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公瞬间了然于心,拉了身后的宫人一同跪下,口中低声道:“夫人放心,我二人绝不给夫人添半分麻烦。”
“嗯。”
她懒懒地应了,尾音略略上扬。让人不禁遐想:这样的嗓音,若是唱上一段江南小调儿,该是多么婉转动人。
三日后,菩提达摩祖师诞辰。
兴教寺的大殿虽然建得最是广阔宏大,但皇族宗室人数众多,仍需将殿门都打开,小半数的人们立于大殿的台阶之上。
三名丰罗官员站在宝殿中,对这一盛大节庆十分好奇。
薛龄一身太子妃冠冕,端庄地在三人身侧站着,时不时用丰罗语为几人解释着殿中高僧说的话。
很快,众人听从僧人的指引,齐齐跪立于面前的蒲团之上。
薛龄用丰罗语引导三位官员跪立,因他们之前已经碰面过,此时有条不紊地,丝毫都不慌乱。
接着,僧众四散开来,将已经准备好的《楞伽经》经文分发给大家。
“咦?为何这纸张颜色有两种?”其中一位丰罗官员十分仔细,立刻注意到僧侣手中的经文纸张。
只见那经文纸在僧侣的手中很明显呈两种颜色,一种是茶色,一种是浅黄。
薛龄闻言大惊!
另一位丰罗官员捻了捻胡须,猜测道:“可能是有什么说法讲究?”
说罢,他看向身侧神色清冷的太子妃殿下。
当日东宫内负责抄写经文的宫婢手中,都是色泽浅淡的纸张,并没有那种茶色纸。
此时,薛龄想起皇后娘娘当时只是嘱托自己负责一半数量的经文,她不由自主地朝上首跪立的皇后看去。
只是这一看,薛龄心中凉了半截——
皇后娘娘似乎也发现了纸张颜色有异,正有些疑惑地朝她这边看着。
这么说,这便不是皇后特意安排,是有人从中作梗,导致出现了差错!
眼见诸位跪立的宗室公侯已经拿着手中的经文四处张望,薛龄心知此事绝对不可能草草遮盖过去。
就在她神色微露慌张之时,一旁的萧礼轻轻咳了一声。
薛龄侧头看他,便见他眼神幽深,意在询问。
只是,他不是在询问她究竟为何如此,而是直接问她:是否要我出面平息此事?
薛龄朝他笑笑,心神瞬间安定了下来。
刚才丰罗官员最后的问话还在耳边萦绕,让她想起昨日准备经文时看过的一段文字。她一向反应很快,此时冷静下来,再抬眼之时,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丰罗官员见薛龄似有话说,便不再开口,有些期待地看向她。
“诸位一定奇怪,此次《楞伽经》的经文,何以会用两种颜色不同的纸张准备。”只见薛龄起身,扬声向众人说到。
正好,殿中诸公正面带疑问地看向她。
“今年的佛诞庆典与往年不同,有三位丰罗友人参加。身为鸿胪寺中的一名译语人,我想着,这正是体现我朝文化的大好机会。”
辛雪莺站在公侯女眷之列,瞧好戏一般地远远看着。还不忘和身边的女眷小声说:“听说,纸张原先用的可都是藏经纸,为何太子妃准备的却多出了罗纹纸?”
“妹妹年纪这样小,竟然知道这些?”身侧一位年长的女眷打量了她一眼,有些惊奇。
辛雪莺低低娇笑一声:“夫君善笔墨,我也是耳濡目染,略略知晓一二。”
“难道您便是永安侯家的夫人?”
“正是。”她掩了掩口,面色有些红晕。
那女眷十分羡慕地又看了一眼辛雪莺。谁都知道,永安侯不仅相貌绝佳,才情也一等一的好,性情也颇为温和,是无数人眼中理想的夫婿人选。
殿中,薛龄朗声继续道:“《楞伽经》由达摩祖师传入,但译本却有两种。如今佛经人人皆知,却甚少对求那跋陀罗和菩提流支两位译者有所了解。”
殿中殿外的人们大都一愣,佛经人人能念得两句,却委实没有听过太子妃殿下所提的那两位译者的名字。
可是,这与纸张颜色不一,又有什么关系?薛龄却不着急,她想到萧礼一贯朗声自信地样子,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道:“两种译本能相互融合,为佛经传播助力。如今将藏经纸和罗纹纸并用,也是希望诸位能在诵读
佛经之时,略略对这两个译本背后的译者了解一二。”
萧礼亲自为丰罗官员解释着薛龄的话,三位丰罗官员听了,神色也由原先的疑惑转为了然。
“不愧是鸿胪寺的译官,准备佛经之时也心思独到。”
丰罗官员的这句话,被太子萧礼适时用汉语朗声说了出来。
“这便是大家所见,茶色与浅黄纸并存的用意。”说罢,薛龄十分隆重地向皇后施了一礼,意在向她交代此事。
皇后见危机已过,当真以为是薛龄有意为之,夸她都来不及呢,赶紧隔空虚虚一扶,口中道:“好好好,快快免礼!”
片刻之间,僧人鸣击大磬三声,诵经正式开始。
辛雪莺随着众人的动作双手合十,将经文放在眼前,看上去颇为虔诚,心中却并不平静。
……
诵经过后,已是午间十分。
“诸位请移步偏殿,素斋饭已经备好。”兴教寺的住持走到帝后身侧,准备亲自带两人过去休息用膳。
另一边,早有小沙弥引导着三五人有序地往偏殿走去。
待众人坐定,薛龄这才晓得,原来偏殿早已布置妥当。此时大家相对坐着,倒与宫宴的安排相似。
座首的帝后身边,住持正低声说着什么,看皇后的表情,似乎是颇为欢喜的事情。
三位丰罗官员很是有礼,说是这素斋丰罗也有,倒也是见惯了的。
“太子妃姐姐,这道如意八宝鸡可需要与三位大人解释一番?”
三位丰罗官员对面,辛雪莺与永安侯周淇坐着,此时菜品一道道上桌,当先一道看着像鸡肉的菜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本想着不用为几人一一用丰罗语解释的薛龄,此时刚要执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