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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贺芝洲来的频率似乎高了一点,不再只是冬夏换季时,偶尔路过、或者工作上出现了什么烦心事时,都会来这里看看简灵淮。
  两人聊得也不多,不过某次听到他主动坦诚自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很奇怪吧,我居然喜欢这些东西。贺芝洲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奇怪,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嘛。简灵淮笑道,我还喜欢粉色指甲油呢,好吧这个是骗你的。哦我还喜欢织毛衣,真的喜欢。不止是我,我们房里的都喜欢,你不知道大哥那两条全是纹身的粗膀子,勾起毛衣来有多可爱。
  贺芝洲笑出了声。
  除了贺芝洲,来得最勤的还是池姝,每次探望日都会来看看他,跟他最近发生了些什么。
  说贺家给她安排了一个工作,她挺喜欢的,她还说终于理解为什么简灵淮曾经那么迷恋贺芝洲了,这个人值得啊。
  简灵淮想说不是的,他以前那种疯狂的迷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难道仅凭一张脸他就可以为之献出自己的一生吗?
  不是的,只有现在这种潜伏在心里的,默不作声的爱才更令人心动不已,弥久而新。
  他依旧没有放弃忏悔自己的做所做为,时间越久,他的悔意就越大,逐渐也发现有些事不知怎么就走上了奇怪的轨迹。
  几年后的某日,贺芝洲来探望他的时候,眼皮是红肿的,眼里还裹满了红血丝。
  出什么事了?他一下就慌了。
  贺芝洲沉默地将一张照片递给他,是奶奶的遗照:她老人家让我给你的。
  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泪夺眶而出。
  忽然间,他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渴求一个幻想而已,幻想着哪天贺家人又能重新接纳自己,贺芝洲甚至可能会爱上自己。
  但是他给这些人造成的伤害已经难以弥补了。
  他望着贺芝洲弯了一点的背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贺芝洲,有没有那么一天,你会爱上我?
  贺芝洲回头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简灵淮反倒释怀了:我明白的。
  你是个好人,只是不会爱上我而已。
  自那以后,贺芝洲就没再来过了。
  简灵淮以为他是终于厌弃自己了,可没想到几个月后,来看望他的人是叶矜羽。
  对方没对他这个凶手进行任何辱骂,只是来通知一件事的。
  贺总过世了,死于车祸。按照他的遗嘱,一半财产将用于慈善事业。
  那一刹那,简灵淮僵在原地,笑道:你在骗我对不对?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法?
  信不信由你。
  简灵淮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拍打着玻璃:你他妈就是在骗我! 你个大骗子!
  无论他信不信,贺芝洲车祸身亡的消息成了各大新闻的头条,食堂的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的一条消息。
  整个食堂安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简灵淮。
  什么狗屁新闻。简灵淮拿起板凳用力砸向电视。
  他被关在了禁闭室,一点光线都没有。
  他抱着双腿缩在角落,心里那道光仿佛也消失了。
  这是报应吗?他用车祸差点害死傅珩,贺芝洲就死于车祸。
  没多久,简灵淮在牢里因悔恨过度绝食而亡。
  但简灵淮没有死。
  他又活过来了。
  又成了开朗阳光的少年,重复着之前所有的事情,直到大雨夜,再次将傅珩撞倒在地时,眼前的白光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他嗓子都吼破了,奄奄一息地躺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用手指在墙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贺芝洲的名字。
  进监狱后,他又陷入了上一次同样的悔意里,只是这一次在忏悔的过程里,总是不断闪现起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好像曾经发生过,但又只是一场梦。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时不时出现的梦,都是预知梦,它都真真切切,再一次在他眼前发生了。
  新闻报道里播报着贺芝洲身故的消息,他满腔愤怒地把电视砸得稀烂。
  在关禁闭的地方,他没有缩在角落,而是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了出来,赤手空拳地砸着墙,最后气若游丝地靠在墙壁上。
  可能是回光返照,他闭上眼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在这里死去,只是死亡方式不同。
  所以那不是一个梦,而是自己真的经历了两个同样的世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即将咽气的那一刻,脑子突然清明了一些,仿佛参悟到了这个世界的真谛。
  他不是一个完全的、真正的自由人,有人在操控着他的身体和意识。
  而他的意识,正在慢慢觉醒。
  贺芝洲你再等、等我。
  狱中的简灵淮死了,但他又活了,继续重复着之前的事。
  直到大雨夜、进监狱,几次以来累积的悔意值和疑问突破了某个难以估量的阈值。
  某天夜里,他梦见贺芝洲死于车祸,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嚷着闹着威胁要见人。
  他想起来了!
  前两世的经历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那么遥远,感受却又这么真实。
  贺芝洲隔了几天才抽空过来,看了看手表,似乎很赶时间:什么事?
  你不要坐车!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贺芝洲显然不可能答应,出行不坐车,难道靠走路吗?
  那你不要在四月二十八号这天坐车!算我求你了好吗!简灵淮连哄带骗,那天忌开车出行,千万千万不要坐车!哦对了,你还要注意奶奶的身体,千万带她去好好检查一遍!
  贺芝洲虽然觉得不可理喻,但几天后,他从奶奶的体检结果里发现又多了一项病,赶紧进行救治,才挽回一条性命。
  多谢你的提醒。贺芝洲再次去探望时,又给狱里送了不少东西。
  奶奶没事就好。简灵淮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站在食堂外的空地上,刚吃完西瓜,脸上还沾了个西瓜籽。
  贺芝洲伸手给他拿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简灵淮又感觉这一幕异常熟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深情地望着他。
  贺芝洲尴尬地把手抽回来,你不要误会。
  哦。简灵淮失落地松开了手,垂头盯着地面看。
  看起来沮丧极了,贺芝洲有一丢丢心软,指着他的裤兜里面鼓起的一团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哦,差点忘了。简灵淮从口袋掏出一个藏起来的仙人球,想谢谢你这段日子的关照,这里也没什么能送的出手的,这是我上次手艺大赛的作品,送给你。
  谢谢。贺芝洲很是喜欢,伸手欲拿,我会好好保存的。
  简灵淮却没立即松手,倏地笑了一下,然后仰起头在他嘴上亲昵地蹭了一下:没有白拿的道理。
  说完他就跑回食堂去了,贺芝洲愣住原地了,狱警傻眼了,狱友们欢呼了。
  后面贺芝洲再来的时候,都选择有栏杆和玻璃的探望室了。
  简灵淮却比原来更兴奋了,还邀请他参加监狱举行的篮球赛。这个比赛前两世也有,他也参赛了,但他因为知道对方会拒绝,也就没敢主动去邀请。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反正到最后贺芝洲也是孤家寡人,不如趁两人都还好好的时候,主动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是那种□□.控时的无脑痴爱,而是一颗赤诚的、自由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爱意。
  他发现只有在那个大雨夜的事件发生过后,才能完全掌控回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仿佛那一夜就是所有事件的终止符号,而对他来说,却是自由的开始。
  贺芝洲答应来看比赛,甚至还带上了奶奶。当然,这肯定是奶奶的要求的。
  还有好几位慈善家前来参观,狱警们加大警备力量,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简灵淮在狱中成了明星般的存在,大家都喜欢跟他聊天,比赛时也没人下黑手,真是赛出水平,赛出风格。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好久没摸过球了,抱着球不愿意撒手,场面一度变成了霸道牢犯抱球跑的运动。
  万幸还有简灵淮和另外几位还知道规则,抢到球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三分球。
  青年在赛场上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
  观赛的奶奶笑了笑,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小简这孩子你怎么看?
  贺芝洲一直关注着场上的比赛,随口答道:今天挺好看。
  奶奶咯咯笑出了声。
  贺芝洲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找补道:我说的是他们今天这赛服很好看。
  作为获胜队伍,简灵淮队伍赢得了一份加餐奖励,还有一点日常用品。
  简灵淮看了一眼这些奖品,杯子、牙刷、毛巾最后他将一条普通劣质的围巾拿起来,跑到观赛区,隔着狱警们递到奶奶面前:奶奶,这个送给你。
  哦哟,谢谢小简。奶奶笑眯眯地接过来。
  因为是监狱里准备的奖品,所以没有危险性,也就放任他们私下授受了。
  贺芝洲等了一会,发现没有自己的,不由看向简灵淮。
  却见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然后把自己的赛服脱了下来,问:可以寄存在你那里吗?等我哪天出来了,再去找你拿回来。
  狱友们都激动了,拍了下他白皙纤瘦的后背:可以呀小老弟!
  负责他的狱警跟他已经很熟悉了,拿了件新的狱服给他穿上。
  贺芝洲看了眼篮球服,还没说什么,就被奶奶收下了。
  我赢了,可以有个奖励吗?简灵淮又用那种至善至纯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贺芝洲说,这些东西还不够用吗?
  我想要个拥抱。
  全场都开始起哄了,一直喊着抱一个抱一个。
  简灵淮笑着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下,对他们说:算了,我逗他玩呢。
  话音刚落,贺芝洲就十分僵硬地抱住了他,低声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奶奶,而且她今天很开心。
  简灵淮愣了愣,眼眶一热:我才谢谢你。
  多吃点。贺芝洲松开手的时候这么说了一句,就扶着奶奶准备离开。
  几年后的某个四月十八号,简灵淮一直坐立不安,等到开饭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电视机前,死死地盯着电视。
  没有任何关于贺芝洲关于死亡的消息!
  那天傍晚,贺芝洲来了,出差时正好路过,就来看看。
  简灵淮问他怎么过来的。
  他说坐车来的,叶矜羽开的车。
  说完他就见简灵淮眉头紧蹙,又莫名其妙解释了一下:我们是一起出差,叶矜羽他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简灵淮只是惊讶,同样是坐车,为何叶矜羽开的车就没事?
  听说你减刑了?
  是的,改判有期二十年。简灵淮说,我会争取减得更少的!
  是吗,那很好啊。
  探望时间到了,贺芝洲准备起身。
  简灵淮忽然又喊了一声:贺芝洲,有没有那么一天,你会爱上我?
  贺芝洲动作微顿,直视他的双眼,倏地弯了弯眼尾,云淡风轻地说:也许吧。
  那一秒,简灵淮如获至宝。
  上一次,贺芝洲的回答是不会。
  而这一次的答案却是也许。
  他发现,这个故事结局是可以改变的!
  第80章
  这一世的贺芝洲没有死于车祸,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老年。公司交给侄子后,他就一个人去环游世界了,最后感觉到身体快不行了,便去了墓地一趟。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微笑着的中年人,死于一个意外。在出狱前两个月,去进行外出劳动时遇上了山体倒塌,他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护在身下,抢救失败。
  好久不见了。贺芝洲将鲜花放在照片前,靠着墓碑坐下,像老朋友一样聊起了旅游的经历。
  等到日暮黄昏时,才扭头看了一眼照片,笑道:你不是说等你出来了,就给我赎罪的吗?
  我好像日子也不长了,有些话可能再也说不出来了。贺芝洲缓缓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你出来了,虽然不是爱情,但我认你这个朋友。本来还想老了能多个伴,喝喝茶聊聊天,没想到你先失约了。哎,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一阵风吹过,但并不是冰冷的,反而有几分温暖,像是在拥抱他一样。
  贺芝洲笑了笑,系好围巾,沿着草地往下走,回头看了一眼墓碑的方向:再见。
  再见简灵淮挥了挥手,可惜对方看不见。
  在去世后他没能立即离开,而是等待这个世界的结束,便成为了一个亡灵,陪着贺芝洲去了很多地方,看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逐渐地,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非比寻常,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一个很离谱的故事转。
  他想起以前看的某部电影,男主角的一生都是一场荒诞的真人秀,所有人都是这场真人秀的扮演者。
  他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不是真人秀,因为他已经死了三次了,但他直觉这个世界有着异曲同工之感。
  冥冥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天空。
  这里可能是一个电影世界、游戏世界、又或者是小说世界?
  他不断思考,最终排除了游戏,因为这是个为了故事而生的世界。而这个故事的主角,应该就是拥有着主角光环的叶矜羽。
  叶矜羽开车,所以能保佑贺芝洲避过一劫,后面又跟贺芝洲成为好友,保佑了他这一生顺遂地活下去。
  这时,身体突然酥麻了一下,一系列文字似乎闯进了大脑里,慢慢组成一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