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边,运送石砖的马车到了,工??郎中指挥他们先运到后面去,又有?其他匠人来,安排好?即刻就动工,连日子都没看?,不是霍权不信,而是没时间,和?兵??搅和?越久,他要收服那些人就越难,此趟南下去章州,几千人不可能通通跟着他去,留在京里少?不得?要出?乱子。
工??的人都是行动派,郎中和?霍权寒暄几句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霍权让冬荣把几个副将叫过来,八千人,霍权重新调整,分成了四个营,柳勤死了,霍权选了三个副将起来,仍是每营两个副将,副将底下是千户,千户底下是百户,霍权先让百户钦点?人数,之?前称病请假的来了很多,除去个别家中有?事?的,八千士兵,到场七千九百八十七位。
黑压压的站在操练场上,训练有?素,颇有?那么回事?的感觉。
霍权不知?道怎么笼络人心,摆手让冬荣自己看?着办,冬荣半点?不怯场,从怀里掏出?个宝蓝色的钱袋子丢到地上,“这里边有?五十两,谁上来和?我对打,打赢了我这钱就是他的。”
普通士兵的俸禄并不多,家里人口兴旺的,单靠这点?俸禄连孩子都养不活,冬荣看?了眼,扯开钱袋,露出?里边金灿灿的颜色,“五十两金子没人想要吗?”
这下,人群起了骚动。
连几个副将都跃跃欲试,然而毕竟看?到冬荣面不改色杀柳勤的情形,几人虽贪财,却不敢贸贸然挑战冬荣,见他们犹豫不决,冬荣退后半步,丁大极有?默契的上前,“冬荣不行,挑战我也是一?样的。”
霍权坐在椅子上,静静旁观。
心想冬荣他们果真有?经验,自己真要出?面苦口婆心说几句反倒丢了身份。
丁大身材不如冬荣魁梧,面相也不如冬荣凶狠,犹豫的人不再犹豫,拿起自己惯用的兵器就走上前去,“要不是不小心伤着你怎么办。”
丁大嗤笑声,“刀剑不长眼,是我自己要和?人切磋的,受伤当然怪不到你们头上。”
人群里少?不得?有?人心思热络起来。
大多数是安宁侯的人,知?道近日安宁侯出?事?与这位聂御史?有?关,琢磨着趁机杀了聂凿会得?多少?好?处...密密麻麻的人,有?几只眼落到不起眼的最后几列,那儿站着个身形消瘦不起眼的男子,男子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手中兵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旁边跟着个皮肤黑黝黝的络腮胡,络腮胡小声说,“你在御史?台多日都没找到机会,错过今天,等他南下你就更没机会了,主?子费了很多心思才把你弄进兵??,你若不能成事?,主?子就再不管你的事?了。”
瘦削男子斜眼,眼底阴云密布,若离得?近些,霍权看?清他长相只会吓得?屁股尿流,他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李恒。
“我知?道。”
话?还没说完,但?看?高台上,与丁大交手的人刀锋忽然转了方向,掉头就往霍权刺去,兀自琢磨事?儿的霍权端着茶,也不知?是不是怕急了,顺势就把茶杯丢了出?去,他身边的冬荣双手环胸,岿然不动,刺杀霍权的人心里正犯起嘀咕,侧边方向忽然亮光一?闪,他听到刀剑入骨的声音。
丁二利落地收回剑,翻白眼道,“就这点?功夫还想杀我家大人,怕不是嫌命长。”
很快就有?人上前抬着人的尸体下去了,底下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李恒站得?很远,看?不见高台具体发生何事?,只是抬着尸体的士兵经过他身边时,他身体颤了下,盯着高台多看?了片刻,转身与络腮胡道,“此事?怕得?从长计议,我李恒和?聂凿不共戴天,我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络腮胡也露出?迟疑之?色,聂凿身边个个武艺高超,李恒养尊处优地长大,哪儿是那些人的对手,而且他听高台的冬荣喊人去查刺客底细,不得?不多做考量,李恒失败就说了,如果让聂府的人查到安宁侯府,怕是别想安生了。
“我还不能死。”
他在御史?台这么些时日,虽没找着机会接近聂凿,但?不是一?无所获,高台上的人让四人一?组和?聂凿的人对打,刚开始是以五十两黄金为饵,现在是必须出?手,他不能露面,和?络腮胡说了两句,偷偷找机会溜了出?去。
栅栏外,张硕还跪着,忽然看?到个人出?来,不由得?面露欣喜,待看?清不是聂凿的人,失望不已,可等人走近,失望又变成了惊讶,惊讶中惶恐更多。
李恒...真的藏在兵??!
他急忙低下头去,想装作没看?见。
以张硕的官职,哪儿会和?侯门少?爷打交道,他之?所以认得?李恒,还是机缘巧合见过一?回,李恒这样的公子哥,含着金钥匙出?身,金尊玉贵,走到哪儿都前后护拥,排场盛大,有?天他下衙门回家,听百姓说前边出?事?了,他忍不住看?了两眼,就看?到有?个俊俏的少?年站在人群里,对着个人拳打脚踢,看?衣着打扮就知?这位少?年家世好?,他不由得?问了两句。
百姓们三缄其口,不愿多言。
还是少?年旁边的小厮道出?了身份,“我家小少?爷金贵,岂是你能招惹的,别仗着令父有?几分官声就目中无人,论官,谁还越得?过我家侯爷不成?”
那人约莫是个纨绔,抱着头不服,“好?啊,侯爷就能不分黑白纵容儿子当街打人,看?我不回家告诉我爹。”
“哼,普通侯爷是不敢,我家侯爷可是武安侯!”
那时张硕才知?道那个少?年是武安侯的儿子,巴结武安侯时,他不是没有?想过讨好?李恒几兄弟,可那几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每天都要当值,委实没空,因此只能放弃这条路,想方设法与霍汉峰搭上线,不成想他时运不济,刚和?霍汉峰有?些往来武安侯就被?人连根拔起抄了家,人也没了。
他脑袋垂得?低低的,尽量不让李恒认出?自己。
视野里,忽然现出?一?双黑色鞋面,张硕心头跳了跳,紧张地闭上眼。
“你认识我。”
李恒在御史?台把几个御史?的性子摸了个清清楚楚,张硕就是狗腿子,看?谁得?势巴结谁,李恒见多了这种人,抬脚踢了踢张硕大腿,“起来吧,聂御史?忙着操练士兵,没空搭理你。”
他查过众御史?和?自家的渊源,张硕曾为巴结父亲散播过关于聂凿不好?的事?,他直言不讳,“你不记得?那张纸条了吗?”
这话?在张硕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纸条,什么纸条?
是了,那晚他在御史?台查阅卷宗想找到罗忠犯罪的证据,夜风吹进来一?张纸,纸上写了关于罗忠犯事?的情况,他一?直以为是聂御史?暗中在帮助他,此刻听李恒说起,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想装哑巴,李恒却耐心告罄,“我要是喊两声,你这辈子都完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李恒。
只要他吆喝两声,兵??就会发现他,聂御史?不会放过他,而自己在这和?李恒嘀嘀咕咕,估计也会被?归为李恒同党,张硕打了个哆嗦,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李恒最大的心事?就是为父报仇杀了聂凿,眼看?聂凿就要南下,再不动手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他扶张硕站起,“你对聂御史?做的事?我都知?道,不想被?聂御史?查到你最好?听我的话?!”
要不是走投无路,李恒才懒得?和?张硕多说,然而他要接近聂凿,没有?人帮忙根本做不到。
他要张硕帮他。
张硕心如死灰,再次跪地,“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起来。”
“你别想诳我,想杀聂御史?的人何其多,你看?谁成功了?”张硕不是没见过对聂凿恨得?牙痒痒的人,然而也只能恨,聂凿心机深沉,根本不和?旁人亲近,就说韩风韩御史?,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是聂凿的人,可张硕看?得?出?来,聂凿对韩风并不亲近,韩风身边要是换了小厮,冬荣的眼神能把人看?出?个窟窿来。
聂凿身边的人不是吃素的,李恒想杀聂凿,简直痴人说梦。
李恒没想到缩头缩尾的张硕还有?这般硬气的时候,他怒道,“你不帮我我信不信我告诉聂御史?你是我的人。”
张硕害怕地心跳都没了,“那你也别想诳我,大不了我自尽以证清白!”
当日想害聂凿的刘老爷不就在牢里悬梁自尽才保住其家里其他人等,真要到那日,他也豁得?出?去,说聂凿坏话?是一?回事?,和?人密谋杀聂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张硕承认自己有?野心,想往上爬,但?没昏了头,李恒是朝廷钦犯,包庇他的柳勤被?冬荣杀了,以冬荣斩草除根的性子,柳勤家人也只会性命不保。
想到此,他不那么害怕了,反过来说李恒,“捡回条命你就该好?生珍惜,报仇的事?你这辈子还是别想了。”
而且京里人都说李恒被?柳勤藏了起来,等着吧,很快就有?人来兵??捉拿李恒了。
张硕想得?不差,李恒看?威胁他不管用,气急败坏地走了,没多久就有?十来个陌生面孔的人骑马而来,说是奉命搜查朝廷罪犯,那些人穿着不像官场之?人,守门士兵不肯放行,问道,“奉谁的命?”
“聂御史?聂大人之?命。”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聂凿就在兵??,他若要搜查罪犯他们怎么不知?道,然而看?对方不像说谎之?人,还是开栅栏放了行,望着一?群人的背影,张硕和?小厮嘀咕,“他们是聂大人的人?”
面生得?很哪。
“奴才也没见过,不过还真是聂府下人的穿着。”
每个官员府邸下人的衣衫都有?其标志,有?些在衣领或袖子出?绣着主?人家姓氏字样,有?些则是彰显身份地位的花样子,冬荣身体好?,大冬天穿得?也极为单薄,丁大他们穿的是新裳,款式有?所不同,但?和?这群人的衣服有?相似之?处。
至于面生。
不奇怪。
人是老管家安排的,柳勤被?杀,私藏罪犯的名声是老管家派人散播的,所谓做事?做全套,当然要有?模有?样啊,所以他让底下人借聂凿的名义来兵??搜查李恒,知?道大人也在,他们先传达了老管家的意思,霍权觉得?有?理,让他们仔仔细细搜查,他则继续看?丁大和?士兵们切磋。
先是副将,再是千户,百户...
丁大上了头,满身大汗,双眼亮晶晶的,旁边冬荣丁二等人也有?些按耐不住,回京后他们就很少?跟人酣畅淋漓的打架了,平时自己人切磋,终究不敢下狠手,今天不同,面前这群人不知?道是敌是友,打伤了也无妨,打死也是他们技不如人。
别以为他们土匪出?身就是糙汉,多少?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就说刚刚想杀大人的刺客,丁大和?他过几招就察觉到他心猿意马有?其他心思了,看?他掉头把剑对准大人他完全没慌,大人两侧都有?人,岂会让他如愿。
早上挑人,霍权是看?他们动作懒散不作为,然而真过招,就不敢放松警惕,藏拙不假,如果可能丧命就不值了,以致让丁大试出?不少?人还是有?功夫的,至少?不像表面上那么弱,有?点?出?乎霍权的意料。
几刻钟过后,丁大累得?直喘气,但?精神越发抖擞,丁大站不住了,不住催他,“你要不要歇歇换我来...”
丁三丁四也跃跃欲试,可怜被?抬不下去的人,捂着受伤位置叫苦不迭,丁大是上战场杀过敌的,多的是阴招,哪是正统连功夫能比的,丁大身上也受了些伤,他似乎没尽兴,不住地摇头,霍权看?向底下黑压压的人,“休息一?会儿也好?,好?几千人,保证能让你尽兴。”
毕竟再有?四日就要离京办大事?,霍权可不想丁大受重伤。
他发了话?,丁大不得?不从,在霍权下边坐好?,小声说,“他们比演练时有?劲儿多了,奴才觉得?他们是故意的。”
可能以为大人会挑武功好?的,故意不把功夫露出?来,哪晓得?大人识破了他们的轨迹,反其道而行,刚好?选中了他们,丁大又说,“他们存着二心,大人,得?让冬荣和?冬青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冬荣若有?所思,“奴才这就派人叫冬青来。”
霍权没有?阻拦,假如他们没有?本事?,霍权不会忌惮,真要有?本事?却不显山露水,霍权不得?不小心些。
丁二上场后,整个人极为兴奋,丁大每轮对战四人,他嫌不过瘾,让六人六人的上,底下的人被?激起了斗志,手下也发了狠,丁大应付得?吃力些,但?看?满面红光,想来是高兴的。
丁二对战两轮后,搜查李恒的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套衣服,还有?假胡子,“大人,李恒当真藏在兵??。”
霍权蹙眉,出?于对李恒兄弟的害怕,身体战栗了下,来禀的人说,“奴才问过施工的工??,他们说看?到有?个瘦削男子鬼鬼祟祟的出?去了,还在外边和?张御史?说了几句话?。”
说话?间,已经有?人拎着张硕进来。
张硕心知?不能继续隐瞒,就把李恒找他的事?儿说了,不忘摘清自己,“李恒威胁下官,要下官帮他杀大人,下官没答应。”
李恒这个名字已经在霍权生命里消失很久了,如今再次听到,霍权竟觉得?恍惚,他问,“他拿什么威胁你?”
张硕开始擦汗,想说聂大人真的不好?忽悠。心思转了转,就把他以前做的混账事?说了,边说边磕头,“下官有?眼无珠,被?人蒙蔽坐下那等糊涂事?,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下官’他都不敢自称了。
霍权却没心思追究他的过错,“李恒去哪儿了?”
张硕连连摇头,“不知?。”
隐约觉得?撇清太快不适宜,他低头想了想,“下官看?到他往城东方向去了,具体去哪儿下官不知?道啊,下官真不知?道,下官虽走过歪路,但?对天发誓,下官和?武安侯等人没有?半点?关系,还请大人明察。”
“起来吧。”
毕竟是御史?,总点?头哈腰磕头求饶不好?,霍汉峰在武安侯面前也不曾像这般摇尾乞怜,他道,“安顿几千士兵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去御史?台叫两个御史?来,把这些士兵的身份卷宗整理好?....”
张硕如蒙大赦,“是。”
人走了,冬荣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奴才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肚里没多少?墨水,阿谀奉承那套倒是懂得?不少?。”
冬荣凶归凶,心里也是有?是非观的人,与人打交道,要么为钱,要么为权,像韩风,大人肯卖韩风面子是那人实诚,说多少?银两就多少?银两,哪怕最后大人没要韩风的钱,也是看?他可怜,加上赵梁那人有?眼不识泰山,仗着身份欺负到大人头上,不趁早除掉赵梁,以赵梁容不得?人的性子,早晚会报复大人。
任何时候,先下手为强。
冬荣眼里,除了聂府众人,其他人他都瞧不上,不过瞧不上的人里也分三六九等,像罗忠那老秃驴,事?事?与大人作对,是劲敌,不过罗忠为人还算磊落,遇到事?正面来,不会背后阴人,属敌人里最上等人,因为对付这种人办法最多最容易,像张硕,两面三刀,阳奉阴违,最末等,对付这种人容易归容易,总让人心情不好?。
冬荣想着,忽然问霍权,“要不要查李恒?”
没权没势的孤儿,掀不起太多的风浪,可留着总是隐患,查人这种事?冬荣不擅长,冬青却很厉害。
“嗯。”
李恒是霍权的噩梦,能除掉当然最好?。
冬青收到消息就来了,李夫子进府后,他天天得?读书学道理,大人说自己杀气重,平日都不带自己出?门,这么久了,除去劫狱那次,这次还是冬青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门办事?,他性格沉稳,不像冬荣大咧咧的,听丁大说了事?情原委,禀报霍权,把守门的士兵抓了。
李恒能自由进出?兵??,有?人包庇是真,守门士兵也有?问题。
霍权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兵??守门士兵刚换了班,人还没走远,见来人文质彬彬,不像冬荣杀气凌人,戒心松了很多,冬青敛目,温温和?和?地问他们谁给李恒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