是睡得迷糊了。
不过,这是她被关在这里以来,对他说过的第三句话,这样想着,裴暮予还是微微颔首,开口含糊应了一声。
花懿欢下了床,瞧见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些开心,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学会怎么给自己寻开心,能吃到好吃的,也是一大开心事。
这样想着,她十分自然地问道,“你用晚膳了吗?”
裴暮予一怔,他其实已经草草吃过了,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花懿欢果然道,“那一起吃些吧。”
裴暮予落座之后,花懿欢开始给两人盛饭,边做这些,她还絮絮叨叨的对他道,“这道东坡肉,一定要吃,特别好吃……”
她说着顿了顿,“欸,我差点都忘了,这里是你的住处,你一定经常吃罢……”
裴暮予其实没吃过的,他对吃食上不怎么讲究,加之近来接管潜夜门越发忙碌,吃东西更是草草对付。
但他没有辩解,只是用长箸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入口中。
“嗯,很好吃。”他道。
花懿欢抿唇笑了一下,“太冷了,要喝点酒吗?”
还没等裴暮予应下,花懿欢已经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她定定地望着杯中的酒,忽然一口饮下。
再温和的酒,像她这样喝也不行,果然,花懿欢被呛住,狼狈地偏过头咳了起来。
裴暮予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她拍一拍后背,可犹豫之间,花懿欢已经止住了咳,转头望了过来。
裴暮予收回手,飞快地揉了一下鼻尖。
她被呛得鼻尖红红的,好像哭过一般,裴暮予的视线无声掠过她的脸颊。
映着暖色的烛火,她的脸色没有再那样惨白,而是染上了些柔和意味。
她忽然大着胆子,挪了一个位置,坐在了裴暮予的身侧。
少女身上的冷香若有若无地扫着鼻尖,裴暮予喉咙发紧,他的眼神越发幽深起来,“你又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花懿欢菱唇微启,“你别把我关在这里,这里太无聊了。”
“放你出去,你不跑吗?”
他忽然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花懿欢没有躲。
只是她那处敏感,蓦然被他碰到,身上登时起了一股战栗,她咬着牙,不叫他察觉异样,“我不跑了,我一个人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第四十七章 你求我啊
裴暮予当然不会信她的鬼话, 但他也没打算将她一直关着。
花懿欢正说着,忽然手腕上的镯子被他捏住,“这是什么, 见你一直带着。”
花懿欢垂下头, 见他的手碰自己的镯子,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厌恶, 但她垂首藏得很好,“这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裴暮予一顿, 许是遗物两个字刺激到他,他没再多问, 松开手,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链子,“带上这个, 就放你出去。”
花懿欢知道这是什么,这表面上看是一个手链, 其实是束缚锁, 她带上之后,便离不了他的身边,除非他主动解开这上面的咒术,至于逃跑, 那更是不可能。
说到底, 这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可以困住她的黄金笼。
花懿欢心中鄙夷,但面上还是露出几分好奇,“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没有人不喜欢礼物, 她的眼中亮晶晶的,似乎很想要,但又不确定是不是送给她的。
裴暮予拉过她的腕子, 将链子给她扣上,“嗯,送给你的。”
男人低头的侧脸,染上些不自知的温柔。
虚伪,虚伪至极。
“我很喜欢。”
花懿欢笑起来眉眼弯弯,和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那细白的颈子,精致的锁骨,无一处,不是不动声色的引诱。
裴暮予的眸幽深了一瞬,下一刻,他的吻忽然重重落下,带着噬咬,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夺走她的呼吸,将她和她融为一体。
花懿欢的眼泪忽然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莹莹光泽。
气氛逐渐升温,裴暮予忽然将她抱上榻子,他没有停顿,依旧落下一连串的吻,花懿欢有些慌张,她不想。
她不想和他做这样的事,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狠狠地抽他一个耳光。
可不能开弓没有回头箭,方才是自己先服软……
这样想着,她撑起身子,在裴暮予的鼻尖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也是这个吻,叫裴暮予一怔,他顿住动作,抬眼望着花懿欢。
身下的少女好似一朵迎风招展的花朵一样,极致的美丽,也极致的脆弱。
他这才发现,她已经这样瘦,抱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他心中的不安感更甚,因为她的反常,因为那封信……
他知道,她出身世家,自有傲骨,不会轻易屈服,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留住这尾雀儿,不叫她飞走。
他想一直一直看着她。
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觉察出,这是一种爱,尽管扭曲而偏执,依然是爱,可惜,注定他的爱,花懿欢消受不起。
望着男人深而沉的眸底,花懿欢低声开口道,“睡觉好不好,我太困了。”
她知道,裴暮予再混蛋,也不会强迫她做这种事,不然一开始,他也不会同意自己不当炉鼎。
所以今天晚上,她才敢这样行事。
她话音落下,男人久久没有反应,他盯着她望了一会儿,最终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他起身,花懿欢以为他要走,但他没有,他只是将烛火熄灭,又重新回到榻子上揽住她。
男人贴着她的背,花懿欢有些不适应,在他的怀中并不舒服,许是因为体质原因,他的怀抱依旧是冰而冷的,好似无论怎么,也暖不热。
还好,还好她从没想过要温暖他。
她强撑着,一直没入睡,那酒中已经提前放了些药,她需要等他的药效发作。
那不是别的药,只是一些会使人昏睡的药罢了,更高阶的毒药,她也弄不来。
花懿欢静静地挨着时辰,不知多久过后,她终于感觉出来,身后,男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平稳。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身后人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将那只仍然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把扔开。
她坐起身,冷冷地望着睡在身侧的人。
很奇怪的是,他这样的人,在她身侧睡着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防备,好像一个单纯的孩童一样。
花懿欢由此笃定,他的幼年时候,一定过得很幸福。
因为她和他一样,也曾有过幸福的环境。
他后来经历过什么,遭受过什么,花懿欢不想知道,也没打算知道,不管他经历过什么,那都不能成为他折磨她的理由。
花懿欢忽然抬起手,慢慢地拔下发间钗子,当初被关进来时候,裴暮予怕她自尽,拿走了她的匕首。
她没了匕首,只能用这个,不然可能会更趁手一些。
不过也还好,这钗子她私下偷偷磨过,如今看起来,同样足够锋利。
这样想着,她将发钗慢慢地移到了他的胸膛处,他睡前已经脱去那件黑绡纱外袍,如今的他,心房处没有丝毫的防卫,只要她下手的动作,足够干脆利落,一定能刺入他的心脏。
很快的,她想,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尽管已经想好,可真正要做的时候,花懿欢的手还是有些颤抖,她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眼时,终于狠下心,扬起发钗,飞速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