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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历史 >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 > 葬礼
  听到钟声,扬·索别斯基对娜塔莉说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娜塔莉,我们快去大教堂吧。去晚了恐又有人借题发挥了。”
  这一日是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骑士的葬礼。
  这位一生都在精忠报国的骑士的遗体三日前被从奥斯曼土耳其人那里被带回到了华沙。那位奥斯曼土耳其的副宰相、“圣战太阳”卡拉·穆斯塔法感佩小个子骑士的忠义和献身精神。他没有过多的为难使者,也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而是爽快的将遗体还给了共和国。
  当然,在遗体交接仪式完成后,卡拉·穆斯塔法不忘炫耀奥斯曼土耳其大军那无比强大的武力。他强迫着使者来到卡缅涅茨城下,观看奥斯曼土耳其大军对卡缅涅茨要塞的进攻。
  炮声阵阵、喊杀震天,卡缅涅茨要塞宛如一艘白色大海中的小舟被剧烈的海风和大浪打的颠簸不定,随时有沉默的可能。
  在持续三个小时的炮击结束后,卡拉·穆斯塔法释放了使者并让他带言回华沙:“投降or死亡。”
  使者回到华沙后,卡拉·穆斯塔法的威胁之语不胫而走。聚集在华沙的波兰贵族在激愤之余,对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骑士不畏强权、勇于献身的精神更加的感佩。他们请求委员会在华沙大教堂举行一场祭灵仪式,告慰小个子骑士的英灵。
  委员会当然从善如流,毕竟共和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英雄了。
  听了扬·索别斯基的话,娜塔莉认同地点了点头。
  扬·索别斯基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的。在今天的华沙,每一次的集会都是竞选者拉拢选票的战场。而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骑士的祭灵仪式,今天会到场的贵族又何止成千上万。一场抒情的演讲、一次悲伤的痛哭,都会将多少贵族的心和他们的选票拉到中间这一边。
  这样想、这样做虽然有些亵渎爱国的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但这就是政治。
  在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后,扬·索别斯基和娜塔莉出了门。
  二人上了马车。
  扬·索别斯基和娜塔莉相对而坐。
  看着娜塔莉那毫无倦容、神采奕奕的精致脸庞,扬·索别斯基看的入神。
  但不是因为娜塔莉的美貌。
  虽然自从为当甘公爵争取选票以来,扬·索别斯基和娜塔莉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的都多。外面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说娜塔莉成了扬·索别斯基的情妇。但扬·索别斯基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
  他和娜塔莉志同道合、为了一个目的奋斗的战友。
  而扬·索别斯基之所以看的入神,是因为他希望从娜塔莉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在自己的丈夫阿勒瓦尔·彻辰要竞选波兰国王后,娜塔莉为何还会站在当甘公爵这一边。
  扬·索别斯基不怀疑娜塔莉的忠诚,他只是奇怪,奇怪于娜塔莉竟把外人放在了自己的丈夫之前。
  即便她和彻辰曾经闹过矛盾,即便彻辰的叔叔皮德罗曾经站在吕保玛茨基的一边,即便娜塔莉的忠君爱国是有目共睹的······但这太反常了。
  扬·索别斯基看着看着,他想入非非。
  突然的,娜塔莉的声音在扬·索别斯基的耳畔响起。
  “元帅,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扬索别斯基赶紧回过了神。
  “不,没有。”他慌忙否认道。
  接着,似乎明白自己的话并不能打消娜塔莉的怀疑,扬·索别斯基决定实话实说。
  “请恕罪,娜塔莉。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个疑问困扰了我很久,刚才也是因为此事我才失礼冒犯。”
  扬·索别斯基还未说完,娜塔莉便接口道:“是疑惑于我为什么到现在还矢志不渝地站在彻辰的对立面吗?”
  扬·索别斯基点了点头。
  娜塔莉撇过了头,看向窗外。
  良久无言。
  扬·索别斯基这时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他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说,你可以······但娜塔莉,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怀疑你的意思。”
  娜塔莉将头转回到了扬·索别斯基这一边。
  “不,元帅。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站在彻辰的对立面并不是我还对他有什么怨恨,我早已放开了。先国王的惨败和退位并不是他的责任。我们太操之过急了,而路德维卡王后最后过激的手段又将不少人推到了吕保玛茨基那边。彻辰是是无辜的,因为他毫不知情。这一点奥丽娜小姐和法蒂玛告诉过我——在他的皮德罗叔叔加入到吕保玛茨基的叛军中的时候,彻辰已经在了瑞典。我不支持彻辰竞选国王,只是因为他并不适合做国王。他太单纯,不会阴谋诡计,像个孩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他该生活在她人的羽翼下,做一名总督或者将军,而非国王。”
  听了娜塔莉的话,扬·索别斯基喟叹不已。
  娜塔莉的固执,何尝不是为彻辰着想;而那位······
  这真是对尴尬变扭的夫妻。
  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话。
  马车很快到了大教堂。
  此时的教堂内早已人山人海。前来祭奠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上校的贵族和平民挤满了教堂的每个角落。
  在祭坛上站着的是卡明斯基神甫,他高举着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骑士的遗像在向众人讲述小个子骑士的功绩。
  而在祭坛下面,小个子骑士的妻子阿露霞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加丽赛黛王妃搂着她一同流泪。而米哈乌王子则罕见的一身素服,神色悲戚。
  却不见落泪。
  大门前的祭拜者见扬·索别斯基和娜塔莉到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扬·索别斯基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彻辰的身影。
  他有些奇怪。
  又一声的钟声响过,卡明斯基神甫擂起了鼓,就像是在敲警钟;鼓声突然中断,出现了一派死样的肃静。然后又响起第二通鼓声,第三通鼓声。
  蓦地,卡明斯基神甫把鼓槌朝教堂地板上一扔,高高举起了双手,朗声召唤道:“沃罗德雅夫斯基骑士!警钟在长鸣!大战临头!敌人已深入国境!而你却没有站起来。你为何没有纵身而起,振奋精神,横刀跃马?你这是怎么啦,大兵?难道你忘了自己早先的忠义,难道你就这么把悲伤和痛苦留给我们?你怎么忍心撇下这大好河山撒手人寰?”
  祭拜者个个心潮激荡,教堂里一片号哭声。当神甫颂扬死者的忠义德操、爱国热忱和骁勇善战时,人们又好几次放声大哭。
  加丽赛黛王妃和阿露霞甚至差点哭晕了过去。
  而布道者也为自己的言辞所打动。他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的声音在发抖。他为骑士的死痛惜不已,为共和国即将遭到***的蹂躏而痛彻肺腑。
  终于,他以如此悲痛的声调结束了自己的祈祷:“啊,上帝!他们就要把你的教堂变为清真寺,就要在我们迄今传颂福音的地方传播他们的《古兰经》。啊,上帝!你为何让我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又何为对我们背转了你的圣容。你弃我们于不顾,让我们臣服于邪恶的土耳其强权之下。你的圣裁令人不可思议,啊,上帝!现在有谁还能抗击来犯之敌?共和国的境内还有哪支部队能制服土耳其大军?你,全知全能的上帝!对你而言,人世间没有任何秘密,你最清楚,普天之下我们的骑兵是无可匹敌的!还有哪路骑兵能像我们的骑兵这样为你驰骋疆场,忠贞不渝,万死不辞呢?难道你要舍弃这样的卫道者?他们背后掩护的是整个基督教世界,他们能光耀你的圣名。啊,仁慈的天父!千万别抛弃我们!请向我们显示你的慈悲!请给我们派遣来一位保卫者,派遣来一位粉碎邪恶的土耳其强权的征服者,让他莅临此地,来到我们中间,让他来鼓舞我们被摧塌之心!赶快派他来吧,全能的上帝!……”
  就在这一瞬间,聚集在门口的人们纷纷闪避,让出一条路来。
  娜塔莉回转过头。接着,她看见彻辰走进了教堂。
  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今天的彻辰身穿着一身披着虎皮的翼骑兵甲,他手握刀柄,雄姿英发,像一名马上要出征的战士多过祭拜者。
  人们的心激动的怦怦直跳,而他则大步流星径直向灵台走去,踢马刺叮当作响,他神色庄重,仪表堂堂、雄姿英发、器宇轩昂……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身穿翼骑兵甲的叶利谢伊、费多特、黑森子爵等人。
  他们紧随其后。
  “拯救者!”
  卡明斯基神甫用一种未卜先知的激奋高声说道。
  彻辰跪倒在灵台近旁,开始为沃罗德雅夫斯基的灵魂祈祷。
  在如此悲壮肃穆的氛围下,扬·索别斯基却在心中骂道:“真会演戏。”
  骂完,他似有所感,于是往加丽赛黛王妃所在的方向望去。
  却见王妃抬起被泪水刮花了妆容的脸看着跪倒在灵台前的彻辰,嘴里似乎在说着和自己一样的话。
  在教堂外的一辆马车上,博古斯拉夫亲王从马车内探出头望向教堂内。
  虽然从他的位置不可能看到教堂内发生的事情,但亲王的喜悦仍然溢于言表。特别是博古斯拉夫想到加丽赛黛王妃那吃瘪的样子,博古斯拉夫就想放声大笑。
  “加丽赛黛王妃,这场戏的精彩程度得让你大吃一惊吧。我真想看看你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博古斯拉夫不厚道地想道。
  是的,就和扬·索别斯基和加丽赛黛王妃所骂的那样。今天的祭礼就是博古斯拉夫为了替彻辰争取到决定性的支持而演的一场戏。
  主持仪式的卡明斯基神甫是被收买了的,他那慷慨激昂的演讲稿也是亲王找人捉刀的。甚至于彻辰进门的时间和穿着,都是博古斯拉夫精心安排的,为的就是把彻辰的形象树立成为共和国的拯救者。
  这样做无疑有利用和亵渎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英灵的嫌疑,彻辰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博古斯拉夫用下面的一番话成功说服了他。
  “你以为你不去利用,其他人就不回去利用吗?不,你错了。其他人我不敢担保,但加丽赛黛王妃和米哈乌王子,在那一天一定会哭的比死了丈夫和父亲还悲惨。他们是真的在痛哭米哈乌骑士吗?不是的,他们是在博取同情,用他们的泪水获取参加祭奠的贵族对米哈乌王子的支持。这就是政治。你可以说它肮脏,但无所不用其极本就是它的规则之一。你的对手肮脏,你就得比他更肮脏;你的对手龌龊,你就得比他更龌龊。我就是还不够肮脏和龌龊才着了加丽赛黛王妃的道。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回想起自己对彻辰所言,再想想自己竟然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帮助自己曾经的仇敌登上波兰国王的宝座,博古斯拉夫就有一种魔幻的感觉。
  不过今日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彻辰将无可争议的成为波兰的新国王,而自己则将是立陶宛的大统领。
  一个多么美妙的未来啊!
  “萨科维奇。”博古斯拉夫对侍立在马车旁的管家命令道:“你进去看看,看看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博古斯拉夫作为新教徒,天主教的教堂他当然是不会进去的。所以他才吩咐自己的管家。
  萨科维奇听到主人的吩咐,马上屁颠屁颠地朝着教堂跑去。
  过了会儿,萨科维奇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主人,主人。成了,成了。”萨科维奇便跑边慌慌张张地喊道。
  博古斯拉夫将头和身子以最大的限度从马车的车窗内伸了出来。
  “什么成了?”
  “彻辰伯爵成了。我进去的时候,教堂里所有的贵族都举起了刀,高呼彻辰伯爵的名字。嗬!那架势,哪怕现在彻辰伯爵就是不要登基,恐怕他们也会把他抬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