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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航一是个很奇怪的人,参加节目到现在,无论是导师还是一道和他参加比赛的选手都几乎都给了他这么一个评价。
  要知道几个月前,在评委导师的心里,他的评价还不是这个。
  ——空降兵。
  没错,当程航一第一次进到练习室的时候,所有指导老师看了一眼身上贴着的名字贴纸,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眼对方。
  这个年头往一个节目里塞一两个空降兵太正常了,这个圈子现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资源背景为上的时代,很少再有可以用才华打败资源的神话横空出现,对加塞这件事没什么好置喙的。
  只是又让导师们想不通的是,既然要塞进来,那为什么不给一个更好的位置,只是区区一个地区赛的前十五。
  就好像只是给了程航一一个口子,剩下的还是要靠他自己去搏。
  一般来说这样的空降选手,因为背后有人撑着,肯定作风要娇惯一些,毕竟只是走个过场,没必要对谁都言听计从。
  可没想到程航一又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该来上的课一节不落,就算没课了也是最后一个关灯走出练习室的。
  其中有一个导师也是从上音毕业出来的,一看程航一简历,还笑着打趣说这科班出来的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来上课了吧?
  程航一也只是撇着嘴笑笑,说自己是弦乐的,不是声乐的,不算科班。
  如果放程航一自己一个人,他一点都不活跃,甚至每次看练习花絮都总能从他背影里抓到一点点落寞的样子。
  他没那么喜欢看着镜头,无论是一个人还是所有学员,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找个角落静静练习,甚至很多时候就算在台上,他也很难对机位又敏锐的察觉能力。好像来节目,不图露面,不图曝光就只是想来参加个比赛,唱几首歌。
  不过你主动找他搭讪,不管说什么,他又会好好回答你。他外眼角仔细看是有点向下的,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内幕的参赛选手会下意识觉得他就是来陪跑的,名次好一点的选手,这几个月就没正眼瞧过程航一。
  不过大概是程航一这个人,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又加上自己努力。等那些没正眼瞧过他的人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全国前十。
  简直天大的笑话。
  程航一从入围后所有无论是原创曲目还是翻唱曲目,全都是特别伤感的情歌。现在市面上喜欢的快节奏歌曲,又或者带一点说唱的他都没有。就这么单一片面的歌手,竟然进了前十。
  就因为他这副好嗓子,真是邪了门了。
  一个没有背景,甚至连经纪约都没有的人,一个台上台下没有什么气场,连机位镜头都找不到的人,别的公司连防爆都懒得搞的人,最后特么的挤进前十了。
  这简直要气死那些有备而来的选手,一口老血卡在胸口,脸都要憋成酱紫色。
  程航一抱着一束鲜花垂着眼眸进到后面休息室,然后随手把花放在角落里自己找个个单人沙发坐好。
  他现在还能缩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是因为最近确实有点累,已经懒得去做什么多余的庆祝动作和表情。
  其实他手心早就出了很多汗,今天上台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很多汗。化妆师躲在侧边气得捂胸口,说好的是不流汗的体质,怎么这会脸颊侧边打的侧影都已经花成这批样?要是有特写镜头,化妆师的奖金就泡汤了。
  程航一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努力过,就连那会考大学的时候,好像也比现在轻松一些。
  他看着是最无欲无求一个选手,实际他比任何人都想赢。三个月前自己从孟新辞手里接过邀请函的时候,他还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那么迫切地想要那个冠军。
  ——“我们会见面的,在你拿到冠军那天。”
  再有两周,就是决赛之夜,所以那天我就可以看到你了吗?
  想到这个程航一身体激动得在微微颤抖,眼前闪过细碎的金粉,宛如做梦一般。
  恍神间好像都能看到徐开慈笑着向他招手,就如同以前那样,等着他扑进徐开慈怀里,将徐开慈的胳膊拉过来贴在自己腰上,紧紧相拥,再不分开。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今晚不是决赛,徐开慈也不在不远处,所谓的如梦似幻的金粉,也不过是做造型的时候化妆师在在他发间抹的装饰用的亮片。
  程航一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徐开慈就那么轻松容易地说了分手?就因为他听到了那些话,这个谎言被拆穿了,徐开慈觉得没面子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程航一真的觉得没必要。
  因为他当时虽然非常生气,但是一直到在ktv那天晚上,他都只是生气。
  分手两个字,就压根没有在心里写成过。
  喜欢徐开慈,是由习惯演化成的心动和笃定。就是因为太习惯了,所以从未觉得两个人会有分手的那一天。笃定徐开慈不会和自己分手,就如同笃定明天太阳一样会升起一样。
  所以,怎么就分手了呢?
  怎么就分手一年了呢?
  程航一真的是到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为什么见一面,就那么难?
  他掏出手机,在聊天框里输入一行字,然后捏着手机心悬得很高很高等着消息。
  手心里的汗,比刚刚评委宣布自己第九名的时候还要多。多到已经把手机屏幕浸湿。
  孟新辞站在窗口正在和万均修视频,单人病房里有人闭着眼睛,孟新辞只当他在睡觉,所以就算视频也不敢出声。
  开着视频还发消息,这种操作也就孟新辞能赶干得出来。
  他原本还脸上带笑的,细细的犬牙搭在唇上,有一种面对万均修才有的放松又愉快的笑容。
  突然屏幕上方飘过一条消息预览,孟新辞犬牙和笑容都收了起来,重新变回冰霜一样的冷脸。
  “回家说,我要干活了,你快睡觉,晚安。”
  万均修在那边慢吞吞打了几个字,随后挂了视频。
  孟新辞慢慢走到病床边,认真地盯着徐开慈看了一会,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程航一问你,确定决赛会见他吗?”
  “当然。”
  徐开慈当然没睡,只不过装睡太成功,很多时候连孟新辞也要观察一会才能确定他是醒着的。
  徐开慈缓缓睁开眼睛,先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回答孟新辞:“我答应他的我会做到的,让他好好比赛,不要成天用这个问题来烦你。”
  几乎每一次晋级,程航一都会发消息问孟新辞一遍,还非得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才肯接着比赛。
  上一次程航一突然闹着要退赛,就是因为回消息回晚了。
  可那天徐开慈突然就病了,等徐开慈躺在病床上被医生全身检查一遍后,孟新辞才得空看看手机。
  第一条是他会来吗,第二条是怎么不说话,过了,第三条就变成了如果他不来我现在就退赛了。
  徐开慈离家三年,尽管徐家家大业大,但不免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出面说话做事的晚辈,孟新辞自然而然变成了这个晚辈。
  后面徐开慈回家了,孟新辞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需要他这个晚辈的时候更多了。
  孟新辞越来越觉得,徐春晔要他当徒弟,不为别的,就是老狐狸老谋深算想到了这一天。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当了别人爱情的保安,他温柔可爱的老婆不也在家等着他回去呢么?
  孟新辞在病房外安抚了程航一,又进了医生办公室和徐开慈的主治医生详聊了半小时。
  这才知道徐开慈身体竟然差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
  他望天长叹一声,默默在心里给万均修道歉:归家遥遥无期,老婆切莫怪罪。
  孟新辞侧头看了眼仪器,这会徐开慈的体征稳定,按理来说不会有失约的可能。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后退了一些,有点迟疑地问徐开慈:“半个月后就决赛了,你真能出院啊?”
  这个答案今天上午孟新辞也问过医生,医生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这会徐开慈怎么就敢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两个字?
  “我没说要出院,就是因为住院才能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开慈眼睛好亮,和这一个多月昏昏沉沉灰蒙蒙的眼神不同,这会他眼睛亮得骇人,那种兴奋和激动溢于言表的样子,是孟新辞这段时间从未见过的。
  徐开慈确实兴奋,付出那么多心血去做的事情,日夜难眠都在想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了,没有理由不激动。
  甚至他比程航一还要激动,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难掩他高兴:“我撑着回家,装那么久,想那么多就是为了那天,我为什么不去?”
  孟新辞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那天和医生谈话孟新辞就知道了,徐开慈回家给别人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装的。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复健过,抓握能力根本没那么好,所以梅静说他可以自己吃饭这句话根本不成立。
  徐开慈每一顿饭都执拗地自己吃饭,演一个乐观的瘫子,为的让家里人既不觉得他麻烦,又让家里人觉得他可怜。
  可他根本没办法吃饱,又加上长年吃药,所以才会有那么严重的胃溃疡。
  他因为抑郁症和幻痛,几乎没有办法睡觉,但是他演技高超,或者说止痛药一片变成了两片,后面加到了三片,所以也能逃过家里人眼睛,以为他作息正常,睡眠稳定。
  殊不知,这近半年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安稳睡过。
  或许还远不止半年,应该更长,长到就算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想让他安稳睡觉,还是靠着有助眠成分的。
  而这一切,就算进医院了,被问起来的时候从他嘴巴里得到的答案还是那句
  ——“伤成我这样的,身体都这个样子,没什么的。”
  而这一刻,孟新辞又不需要徐开慈多说什么,突然就明白了徐开慈为什么会病得那么突然。
  怎么就装了那么久,又突然像真的大病将了一样,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还能摔得那么严重,严重到自己开口说必须进医院。
  孟新辞挑了一下眉,和聪明人讲话不需要绕圈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一直在家呆着反而没办法抽身去决赛现场对么?”
  徐开慈抿着嘴巴,缓缓点了点头。
  “我躺久了,很难受你起来帮我翻一下身。”
  孟新辞站起身来,熟练地帮徐开慈掀开被子,托着他干瘦的身躯帮他侧过身来,将他身上的软垫都换了个方向重新替他垫好。
  尤其是扭伤的脚踝,一定要固定好,不然回头痉挛了又错位。
  上周就是因为痉挛,原本快好了又错位,现在都还不正常的肿着,在绷带的遮掩下还透露着青紫。
  孟新辞还弯着腰帮他按摩着腿脚,脑子里思考着徐开慈现在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根本无暇顾及到徐开慈。
  却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碰到他胳膊,然后掉到雪白的床单上。
  他扭转身体愣愣地看着徐开慈,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重重地捏着徐开慈还肿着的骨节。
  徐开慈苍白的脸在台灯的照射下有点吓人,几个月前剪的头发现在有点长了,刘海参差不齐地遮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慵懒随意,不过也更显得他虚弱异常。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在家我突然要出门他们肯定会问去哪里。就算别人不问,司机也会问,所以我不能从家里去看他。孟新辞你不用管我多会演,也不用想我多会算,我只是想做完这件事,等这件事做完了,我就不会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徐开慈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绝艳的笑容,像解脱了一样。
  孟新辞突然觉得后脊一凉,隐约觉得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一个能用身体来算这些事情的人,只是为了替别人做一件事,那做完了呢?他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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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16号的,17号的晚上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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